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下来一位少年，脸上漾起的笑竟比夜空中的明月还耀眼，衬衣的领口低的能看见似乎能看见一片春光。

季唯意不敢再看，尴尬的移开视线，躲在季闻述身后。

少年从副驾驶拿出两袋子递给季闻述，嘴上骂骂咧咧地，“季闻述你大爷的！大晚上我玩得正嗨呢，你让本少爷给你送外卖？本少爷饭都没吃呢！”

“你没空吃饭有空蹦迪？睿雪知道吗？”

季闻述一针见血，那人脸上也闪过尴尬，脸色不自在，“她凭什么管我。”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将目光落在季闻述身后的季唯意身上。

“呦，这就是你那位小妹妹吧？看着可乖巧了，怎么看都不像是你妹——哎哎！你干什么！”他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季闻述十分不满，“不是吧？开个玩笑都不行，人家小妹妹还没说什么呢，你就跟个护崽子的老母鸡似的。”

说完他又歪头朝季唯意打招呼，“你好呀，我叫贺逢年，你叫我逢年哥哥就行，我是你哥哥的朋友......不对呀，怎么她叫你哥哥叫我也是哥哥？感觉咱俩好像一辈的？”

知道贺逢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季闻述白他一眼带着季唯意先踏上台阶，“那你也叫我哥哥。”

“嘿！你占我便宜是不是！”

季闻述把外卖从盒子里拿出来，季唯意想过去帮忙却被贺逢年拉回来，“让你哥......季闻述伺候就行了，他那么大个人怎么还用你帮忙，安心坐着就行。”

季唯意看了眼餐桌前的季闻述，道：“这不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你不知道他在宿舍都是我伺候他，今天也算你沾了你的光，让我被他伺候一次哈哈哈！”

“你们是舍友吗？”

“是呀，我和季闻述从幼儿园就认识了，十几年的好朋友了。而且你不知道，他小时候啊——”

“过来吃饭了。”

季闻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贺逢年的身后，一只手按在他的肩上收力，疼的他龇牙咧嘴，见季唯意看过了又强装镇定，“妹妹，你先去吃吧，我不饿。”

“好。”

季唯意走到桌边坐下开始吃，没再管客厅这头的季闻述和贺逢年。

贺逢年见季唯意走了，立马从季闻述的魔爪下逃脱，捂着肩膀哈着气，“下死手啊你！怕我揭你老底？想不到你形象包袱还挺重的。”

季闻述往餐厅看了眼，压低声音道：“别和她提从前的事。”

“怎么了？”瞧着季闻述不像是开玩笑，贺逢年收了痞气凑过去，“我看她脑袋肿的还挺高的，没事吧？”

“伤口冰敷吃消炎药就行，只是这次的撞击怕是会对她的记忆有影响。我爸妈最近不在家，我晚上就不回宿舍了。”

“行啊。”话落，贺逢年又打量起季闻述，“不过说真的，咱俩认识这么久，我还没见过你帮谁布过菜，开过车门。瞧你现在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季闻述有孩子了。”

“滚！”

见季唯意看来，季闻述放低音量，“别乱说。”

他站起身对季唯意道：“你慢慢吃，我去书房了，有事你叫我。”

“好。”

望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尽头，季唯意想起贺逢年刚才的玩笑话和季闻述的那声“滚”，有点摸不清他那声是说贺逢年还是贺逢年说的话。

这么想着，季唯意加快吃饭的速度。

书房里，贺逢年翘着二郎腿，毫不客气地坐在季闻述的椅子上。

他把手机往桌上一扔，对窗边的季闻述道：“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六个电话了，还有几个我在蹦迪没听到，你到底打算把软件卖给谁啊？”

“这事先不急，腾威科技你知道吗？”

“知道啊，他们第一天就打电话来了，给的价算是高的，连着打了三天，我嫌烦给加入黑名单了。你不说目前谁都不卖吗？”

“他女儿姚近叶也在鹏城一中。”

“哦，是吧，所以呢？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姚近叶在学校打人被唯意看到了，唯意为了躲才把脑袋撞了个包。你不是认识几个小混混？让他们明天去一中找找姚近叶。”

一听这事贺逢年来了兴趣，他坐起来，看向季闻述的目光不怀好意，“呦呦，为了小妹妹动用恶势力呦！季闻述，你粗鲁。我怎么记得姚老头和你哥关系挺好的，你直接让你哥跟姚老头说不就行了，干嘛还让我那些兄弟去吓唬人？”

