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宁家的家生子还不好交给段圆圆,作为新嫁娘,地皮还没踩热的时候,也是用跟宁家无关的人才最放心,陈姨妈是过来人,心里门儿清。
当年宁宣没出生,家里的下人几代为奴,府里的关系盘根错节,连她的首饰头面都敢偷着卖。
给段圆圆挑人,她就只要跟宁家八竿子打不着的。
牙行行动很快,第二天一大早就迅速带着一群面黄肌瘦的姑娘小子进门磕头。
段圆圆还没睡醒就被丫头从床上挖起来挑人,如果是平时她肯定起不来,但这是她来古代后第一次遇见人口买卖!再怎么困想到外边在选人,也就清醒了。
段圆圆心里还是有点怕的,同时又很庆幸自己不是生在穷苦人家,不然很可能会承受不住直接原地投胎。
人牙子叫周卖婆,来之前已经被打了招呼,知道是给姑娘挑贴身丫鬟,带来的自然都是洗得干干净净又不够漂亮的丫头。
只是人好不好一看气色就知道,站在宁家院子里的这一排都跟排骨精差不多,她们已经被训练过了,主家走过来都没一个人抬头看一眼。
周卖婆清了清喉咙道:“先把鞋子脱下来给姑娘瞧瞧!”
丫头们自眉毛都没动一下就在光天化日之下露出了洗得干干净净的脚。
周卖婆很得意:“老婆子手底下的人,就没出过坏脚丫子!力气都大得很!”
平脚肉厚,但干不了活儿,有的卖婆以次充好就会这么干。
跟选妃似的,看完了脚,周卖婆又喊:“姑娘们张张嘴!”
段圆圆很为难地看陈姨妈:“呵气如兰就不用了吧?”
赵嬷嬷笑:“傻孩子,这是看牙齿呢!”
牙齿是买丫头非常重要的一环。牙齿发黑糟烂的肯定不能要,苦日子过得太多,买回来可能用不了几年就走了。
带到段圆圆面前的,都是挑过好几遍的人,她看不到这样的牙齿。
但她对学习这种知识很反感。以前没亲眼见过发卖人的场景,她会下意识地觉得这是特殊的雇佣关系,自己给钱,下人办事。
现在一排白生生的脚丫子和白森森的牙摆在她跟前,那种天真的想法就完全破灭了。
可又不能冲出去说不行,我不学!你们这是犯法的!
估计连青罗和紫绢都会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她。
现在的疯女人会被关在家庙里直到死!
赵嬷嬷主要教的不是看牙齿烂不烂,而是看磨损程度、年纪以及有没有藏l毒l药。
小门小户和乡下穷苦人吃的多半都是粗粮,他们的牙齿磨损程度跟吃细粮精食姑娘自然不一样。
小孩儿的乳牙和大人的恒牙区别也很大,要是人牙子把小孩儿当育龄妇女卖,就能靠牙齿看出来她是不是做的黑心生意。
周卖婆对前两个都没什么意见,只听到藏l毒就开始拍大腿:“我们是正经牙行,谁敢把身上有毒的姑娘养宁家带?”
赵嬷嬷不信三姑六婆的嘴。
这种事在高门大院又不是没见过。
许多女孩儿被买之前,爹娘或者自己都会想方设法在牙齿里藏点儿毒。如果归处是正经人家她们就会取下来,可要是落到脏地界,性子烈些的就宁愿去死。
结果还真被她从一个尖下巴姑娘嘴里捏出来一个假牙,里边装的就是毒药。
具体什么毒段圆圆没弄清楚,小姑娘就被带下去了。
这样不安分的丫头,宁宣和陈姨妈都不会让她留在身边。
陈姨妈知道段圆圆没见过这场面,把她揽过来道:“乖乖,她有好去处,姨妈不能叫她见过你就没了福。”
古代人不把生死放嘴上,宅子里也忌讳这个。没福就是死了,陈姨妈的意思就是不会叫她死了。
嘴里□□的姑娘回去会被牙婆怎么样,想都不想想,肯定结局惨烈。宁家能做主的只有宁宣一个人,段圆圆侧过头看他。
宁宣被娘怀里的小表妹水汪汪的眼睛一盯,也心软了,跟她道:“表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上次说带她出去玩不就没去?段圆圆不能跟宁宣顶,只能拽着他的袖子点头:“我都听表哥的。”话是这么说,但眼里已经含了一汪泪。她不想继续看了!
段圆圆心思浅,什么都写在脸上。
今天肯定是吓着她了,宁宣这么想着,立马就有些心疼,想把人牵过来说话。只是娘还在,外头还这么多人,自己怎么好叫人说她闲话?
他只能让紫绢带着圆圆回房休息,不让她再操心这个,送她回去的路上道:“不来就不来,以后都不来了啊,万事都有表哥呢。”
最后又重新换了个牙婆进来。宁宣让花兴儿亲自给她了两个十二三岁的机灵小姑娘。
两个丫鬟一共十六两银子,浑身拢共只有牙婆为了快点卖掉人给她们送的新衣裳。
交了身契,青罗和紫绢带着两个小姑娘去烧热水洗澡。在外边穿的衣服不能进宁家门,要是有虱子怎么办?这些外头带进来的东西最后都要丢了烧成灰。
卖婆赚得腰包肥厚,提着剩下的姑娘到家便买了个辣猪蹄啃。
几个小姑娘馋得口水直流,那卖婆又不是做慈善的,只不住地吩咐姑娘小子们洗衣干活。
她兀自嚼着卤猪蹄,门口转出却转两个穿短衣的男女,都五六十岁上下,浑身蜡黄。
妇人抓着她的手问:“孙卖婆,我幺女怎么样了?”
