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月亮
【第十四章】
宁辞坐在副驾上阖着眼休息,车载音乐跳到下一首摇滚歌曲,激烈的鼓点和电吉他旋律震得他蹙起了眉。
“你没睡啊?”沈枳关小了音乐声,“马上要有段时间见不着你哥哥我了,提前忧伤会儿,也行。”
“……”宁辞,“没人惦记你。”
“刚刚我可瞧见了,你跟一个漂亮的小妹妹聊天儿,还把你那宝贝花圃的花送给人家了。”沈枳啧声感叹。
宁辞:“……”
“那个妹妹多大了?周泽阳的同学?”他突然想到什么,“不会是上次那个吧?”
宁辞侧过脸目光紧紧盯着沈枳:“好好开车。”
沈枳“嘁”了一声。
在不断后退的街景里,宁辞回想起女生高烧不退,他守在她的小出租屋里的那天。
那天晚上一向自控克制的女生发烧,说了好些胡话。
她说,没有人在意她,没人管她。
鬼使神差地,宁辞注视着少女泛红的小脸,为她擦掉额边的虚汗。
他平静地说。
“别怕,以后哥哥管你。”
白薇凌晨两点才做完学习任务。
打了个哈欠之后,她伸着懒腰摊在床上。
姜稚南说要用微信把电子版的照片给她,趁着还不太困,白薇用破烂手机艰难地下载注册了个微信。
她花了好一会儿才填好自己的个人资料,然后给姜稚南发去了好友验证。
对面秒通过。
白薇:你怎么还不睡?
小姜丝:!!!
小姜丝:我在给我宝贝剪视频,薇薇你怎么也不睡!
小姜丝:不是你微信怎么用真名啊,我微信里只有叔叔辈以上的才用真名。
白薇:我刚刚在写作业。
白薇:这样的吗,好。
小姜丝:写作业?!!
小姜丝:借我抄抄(bushi)
对面好久没回,姜稚南准备等了一会儿才收到消息。
BAIWEI:现在还像叔叔辈吗?[疑问]
小姜丝:……
小姜丝:……
姜稚南看着后面那个黄豆符号陷入沉思,她同桌和她们似乎在某些方面存在了点儿离谱的代沟啊。
小姜丝:薇薇,答应我,系统里自带的那些表情,不要去碰,好吗?
BAIWEI:好。
还好是个听劝的,姜稚南叹了口气,想起自己给白薇拍的图已经修好了。
小姜丝:对了,薇宝!
小姜丝:我给你拍的图修好了!绝美![猫咪震惊][猫咪嚎叫]。
小姜丝:【发送图片】
白薇点开图片,跟她下午在她相机里看到的差不多,调整了点儿明暗细节,似乎还把她的碎发整理了下。
目光落到她怀里捧着的花上,白薇莫名其妙地有些庆幸,庆幸因为留了照片,所以她手里的花还可以绽放无数个盛夏。
白薇回想起宁辞把花递给她的时候,夏风轻拂,花叶摩挲,那些被她用理智压下的小心思撩拨得她心痒痒。
而那些小小想法,此刻就被封印在照片里,又被她压抑下去。
她无比清楚地知道,无法通过努力得到的都是妄念,妄念是最消耗人类激情的东西,她不需要。
小姜丝:我厉害吧!这光影,这氛围。
小姜丝:放到社交网站上绝对千赞的水平!![猫猫敬礼]
BAIWEI:[大拇指]漂亮,谢谢姜姜。
小姜丝:……
小姜丝:不是说了不要用系统里的表情包?
