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众人望着这位英气勃勃的北庸君主,垂下了脑袋。
徐策径直走到案边,捞过酒杯回晃了两下,唇角微扬,又荡出了那抹野性。
“听闻二殿下今日大婚,徐某特来讨杯喜酒喝。”
越王双目翻白,指尖发抖,已发不出一丝声音。
沈琮砚紧随其后,身边还跟了个方脸肃容的中年将军。
他一进殿内,就大摇大摆的吹了两声哨,然后笑嘻嘻的从怀中掏出个竹筒,取出里面的招降书在众人的眼前晃了晃:“我大哥说了,只要你们在降书上签字,表明忠心,从此为北庸所用,绝不为难,还会善待你们的家眷。”
越王懦弱无能,手下臣子却极有骨气,大部分人不为所动,但也有少数在蠢蠢欲动,只是目光不经意瞥过越王和少陵的脸,又立马低下头去。
“不降也没关系,反正南越已是北庸的天下,擒了你们越王,还怕剩下那些个守城的顽固不归顺?”沈琮砚拿出匕首,从盘中割下一块烤肉塞到嘴里咀嚼了两下。
“狂妄!”面对敌人口出狂言的挑衅,少陵一脚踹开身边武士,拔出其腰间佩刀,怒指沈琮砚:“北庸贼子,欺人太甚!”
少陵的眼神,是众人从未见过的。好像是燎原的火,又好像冰原中千年的冰刀,带着怒意与恨意,瞬间在这个平日温润如玉的男子的脸上,镀上了一层狠绝之色。
沈琮砚依然嬉皮笑脸,倒是他身边的中年将军立马拔剑:“狗胆包天的东西!竟然对沈将军无礼,也不擦亮眼睛看看如今这是谁的天下!还以自己是什么二王子?”
两人剑拔弩张,沈琮砚则端起一碟肉脍,自食盘中餐,大有抽身看戏的惬意之态。
徐策更是纹风不动,只唇边轻轻上扬,略透出几分不咸不淡的笑意。
谢缙是北庸的猛将,骁勇善战,随徐策历经烽火,于军中甚有威名,少陵敢对他拔刀相向,简直是自取其辱。
气氛凝滞冻结,宛若冰封坚不可破。
这时,有忠心的越臣出言嘲讽道:“一群莽夫!我等誓死效忠王上,绝不倒戈你们北庸!二殿下,不必与他们多言,若抵死不详,他就是得到南越也无法安抚民心!”
话音刚落,立马有人应和。
光影一闪,只见谢缙手中的剑在满殿灯火之下划出耀眼的光芒,猛地逼近少陵的喉间:“亡国之臣、亡国之君,胆敢在此叫嚣!我奉劝你不要做垂死挣扎,速速带着你的臣下签了降书!”
少陵冷笑,手中弯刀抵在谢缙腹部,不甘示弱分毫:“厥词!一群沐猴而冠的恶匪!”
谢缙恼羞成怒,却不敢轻举妄动。
这里的朝臣,有一半都是死忠二王子少陵,他们手下又有食客何止上千,皆盘根错节在其中,若是光靠杀,无法平泱泱民心。
少陵的目光瞥过众人,最终停留在那个笑意浪荡不羁的金甲将军身上,刀柄上的手越捏越紧,直至泛出森白的指骨:“中山王徐策,叛逆旧主,倒戈北庸,东阳侯视你为己出,你却为了私欲、贪念,将他杀害,篡夺王位!你这样的人,无情无义,要我臣服于你,绝无可能!”
“呦呵!”沈琮砚放下盘子走过来,“大哥,有人骂你。”
徐策慢悠悠地在掌心揉搓着指腹,状似随意道:“二殿下这张嘴真是硬的很。”
他沉吟着移开目光,看向龙坐上半死不活的越王,容颜本是俊美至极,然而此刻却又分明透着一丝让人心颤的阴冷。
少陵警惕的盯着那个气定神闲的人:“你想做什么?”
徐策置若罔闻,少陵高声一喝:“你想对我父王做什么!”