季闻述眼皮都没抬，冷道：“像他们这种被家里庇护惯了的孩子，不让他们真的害怕是不会轻易收手的。听唯意说，姚近叶不是第一次在学校欺负人，一定是她爸跟学校通过气的，所以找了也没用。”

“嗯，这倒是真的。不过我怎么听出些‘不许百姓点灯’的意思来呢？”

他从椅子上起身，站立在季闻述身侧，和他一起望向园中的那颗枝叶繁茂的楠树，“你这样做，不也是在替你家季唯意讨回公道，动用人脉庇护她吗？”

见季闻述看来，他继续道：“季唯意只是看到姚近叶打人，躲的时候撞到了脑袋你就让我找人教训她。这得亏季唯意头上的伤不是人家弄的，要是她弄的，你怕是会连夜冲到姚家把她拎出来打吧？”

夜幕已然降临笼罩着整座鹏城，季家院子里却灯火通明，每一处都被灯光照亮，似乎黑夜不曾来临。

季闻述轻笑，“也不无可能。”

须臾，身边的人没再搭腔，季闻述抬眼看他却见他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略为嫌弃道：“看我干嘛？”

“啧啧，就感觉......”

“感觉什么？”

“感觉——”贺逢年故意拉长音，在季闻述变脸前开口，“我知道你对朋友两肋插刀，但你……这么生气，感觉有点……”

虽然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本着对贺逢年这么多年认识，季闻述随手抓过一本书朝他扔去，“不会说就闭嘴！”

“哎呀！别生气嘛！”贺逢年捡起那本书放在他手边，“一个不懂奢侈品的大直男会做攻略做到半夜，最后选中了那条手链却是送给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妹妹’。明明自己还忙着，却在接到你妈说季唯意自己在家的电话立马放下手里的事回家陪她。”

季闻述看向他的目光一紧，眸色危险，“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提醒你下，你们毕竟没有血缘，也只差了五岁，她暂住在你家但名义上——”

“贺逢年，你想什么呢？她才十四岁，还是个孩子！”

“我知道啊，我只是想说你们年龄相差不大，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能保证你不会对她产生超出兄妹之间的情感吗？”

“当然能！”

似乎被季闻述如此恼火的模样吓到，贺逢年努努嘴，小声嘟囔：“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嘛……干嘛这么生气。”

季闻述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屋子里沉静下来，似乎刚才的争吵没发生过。

他挠了挠头，知道刚刚自己语气有些急，季闻述后退一步，背对着他，“抱歉。”

“......没事，我也应该说抱歉，是我想多了。”

“啪嗒。”

门外发出的响动打断了屋子里紧张的氛围，贺逢年心虚般看了眼季闻述却收到后者狠狠一记眼刀。

季唯意推开门，迅速瞟了眼窗边的季闻述又撤回目光，“阿姨熬的秋梨膏让我拿上来给逢年哥哥尝尝。”

“哎呀，谢谢唯意妹妹，也谢谢阿姨。”贺逢年热络地接过她手里的杯子，又道，“你刚刚听到我们在说你坏话了吗？”

季唯意一愣，下意识去看季闻述，见他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又转过来对贺逢年摇头。

“哈哈，不逗你了。我就是看你太乖了，想讨你回去当我两天妹妹，结果你那个死心眼的坏哥哥不让，差点要动手打我，你这秋梨膏送的太及时了！救我于水火呀。”

见状，季唯意眉眼弯弯的，“那逢年哥哥多喝点，我先回房间写作业了。”

“好好，去吧。”

这次季唯意再没看季闻述，握住门把时才听到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唯意。”

脚步一顿，季唯意扯出笑看他。

“怎么了？”

季闻述脸上难得露出些许不自然，他避开与季唯意的对视，道：“记得把药吃了。”

“嗯，我知道。”

说完关上门出去，一气呵成。

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还是贺逢年放下杯子打破僵局，“你家这门隔音不？她听没听到啊？”

季闻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唉呀，她肯定没听见。正常人听见了肯定会接受不了，大哭大闹地质问，怎么会像她那么淡定啊。你就别自己吓自己了，小唯意才十四岁，一个初中生哪能伪装的这么完美。”

“是啊，她才十四岁。”

“对——”

季闻述打断他的话，“她十四岁父母双亡，在如此重击下她可以徒步几十公里去了西山；十四岁应该是初中还没毕业的年纪，她却参加过中考上了高中，你还觉得她只是十四岁的孩子吗？”

“那......那怎么办？我是不是闯祸了？”

“......”

书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挺直腰的季唯意终于支撑不住，卸了力。

她扶着墙壁走了几步，直到双腿发麻到寸步难行，她才贴着墙根慢慢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