孙卖婆抓着鸡脖子啃得一嘴酱油,笑:“两个都有些造化,被贵人留下了,以后就是小姐命!老婆子再进去就得叫她们姑奶奶了!”
汉子问她:“两个丫头一共只给八两银子?”
两姐妹他们都是从小当珍珠宝贝养,十乡八里都说漂亮,之前有人出二十两他们都没卖。
怎么说也是亲生的骨肉,落到脏地方实在下不去手。
孙卖婆取了三个银锭子出来用称了,漫不经心道:“灾荒年月,乡下丫头能值几个钱?八两都是天价!”
两口子听了,在门口站了半天。
妇人流着泪出去买了一方山腊肉和两坛子酒并三百文铜钱给孙卖婆谢礼,这才抱着衣服慢慢转身走了。
宁家院子里,新进门的两个小丫头在给段圆圆磕头说话。
在宁家好吃好喝地养着,肉还没长回来,但人都白净了许多,瞧着已经不像难民了。
两个丫头都是圆脸,笑起来甜得像糖。
大点的那个带着妹妹道:“姑娘给的牙粉好,几天就跟在家里一样了!”
“那就好,钥匙有什么不够,你们就跟青罗和紫绢说。”段圆圆躺在榻上笑,感觉牙火辣辣地疼。
她见了卖婆就又病了,牙齿肿得老高。
宁宣隔着脸颊肉给她摸了摸,没看出什么毛病,只让她贴薄荷膏,折腾着重新给她配牙粉。
以前的牙粉都被她拿出来送给了院子里的丫鬟。
段圆圆捂着嘴问:“那爹娘一定很疼你们了。”不疼女儿的人家绝不肯花钱买牙粉回来使。
两个小姑娘点头,道:“以前我们的牙齿是乡里最漂亮的,都不用含香果子出门!”
前几天来宁家之前,卖婆让她们重新漱了口,还含了一晚上香果子去味儿才带着她们进门。
宁宣对这个牙齿论很感兴趣,加上段圆圆牙疼,他就想看看大家的牙齿,
陈姨妈有一把长铜镜,磨得很亮,她早年吃了不少苦,牙齿本来就没那么好,常年都在看大夫,特别忌讳过冷过热的东西。
宁宣亲自给她看过不少次,陈姨妈对儿子张嘴没什么压力,只当再检查一次。
段圆圆让宁宣先张嘴给自己看看。宁宣捂着腮帮子不肯,段圆圆就看陈姨妈。
陈姨妈:“你听圆圆的!”
丫鬟们很自觉地下去了,谁敢看主子流口水的样子,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宁宣只能用扇子挡住陈姨妈的脸,张开嘴让圆圆看。
他的牙齿洁白整齐,没有智齿。段圆圆看了会儿吧又拿着镜子看自己的,古代牙医不发达,段圆圆很重视自己的牙齿,一天要漱三次口。
但她嘴巴馋,十二三岁换牙吃不了东西瘦了一大圈。
段爹爹段太太跟她说吃可以舔一些麦芽糖甜嘴儿,有了麦芽糖就有瓜子花生点心,等牙长全了,她就有了两颗不太整齐的小虎牙。
小虎牙不是坏牙,她可以忍受!段圆圆放了镜子叹气:“表哥的牙齿比我的好!”
宁宣听见也要看她的,段圆圆当然不肯了,她嘴里还贴着的薄荷膏。
宁宣把人逮过来,按在凳子上,抓住下颌角笑:“不给表哥看表哥就不给你买糖吃!”
段圆圆翻了个白眼,她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怕没糖吃!
再说她牙齿还疼!
陈姨妈正好瞧见,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圆圆,淑女怎么能翻白眼!”又转过头看宁宣:“你就欺负你表妹!二十岁的人了还在家瞎胡闹!”
但陈姨妈一视同仁,段圆圆看了宁宣的,那宁宣看她的也理所当然!
段圆圆还是被捏住嘴看了牙齿。
她可以说是在宁家长大的,从小就落在福窝里,东西样样都比着宁大姑娘,牙齿不存在变坏的条件,如果没那么好看,只能是她糖吃多了才赶不上,
宁宣拿着镜子左右对比,半天才道:“以后真不能给你吃糖了。趁着现在年纪小牙齿还没硬,每天让丫鬟们花时间给你往里推推,还可以养回来。”
这是洋人的法子,宁宣亲眼见过别人用了好,才会让她用。
宁宣看完了,就走到书桌前兴致勃勃地给她配牙膏。
段圆圆看上边写了青盐、珍珠粉、熟蜜和药材,没想到还真跟现代牙膏成分差不多。
再扭头瞧着宁宣她就有点同情了。
古代少爷想当纨绔子弟也不是这么容易,要想把家业守住。从小就要念书骑射,还要会算账,就连医理也要讲究略通,防止被庸医害死。
被同情的宁宣走之前,意犹未尽地没收了段圆圆剩下的果子糕点。一出门就把方子递给花兴儿:“你去找大夫瞧瞧,能用就配好了拿给表姑娘。”
花兴儿立马就带着东西往医馆走,动身前还不忘问问:“那个小丫头怎么办?”
宁宣想了会儿道:“留下来打发到庄子上,别让表姑娘碰见她。”
只要她老实听话,一口饭宁家还是给得起的。
当天下午花兴儿就把东西拿过来了,用新烧的牡丹纹粉瓷装着,不知道的看着还以为是新出的胭脂。
段圆圆用了几次竟然真的觉得牙齿又白了不少,留香时间也更长。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修修,今天没赶上陈氏的狗血剧情。明天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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