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人生变化定难知
第二日,几个姑娘家刚下早学,灵忆便神神秘秘地把清回拽到一处。
“什么?他已然知道了?”清回悄声惊呼。
指的自然便是傅子皋听说楚执弈来议亲之事了。
“对,昨日下晌珩哥哥亲来跟我说的,还特意探听你的心意呢。”灵忆娇俏地摆摆手,“不过我可没透露半分哦……”
话毕,看清回尚处于震惊中,半天缓不过劲儿来。灵忆摇摇她的臂,“你想什么呢?”
清回伸出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眉头,“我怕他有退却玉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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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忆下了马车,一脚刚迈进曹府大门,就有小厮来报:
“姑娘姑娘,元珩少爷又来了。”
灵忆一喜,便要去会客厅,又听小厮接着说道:“主母说姑娘回府后,需先到中堂去一趟。”
灵忆一愣,不知夫人又是为的什么事……
曹府如今的主母是灵忆父亲的续弦夫人,三年前才进门。因是书香门第出身,对着她们这些商人子女,便总觉高人一等。总想要教养出像她一样板正的闺秀出来。
灵忆性子活泼惯了,自是受不得她束缚,与她嫌隙颇深。
“夫人。”灵忆步至中堂,对着主座行了个万福,却迟迟不见夫人唤她起身。
就在她刚要准备装作不经意,自行起身之时,终于听到夫人开口了:
“我早就说过,你今后不要再总往外跑,去晏府念书了。女儿家学好规矩礼仪才是第一位的。”
又来了,灵忆不欲在这时候与她拌嘴,只嘴上答道:“是。”
“你惯是这个态度,要是真像你自己所说,如今你的规矩早就挑不出毛病来了。”
灵忆只想早些去见她的珩哥哥,闻言继续敷衍,“您说的是。”
却不知夫人今日怎么了,非要做一番长篇大论:
“你总觉得你与元珩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他母亲又是你舅母,便不会生出什么嫌隙来。却须知人心易变,若真到了色衰爱弛之日,唯有……”
“您多虑了。”灵忆只觉烦恼,再听不下去,出言打断。又禁不住回了个嘴:“您还是先顾全自个儿,与我父亲相处好吧……”
……
张元珩候在会客厅已多时。因出来的这阵儿是书院晌午休息之时,眼看便要赶不上下晌的课了,却还迟迟不见灵忆表妹过来,急得在屋中团团转。
“珩哥哥。”
张元珩一喜,忙抬起头,却看到了灵忆红通通的双眼。
“这是怎么了?又与你母亲闹矛盾了?”他小声问道。
元珩是灵忆亲母、曹父原配张氏兄长之子。
灵忆点点头,“她今日十分过分,竟说到我们以后或许感情失和……”说着话,眼看着又要落泪。
张元珩心疼得紧,止不住地安慰灵忆:“你放心,我同你保证,就算你变成老太婆,哪怕是牙都掉光,我也爱你如初。”
灵忆故作羞恼状,“你才牙都掉光呢。”
这厢儿安慰了好一会儿,眼看着便要过了课业时辰。张元珩匆匆与灵忆作别,却也没忘此行主要目的,从怀中取出那副画来。
“傅子皋托你把这幅画递给晏姑娘,我先走了……”
“欸。”灵忆望着自己珩哥哥匆匆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又是如此匆匆,她话还没说够呢。
展开那幅画,一美貌佳人面浮现于眼前,鬓边的秋海棠很得神韵。
灵忆认可地点了点头,这傅子皋还是个全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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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府后院假山旁,清回立在一块矮石上眺望远方。
若是傅子皋不知此事便罢了。如今他既已知晓,清回心中便愿他能做些什么来,最起码不要无动于衷。
要说最懂清回之人还是桂儿。她见自家姑娘一副凝思状,一看便知是在思虑与傅公子之事。
蓦地灵机一动,桂儿道:“姑娘,我想到一法。”
“快讲来。”清回满眼期待。
“从前每次往来,都是借着咱们这头儿的善元传话。如今就算傅公子想做什么,保不齐也会苦于没有往来之机。不如咱们就尽快派善元往书院去上一回……”
“桂儿!”清回兴奋起来,“你太聪明了。”
边说着边从矮石上一跃而下,往自己屋子中去了,“我这就回去读书,争取明晚之前全部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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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白日里,月凝却未能照常来上先生的课。
几个姑娘在下早学前收到了月凝传来的信,信中说她祖母旧疾复发,情况已不大好。
“不如一会儿我们过去探望月凝祖母吧。”清回言道。
另两个姑娘点点头,也有此意。
亦婉心思细,思忖一会儿,道:“却需带些补品。”
清回也考虑到了这点,“前些日子我家新得一百年古参,咱们一块儿拿去便可。”
灵忆点点头,觉得可行。亦婉凝思一会儿,却是轻摇了摇头,道:
“古参贵重,虽足以顶咱们仨的礼,但于心意上,我与灵忆却无所表示。还是合该归家后各自准备一番,以全心意。”
亦婉竟如此细腻!清回感慨地点了点头,“确是我想浅了。”
于是几个姑娘便约在明日下了早学后,一道前往韦府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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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曹府的马车上,灵忆蹙着眉头叹道:
“家人重病,父母亲人却都不在近旁,月凝该是多难受且操心。”
月凝虽祖籍就在此地,但家族凋敝,亲人并不多。
“回去翻一翻家中药房,看有什么好药都打包好了,明日给月凝祖母带过去。”
这是对小涵吩咐的。
说着话,却突然一拍额际,“我竟忘记把画递给阿回了!”
