第13章 蛰伏

13 蛰伏

端午将至,骨创伤科的病区主任胡炜组织科室医生一起聚餐吃个饭,还特意给大家强调,有家属的都把家属带过来。

万今鸣开玩笑说:“胡主任,可记得把小嫂子带过来。”

胡炜是二婚,目前的太太小了他近十岁,以前是灵杰医院手术室的护士,结婚后就辞职了,所以大家也都认识这位小嫂子。

胡炜应下了,说其他医生也得带,就是还在相亲发展,没成的也都得带上。

聚餐用的科里经费,没折腾远,就在灵杰医院对面街上的香缘酒店。

陈无犹当日下午是门诊,病人多拖了一会,所以去的最迟。

陈无犹刚一推开包厢门,陆竞霜就从座位上起身朝他走过去,她边走边说道:“久候了,陈主任。”

陆竞霜在科里基本不称呼陈无犹为陈主任,一般就是“陈医生”的叫,有时候也叫本名。知道她现下是打趣,陈无犹环顾一桌人,对着大家淡淡一笑,“来迟了,见谅。”

目光所及,陈无犹看见了紧挨着曾杨坐的甘饴。

甘饴正放下端着的茶杯,也看向了他。两人眼神碰撞到一起,又各自移开,和常人无异。

大家入座前就已经把陈无犹的位置留出来了,在胡炜的左手边,而陆竞霜就坐在陈无犹的左手边。

规矩中又没规矩。

菜已上齐,一起举杯喝了一轮,大家开始了酒桌闲谈。

陈无犹先敬了胡炜,感谢他组织了这次聚会。桌上其他人中虽有陈无犹的师兄,但发展倒是都不如他,比如施伯阳,所以陈无犹没有再一个个单独给他们敬酒,直接敬了全桌,因为他的迟到。

施伯阳如今和陈无犹各自带组,在同一个病区,算是竞争对手。

他打趣道:“无犹师弟如今可是骨科病区加门诊的工作量排第一了,今年下半年给你排上专家门诊,更不得了了。”

陈无犹捏着手里的酒杯,未接施伯阳的话,与他轻碰杯后,仰头一饮而尽。

酒杯落下时,他的余光不经意间带过甘饴。

这一次甘饴正在与曾杨说话,那双水亮的眸子正专注地望着他。

陆竞霜见陈无犹的酒杯空了,马上拿起酒瓶给他满上。

陈无犹小幅度侧了身子,对着陆竞霜,用只有他俩才听得见的声音问她,“上次说的曾杨和那小实习生的事真不真?”

陆竞霜愣了一下,“在科里的时候是有这事,不过现在学生转走了,不好说。”

医院科室每个月都有新学生来,呆一两个月后又很快转走,有时候和带教老师言语动作暧昧,甚至更进一步,但随着转科就散了,这很常见。

陈无犹点头,端起酒杯与陆竞霜碰了一下。

“你就知道灌我酒,怎么不说敬我什么。”陆竞霜笑着不喝这杯酒。

“谁敢灌你酒。”陈无犹说着也只小抿了一口。

陆竞霜嗔了陈无犹一眼,端起酒杯就是一口闷了。

两人这来往被万今鸣瞧见了,他直接在桌上大声说道:“陈医生这不老实啊,单就和我们陆护士碰杯。”

他这一嬉闹,正是合了陆竞霜的心意,似娇似嗔,更加娇艳。

甘饴的另一边坐着施伯阳的老婆段佳茵,她低声与甘饴说道:“窝边草还能这么香。”

甘饴一边夹菜,一边问,“佳茵姐,实习生转科平时是你们在管吗?”

段佳茵回:“那是科教科的事。怎么了?有熟人要来实习了?”

甘饴摇头,“没有,随便问问。”

又与段佳茵闲聊了几句,甘饴独自起身去了卫生间。

甘饴对着洗手间的镜子给自己补了口红,合起口红盖时,想起这只圣罗兰口红是曾杨送的。

那是生日礼物。

当时还被姚嘉月嘲笑了,说太过于廉价了,怎么着也得是个圣罗兰的包。

甘饴怼了姚嘉月说别那么物质,曾杨还是学生,能记得买根口红,而且色号还挑的那么好看,不错了。

但现在甘饴脑海里也清楚的记得当时姚嘉月接下来说的话——“那我们的甘糖糖就守着这个医生潜力股吧,以后博士毕业可是大专家。不过可别半路被其他小医生小护士截胡了。”

这根圣罗兰的口红其实甘饴自己早买了一只同色号的,但她经常放包里用的都是曾杨送的这一只。

甘饴把口红一点点旋转出来,旋至顶,又一圈圈地回转。

收起口红,她又洗了一遍手,迈步出去。

一出门,正迎上在门口的陈无犹。

陈无犹指尖夹着一根烟,他伸手把烟按灭在身旁的灭烟盒里。

甘饴顺着他的动作望过去,烟已烧至烟尾。

“陈医生,你也出来了。”甘饴先打了招呼。

陈无犹丢掉熄灭的烟头,“等你一会了。”

“嗯?”

