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黎蕊涵随梁彦平回到公寓,进门后随口问了声:“隔壁住进新邻居了?”
梁彦平不语,好像没有听见。
她知道他一向不留心这些小事,也没在意,自顾脱下外套,挽起袖子,把购物袋拎到厨房。
梁彦平站在水槽前洗菜,眉眼低垂,沉默专注。
黎蕊涵把鱼腩和牛肉摆出来,葱姜蒜备好,拿起砧板放进旁边的水槽,然后挪过水龙头,正准备用海绵擦清洗,忽然惊呼一声。
“怎么是冷水?!”她诧异地望住梁彦平:“你不冷吗?”
闻言他将开关推向左边,这下热水就出来了:“还好。”
黎蕊涵拧眉哭笑不得,见他手指通红,似乎毫无察觉,刚才就着冷水洗菜洗那么久。
“在想工作的事?”
“嗯。”
黎蕊涵有点不是滋味,摇头笑说:“做饭很无聊吧,这么心不在焉。”
他随口道:“有吗?”
这两个字完美体现了心不在焉。
黎蕊涵胸口起伏,貌似无意地聊天:“也不是每个男人都这样,杨少钧就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楚,不管听我说话还是陪我吃饭,每次都很专心。”
梁彦平:“嗯,他一直那样。”
黎蕊涵抿抿嘴:“上次出去喝酒,吴小姐忽然打电话找他聊天,他为了陪我,手机关机,把未婚妻给得罪了。我这两天想想还是有点抱歉,不知道要不要和他保持距离?”
“你在问我?”梁彦平对这种问题感到荒谬,关掉水龙头,将洗净的青菜放进篮子沥水:“还有别的东西要洗吗?”
黎蕊涵脸色略僵,目光黯下。
晚饭相对而坐,长方形餐桌,铺灰蓝桌布,整个公寓只有从客厅传来的电视声音。
“有件事情告诉你。”黎蕊涵说完立刻轻飘飘加了句:“当然你不想听也可以当耳旁风。”
梁彦平抬眸看她。
“其实杨少钧跟我挑明了他的感情,说想照顾我,好笑吧,明明有未婚妻,整天围着我转。”
梁彦平不语。
黎蕊涵眉梢飞扬:“以前觉得男人话多聒噪,现在心境变了,甜言蜜语,温柔陷阱,说来也挺有意思,对吧?”
梁彦平笑了笑,眉眼疏懒,目光洞悉,带一丝玩味与冷淡,稍纵即逝。
黎蕊涵呼吸略乱,心绪似秋千晃荡,不能自控。有那么一瞬间险些不敢看他。
很勾人,但这不是她要的反应。
“杨少钧对我那么好,你说我该怎么办?”黎蕊涵看着他,语气不是询问。
梁彦平歪头思忖:“找他解解闷倒没什么,你开心就好。他和吴小姐虽然没有感情基础,但利益捆绑得很牢固,不太可能放弃这段婚姻,你自己想好。”
黎蕊涵脑中空白数秒,冷笑着点点头,忽然转开话题问:“我们上一次做是什么时候,你还记得吗?”
梁彦平冷清清掀起眼帘:“做什么?”
“……”黎蕊涵咬唇:“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考虑今晚留下。”
梁彦平笑了,打量她:“因为这个才需要你,你应该不会高兴吧?”
也是。黎蕊涵抬起高傲的头颅:“那好,你慢慢吃。”
她走向客厅沙发,拿上黑色皮包:“哦对了,忽然有点好奇,你和前女友做的频率高吗?”
梁彦平蹙眉:“什么?”
黎蕊涵耸耸肩:“抱歉我忘了,你是被甩的那个。听说她找到更好的男人,不知是哪一方面比你好呢?”
梁彦平向后靠着椅背,深邃的眼睛凝视她,没有动怒,反倒莞尔一笑。
黎蕊涵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走上前,弯腰亲亲他的脸做吻别,故意用敷衍挑衅的语气:“我爱你,honey。”
说完正要撤离,忽然被扣住后颈。
梁彦平比她更懂敷衍和做戏,温柔地亲吻唇角,回以恰到好处的嘲讽:“我也爱你。”
黎蕊涵咬牙,僵着脸到玄关换鞋,心乱如麻,夺门而去。
——
深夜十点半,杨少钧来到钱柜KTV,推开包厢的门,看见黎小姐坐在角落,已经喝得微醺。
包厢里七八个男女,不知是她的同事还是朋友,一个女人站在前面深情献唱。
“他不爱我,牵手的时候太冷清,拥抱的时候不够靠近。他不爱我,说话的时候不认真,沉默的时候又太用心。我知道他不爱我,他的眼神说出他的心……”
黎蕊涵愣愣看着屏幕,仿佛入了神。
杨少钧心疼得要命,过去将她搂在怀里。
不用问也知道是谁把她惹成这副模样。
“我来了。”他说:“不难过了。”
黎蕊涵抱住杨少钧的脖子,与他在幽暗的角落接吻。吻了很久,杨少钧说:“傻瓜,干嘛这样折磨自己,放下彦平吧,他不适合你。”
黎蕊涵默然许久,笑着摇摇头。
杨少钧不解:“何苦呢,你们走不下去的,其实你心里清楚,对吧?”