今日光顾着忧心月凝之事,把傅子皋的嘱托完完全全给抛诸了脑后。罢了罢了,左不过也不是什么紧急事儿,便等明日再见清回时,再交给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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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膳,清回正同轻棪一道步回园子。
桂花已落尽,桂子仍是青绿色,清回摘下来一颗,放在手中随意把玩。
“大姐姐,你是说今日月凝没过来念书,乃是因她祖母病重了?”轻棪问。
清回瞟了轻棪一眼,“你怎么不叫月凝姐姐了?”
轻棪红了耳朵,嘴上依旧执着地问着,“她祖母病情倒是如何了?”
清回摇了摇头,表示不知,“待我明日去探一探病,回来再同你说吧。”
话头刚落,就有小厮跟在后头赶来,对着清回轻棪行一礼,道了句:
“姑娘,这儿有你的一封信。”
素白的信封,素雅的字体,落款月凝。打开来,不是她们平日里传话用的红笺,而是白纸一张。
月凝祖母,故去了。
清回与轻棪双双从信中抬起头,皆是满眼震惊。
怎会如此之快?白日里才得知月凝祖母病重,晚间就收到了人去的消息。
几个姑娘差一点便去探望到了最后一面,却没成想这样措不及防。
如此看来,世间之事最忌拖延,任谁也不知变故何时生。
崔先生知晓月凝家中之事,给几个姑娘歇课三天。第二日紧接着又落了场雨,从前一天傍晚一直下到了白日。
晏府书房中,晏父心情极佳,喜上眉梢。因着这一场雨,也算是彻底润到了地底,赈灾之事几近完结。
晚间雨歇,天气三分凉,空气十分新。
清回与桂儿一道出屋闲闲漫步。晏府排水渠修得好,积水几乎尽数排走。潮湿的地面又都以青石砖铺就,走起路来半分不受影响。
因着雨水行路不便,加之前两日有些无心读书,故今日清回才派了善元往应天府书院中去。
“姑娘,善元回来了!”桂儿远远看到善元,紧忙提醒道。
清回点点头,心中半是期待半是紧张。倏忽三日已过,还有两日便是与楚执弈相看之期。时机已由自己搭成,就看他傅子皋了……
“你是说只有这本画册子?”清回问。
善元点了点头。
将那画册拿在手中左翻右翻,也没翻出个花来。清回在原地怔了片刻,突然眼眶有点发酸。她不欲被家中旁人看见失仪,忙加快步子,往自己园子中去。
“晏姑娘。”身后有人叫她。
清回一顿,这声音明显是楚执弈的,她还清晰记得。这人今日怎么又来家中了。
心中一阵烦闷,清回只当未听着,继续往前走去。
“晏姑娘。”楚执弈竟疾行几步,追上了她。这下清回再不抬头实在说不过去了,于是她使劲眨了眨眼,想收回眼中的情绪。
停在原地,转过身扯出个笑,端端正正行了个万福。
对面人好似愣了一愣,“你……怎么了?”
清回收敛眼睫,再没有好气儿,道了句:“你同我很熟吗?与你有什么关系。”
楚执弈闻言,竟又笑出了声。
清回只觉得更气了。怒意盈在胸中,仿佛要装不下。她深呼吸几次,还是没忍住出言:“难道楚通判平日里便是这样无礼惯了,就算是到了别人家,也还对闺阁女子随意玩笑?”
此话一落,楚执弈面上笑容依旧不减,“那倒不是,也就只有清回姑娘才有这个待遇。”
他竟然调笑自己,还叫自己清回姑娘,这个轻薄儿。清回面上愤愤,正想要再回怼几句,突然听到了父亲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