BAIWEI:好的。
又捣鼓了好一会儿,白薇把照片传到朋友圈,一个字也没有配,然后点了仅自己可见。
她怕自己这个手机什么时候坏掉,照片就没了。
这样的话,就能永远存下来了吧。
这个功能她之前看见姜稚南用过,因为追星的原因,姜稚南设置了很多个分组。当时她看到,还觉得这个功能很方便,似乎也适合拿来当备忘录什么的。
弄好之后,白薇安心不少,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月光顺着窗打进来,她忘了关窗。
下床去关窗户的时候,白薇抬头看了眼天空。
或许那个人此刻就在星空里。
后半学期,白薇除了给周泽阳写数学题之外,还会写几个单词给他背背。
周泽阳对英语实在是抵触,背了一个学期还停留在“abandon”。好在数学他已经能做出些基础题,成绩可喜地到了60分。
高一第二学期期末考的成绩被用来文理分科,同学们张罗着聚会,白薇找了个书店的暑假工,没能参加。
白薇和陆然选了理科,姜稚南犹犹豫豫地说要去文科班好好学习,结果暑假找学姐要了本政治必修课书预习的时候又毅然决然地选了理科。
高二报名的那天公告栏贴了班级花名册,白薇和姜稚南、莫梨约好了一起去看。
光华分班不按成绩,每个班好的坏的都有,白薇和姜稚南的名字还在一张花名册上。陆然被分去了另一个班主任以严酷闻名的班级,莫梨则是去了文科班。
看到又可以在一起了,姜稚南抱着白薇蹦蹦跳。
陆然注意到白薇下面的那个名字。
“赵砚?”
“哇,这不是之前3班那个大学霸吗?”姜稚南感叹,“听说他学习好努力的,一副要卷死薇薇的样子。”
白薇对赵砚也有印象。3班就在她们之前教室的隔壁,白薇每次路过都能看到赵砚埋头做题。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赵砚晚上走的时候会过来看她一眼,只要她不走,他就绝对不走。
就像姜稚南说的那样,赵砚确实一副要卷死她的样子。
上学期期末考,陆然第一,白薇第二,赵砚是第三。
姜稚南和莫梨一致认为,赵砚不卷陆然纯粹是因为卷也没用。
陆然是属于学神,离开教室绝不看一眼书的那种,期末考前甚至熬夜打了个游戏,除了语文分数比较低之外,其他大多是满分。
而白薇和赵砚都是努力那一挂的,所以还能互相追赶一下。
不过白薇也不在意,她觉得学习是自己的事情,不存在和谁较劲儿的。
白薇的暑假工是每周三单休,不过好在书店里不忙的时候店长会允许她看书和自习,她还能顾及到学业。
有时候姜稚南和莫梨也会来店里的看书区陪她待上一天。
后来店主姐姐听说她成绩好,便叫她每天抽两个小时给自己初中的小侄女儿补习,每天额外给她五十块钱。
八月最热的时候,白薇觉得书店里温度适宜,又很安静,每天都是书店打烊了才回家。
夏夜里,她远远地就听见房东阿姨在骂人。
“一点儿素质都没有!”郑阿姨叉腰朝煤厂那边骂,“狗崽子们,喝了马尿吐我房子外头,下次逮到打死你们!”
白薇:“阿姨,您这是怎么啦?”
“闺女儿啊。”郑阿姨一叹气,拿起手边的扫帚和水管,往墙底下冲,“自从修车厂这帮人来的,一天天大半夜在外头吵,喝了酒就没素质在这边乱吐。”
“我一把年纪了,天天给他们扫脏东西!”