“以为你不会陪曾杨来参加聚会。”陈无犹答非所问。

甘饴今天穿的衣服简单而端庄,一件雾霾蓝的圆领连衣裙,长至膝盖,为了配曾杨的身高,脚上穿了一双杏色的平底鞋。

此刻她微抬起头才能与陈无犹对视,“谢谢胡主任的邀请。”

陈无犹转身先行回包厢了。

甘饴松肩,长长呼出一口气。

几次相处,陈无犹似乎越来越不合乎寻常,她自然能体会到。

但,他是曾杨的师兄、上级医生。

那天曾杨与她说起科室聚会,问她去不去,她第一反应是不想去,又想起那天短视频里闪现的手臂,她还是答应了。

慢慢来,慢慢撤。

端午聚会结束,送甘饴回家的路上,甘饴约曾杨有空一起喝杯咖啡聊一聊。

曾杨:“你觉得我这段时间陪你太少了吗?你也知道我最近发生的事很多。”

甘饴:“曾杨,你最近开始玩抖音了吗?”

曾杨:“没有,我哪有那个时间。”

甘饴没有再问什么,也没有强求曾杨一定要空出来一个时间给她,只说看他哪天有时间再聊。

第二天晚上,甘饴又搜了一下“才不是又软又轻的音”这个抖音账号,发现最新的那个笑得灿烂的短视频已经被隐藏了。

甘饴猜她可能是被曾杨“提醒”了。

有些事,已经暗戳戳摆到明面上来了。

这天上班,高芯给甘饴发了微信,说她还有一个笔记本在门诊药房,得空过来取一下。

甘饴趁着中午吃饭休息就去了一趟门诊药房。拿到笔记本,她在门诊药房那里坐了一会,和高芯正说着工作上的事,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

高芯接起,喂了两声,那边没有人应。

看着高芯翻白眼,面露不耐,甘饴突然走到高芯身旁,接过了她手里的电话,对着高芯竖起食指,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喂,您好,有什么事吗?”甘饴柔声问道。

“没、没事。”那边结巴了一下,很快挂断了电话。

甘饴往上翻,查看电话号码,是院内电话拨过来的。

她记住电话,翻看了院内电话簿,发现是从皮肤科二病区的医生办公室拨过来的电话。

甘饴回拨了过去,响了很久那边才接起。

“喂——”

声音软绵绵的。

“你一直在打电话找我,对吗?”甘饴问。

“我——”

甘饴打断了她的话,“下次打急诊药房的电话吧,我岗位调动去那边了。”

甘饴说完就率先把电话挂掉了。

高芯对着甘饴挤眉弄眼,“怎么回事啊?还有院内追求者?”

“一点小事,可能惹着人了。”

高芯看了眼办公室的门口,确定没有人进来,用指尖戳了一下甘饴的笔记本封面,“你呀,吃了一次郝敏的亏,可别又碰上第二次。”

“谢谢芯姐。我走啦,回去还能眯一会。”甘饴倒是现在心中真没事了,非常明了。

甘饴猜阮清音有些急了,但在她那个年纪来说,也算很能沉得住气了,这个电话一直偷摸摸打都能坚持一个来月。如果不是互联网的大数据,这个战线还能拖更长。

不过甘饴现在有些犹豫是先发制人,还是静看他们演戏,她再绝地反击。

甘饴找上了好友姚嘉月商量这件事。

姚嘉月知道甘饴的性子,是不会冲上去和对方撕破脸大吵大闹的,也很赞同她目前的处理方式。

“福尔摩斯饴糖!不过你现在还没有实在证据握在手里,去提分手,很有可能被他反打一耙,说是他陷入困境,你跟他撇清关系就污蔑他。”

甘饴听罢轻哼了一声,这话要放以前她是不信的,不相信人性还能这样。但接连发生的事确实让她对曾杨失去了很多滤镜,甚至是横生了很多负面滤镜,“恶心到家了。怎么着我也要反折磨一下他。”

“怎么小小折磨一下他们啊?”

“咱们违法乱纪的事不做,丢人现眼的事不干。我们也玩玩人性,他们最在意什么,那就让他们臆想自己可能拥有,再彻底失去呗,这就够他们消沉苦闷了。”

“钱?给他钱再拿走?

甘饴沉吟了片刻,“这有点难度,给钱哪还简单拿回来。容我再想想什么更能击中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