黎蕊涵拿起桌边的话筒,把最后一句唱完。
“他不爱我,尽管如此,他还是赢走了我的心。”
杨少钧看得入迷,心碎的女人可真美。
她唱完,转头直勾勾看着他,问:“你想要我吗?”
他愣了下:“当然。”
“那就求我。”
杨少钧笑,女人总把床上这件事当做对男人的恩赐:“我一般不求人,但求起来没有底线,你确定要在这里吗?”
黎蕊涵轻嗤:“好啊,去你家,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没底线。”
她大概怀着一种失望或者报复的心态,不仅要给梁彦平戴绿帽,而且还是跟他的好朋友偷腥,双重背叛,总能伤到他吧?
念头一闪而过,黎蕊涵暗暗心惊,接着不愿多想,也许只是单纯寂寞而已,杨少钧是绝好的情人,她循规蹈矩那么多年,放纵一次吧,事情又能坏到哪儿去呢?
——
卧室晦暗不明,月光透进清冷的蓝,梁彦平躺在床上超过半个钟头,依然毫无困意。
隔壁音响已经放了十几首歌,没有停下来的迹象。靡靡之音隔着层层墙壁,像藤蔓植物探出妖冶枝条,爬进他隐秘的所在。
梁彦平起身靠在床头,抬手揉捏鼻梁。
打开台灯,看了眼时间,嘴边勾起冷笑,点一根烟,冽厉的烟丝缓缓扯入喉咙,甘与苦并存,挑动疲惫紧绷的神经。稀薄白雾吐出,缭绕浮动。
他的耐心大约还能撑一根烟的时间。梁彦平这么想着,定神数秒,默然掀被下床,穿过昏暗的客厅,开门走向802。
里面的人是在酗酒吗?夜夜笙歌,真是秉性难移。
他猜的倒不错,叶词今天从林凤那里得了一瓶顶好的红酒,晚上洗完澡,打开VCD,倒在沙发里自斟自饮,不知不觉一瓶见底,飘飘然,听着歌,起身在客厅跳起舞来。
门铃声响起:“叮咚——”
叶词放下酒杯,摇摇晃晃过去开门:“谁呀?”
梁彦平看见一个披头散发双颊坨红的醉鬼,眉尖微蹙。
叶词扶住门框才能站稳,懒散打量面前的男人,深色居家服衬得有些强势冷峻,个头又高,宽肩薄背,右手夹一根烟。呵,她心下轻笑,大半夜出来抽事后烟么?
“十一点了,叶小姐。”梁彦平垂着眼皮看她,目光疏离,语气也隐含不满:“这层楼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住。”
叶词问:“你哪位?”
他无波无澜地看着她,嗓音平静:“梁彦平。”
名字从本人口中说出,不带半分扭捏,明知对方有意奚落,他依然不动声色,内核比从前更加坚毅稳当了。
叶词哦一声,问:“吵到你们了?”
梁彦平停顿两秒,放弃纠正她的误解:“你说呢?”
她忽然踉跄着逼近。
梁彦平拧眉后退。
她走出来,手在后面将防盗门虚掩,凝神听了一会儿:“也不是很大声,高档小区隔音没那么差吧?”
梁彦平正要开口,她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不想听训,叶词撇下他转身进屋。
梁彦平把烟抽完,里面的音乐并没有停止,她甚至跟着哼了起来。
“我的秀发缠绕你心中不放下,与我一起享受快乐的痛苦惩罚……”
酒精作祟,家里没开灯,在茶几点着几支蜡烛,叶词好似身在歌舞厅,沉浸其中,准备快活完最后一曲。
“叮咚——”
烦人的门铃声又响了。
她东倒西歪打开门,不管梁彦平脸色有多难看,也不等他发难,虚软的手指揪住他的衣裳,后退着把人拉进客厅。
叶词像找到舞伴,高高牵起他的手臂,自个儿在底下转了一圈儿,然后费力地踮起脚尖,抱住他的脖子,脸颊伏在他肩膀,轻轻摇摆舞动。
梁彦平愣住。
她真是醉得不轻。
“噢,不留痕,让伤口心里痛。”叶词跟着音响里唱:“在你离开我后,留下空虚寂寞陪我……”
梁彦平额角重重惊跳,拧眉推开她。
叶词脚后跟落地,一条胳膊还搭在他肩头,右手竖起食指,示意他先闭嘴别吵,多好听的歌呀。
“噢,别说话,如冰水般融化……”
她觉得自己简直应该去当歌星,边唱边把他往玄关带。
梁彦平冷冷垂眸观赏这可笑的醉态。
“在你今生以后,万劫不复中悲叹……”
最后两个字,顺势将他推出门,叶词翻个白眼,笑意敛去,“砰”一声,送走扫兴的不速之客。
两次被甩门,梁彦平难以置信,定定地站在原地,许久没法动弹。他也不知怎么回事,应该生气的吧?这么想着,一股火终于冲上来,某种熟悉的情绪复苏,胸膛压抑起伏,那种拿她没办法又想做点儿什么的冲动在作祟。但他什么都不能做。于是气笑了。
叶词哼着小调子关VCD和电视,跌跌撞撞回房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