半个月前,煤厂停工,说是污染大、经营也有问题。
最近几天,一帮小年轻突然出现在煤厂那边,白薇听郑阿姨说,煤厂被老板卖掉,现在要开改成修车厂了。
看见郑阿姨捂着腰,哎哟唤着,似乎很是腰疼的样子,白薇于心不忍,开口道:“阿姨,我帮你冲水,你去坐着歇会儿吧。”
说完,白薇从郑阿姨手里接过扫把和水管。
郑阿姨笑得欣慰,客气地笑:“谢谢你了姑娘。”
把脏东西都冲进下水道以后,白薇把工具放回楼梯口的水槽边。
郑阿姨站在门边,看了半晌,嘴巴张开又合上,似乎在犹豫什么。
过了一会儿,郑阿姨还是咳了一声,接着说:“姑娘,是这样,旁边的蜂窝煤煤厂不是要改成修车厂了嘛,最近来了很多年轻小伙子,说要租我的房子。”
白薇听着,预料到了她要说什么。
“你也知道,今年物价都涨了,我买个白菜都贵了几毛一块的,我当时房子租给你的价格也实在是便宜。”
“当然,阿姨没有赶你走的意思,我看你现在也天天出去上班,应该也有钱赚的是不,不然你以后每个月就多给我交100块钱房租,你看行不。”
这件事情白薇其实没有拒绝的余地,她装出很为难的样子,又说了几句可怜话,才答应下来。
她怕自己答应得太干脆,过不了几个月就又要涨房租。
听她答应,郑阿姨松了口气,又交代:“那过几天有新租户搬进来了,你可别跟他们说我租给你的价格,不然我难做得很。”
“好,谢谢郑阿姨。”
白薇洗完手,上楼走向自己的房间。
新学期开学后,他们从高一部的教学楼换到了高二部的善行楼。
这里离学校大门要远些,和高三部隔了一个小广场的距离。
高二的学生们每天看着高三部教学楼的灯早亮晚歇,看着学长学姐们行色匆匆地三点一线,看着每天早上小广场上四散着背书的身影。
大家受到氛围的影响,在学习上也都多用了几分心。
白薇辗转从姜稚南那里听到了宁辞的消息。
周泽阳说宁辞一整个夏天都在英国备考,最后拿到了一所很厉害的常青藤院校的offer。
有一次趁着假期和姜稚南他们去省图书馆,白薇在电子阅览室鬼使神差地用电脑搜索了他所在的那所大学。
从前这些学校在她心里就像是遥远的空中楼阁,她从未想过是她可以试着伸手够一够的,如今因为听说宁辞入学的消息,她突然觉得空中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似乎具像化了一些。
白薇发现宁辞总是和她想象中有所不同。
一开始,她以为宁辞估计和周泽阳差不了多少,也是个不好惹的刺头,可他其实是个成绩优异的军校生。
后来,她觉得宁辞冷漠淡薄,但其实他谦和而温柔。
而现在她想到宁辞的时候,脑海里的画面从低垂着那双深邃的眸子,变成了在月季花下勾起的唇角。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对他总有些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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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伦敦烟雨连绵。
宁辞在一楼茶水台做咖啡,随着机器小声的轰鸣,富含油脂的咖啡液滴落下来,被他倒进热牛奶里,混合出诱人的浓香。
“晚上出去玩儿呗?”
白寻走到他身后,手搭在宁辞肩上,“下个月就是圣诞,最近活动可多了,咱们提前预热一下。”
“我不去,你们玩儿得开心。”
宁辞还有些专业书籍要看,没怎么想就拒绝了。
白寻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吐槽了句:“太闷了你。”
“只是没什么兴趣。”宁辞打开电脑。
“叮”的一声,手机短信音响起。
宁辞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机,发现不是他的动静。
身后的白寻看了眼信息,皱起眉头:“完了,我家小宝贝又刷我卡了。”
“三十二万八,估计是又买了个包。我卡里马上没钱了,她要是再买东西不够付怎么办?”
他担忧地说。
宁辞随口问:“你没告诉你女朋友你卡每个月有多少钱吗?”
“没……不想让我家小宝贝花钱有心理负担。而且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哪好意思说这个。”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白寻还是老老实实地把目光放在宁辞身上。
“宁辞,借我点儿钱呗?”
“马上月初我妈给我打钱我就给你,下月圣诞节了,我可以委屈,我家小宝贝不能!”
白寻和她女朋友谈了半年,正是热恋最上头的时候。
“好。”宁辞应了声,拿起手机就给白寻转账,“够么?”
白寻看了看手机,连忙回:“够够够,太够了!”
在留学生里,白寻的零花钱已经算多的了,但他每个月都是月光族,没钱就会找宁辞救救急。
白寻走了之后,宁辞才想起来自己也有张卡在一个小姑娘那里。
他随意点开短信记录。
在他出国的七个月里,那张卡一条记录都没有。
“还挺犟。”
他放下手机,目光再次锁在电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