男人负手身后,一步步逼近脸色煞白的越王。
此时的宫城,早已经没有丝毫的秩序可言。面对灭顶之灾,这浩浩渺渺的屋宇楼台,仿佛也不过是河滩之上的沙堡,显得无力而单薄。侍卫和大臣混在一起,没有尊卑之分,惊恐脸色如出一辙。
徐策慢慢来到越王跟前,俯下身来,嘴角轻勾,眉眼含笑,手指撩起他脸庞垂落的一缕乱发,亲昵地撩到耳后,又扶正他的王冠,拨顺王冠上垂下的珠帘,最后弹了弹他肩头的灰尘。
越王浑身僵直,距离他不过一步,几乎可以感觉到他平淡的吐息。
“你!你……究竟要对孤做什么?” 他面色骤白,仿佛使出全身之力。
“父王当心!”少陵大喝,手中利刃铿然一声,挡开了谢缙的刀锋。
电光一瞬间,人已抽身后退数步,手上的力道却愈见霸道凌厉,锋芒划过时,蓦地一个转身,竟竟直直劈向已经愣了神的谢缙。
“谢将军!”
“谢缙!”
谢缙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中长剑被一股力量掷飞,随即利刃戳入腹部,火辣辣的疼直钻心尖。
殿内北庸军立时拔刀,将众人围堵其中。
沈琮砚扶住谢缙,眼中怒火熊燃:“该死的越狗!”
刀刺的很深,直命要害,谢缙踉跄倒入他的怀中,双唇发颤,面色煞白。
满殿寂然,唯有血滴落上地石的声音,细微不可闻,却又轻易撼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少陵抹了把脸,喜服浸了血,在灯火之下分外妖娆:“徐策,你要是有能耐,大可将殿内的人全都杀了!”
此话出口,胆小的朝臣面面相觑,恨不得把案上的降书夺过来立马签了字才好。
徐策当然不会杀了全殿的人,东山还有南越的兵马,青州亦有越军驻守,他只是占了先机,擒住了贼人的王。
往后不但有北庸要管,还有南越要治,他需要南越的能者协助管理,这帮人,能降不能杀,稍有处理不得当,必会引起四海舆论喧哗,民心溃散。
只是谢缙追随他多年,从他还是那个少年将军时就伴在左右,亦师亦友,这个仇若不报,难平众人的愤怒。
他转身喝了一杯酒,竭力压住怒火,蹲下身,握住谢缙的手,贴耳凑去,听得临终几句言语,然后轻轻阖上了他的眼眸。
“老谢!”沈琮砚双目赤红,抓着谢缙冰凉的尸体,“醒来!我们再去比剑,再去杀敌!”
然而无论他如何嘶吼,谢缙的眼睛再无法睁开。
徐策跪在谢缙面前,双目微阖,面庞的侧影在光线下镀着一层蜜色,俊美得犹如神工鬼斧雕琢而出的玉石像。
片刻后,他慢慢站起身,眼睛缓缓扫过视野楼宇雕梁一事一物,最终落在正前方最为庄严的殿门上。
倏而,铿然一声脆响,长剑已从地上落入他的手中。
厉啸破空时,剑起惊风,锐利的寒气直直刺向了越王的头颅。
他素来心狠手辣,出招自是毫不留情,剑尖所到处,血浆迸洒,在场众人目睹眼前一幕,顿感毛骨悚然,倒吸冷气。
徐策一脚踢开滚落脚边的头颅,回身笑道:“二殿下,礼尚往来。”
“徐策!”少陵咬牙,赤红的双目泛起一层薄雾。然而此刻的他已被越军制服,刀架颈间,无法动弹。
沈琮砚放下谢缙的尸身,抹了把泪,扯过案上降书恨声道:“今日要是签了这降书,归顺北庸,我大哥必善待你们的家眷,赏金封官。谁要是不签——”
他甩袖走向越王的头颅边,冷哼一声,抬脚狠狠碾了碾:“下场没得比你们主子好!”
一王一将丧命殿中,诸臣本就垂首不敢言语,沈琮砚的话更是轻易让他们心防崩溃。
贪生怕死之辈率先冲上来,生怕下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殿内无笔,他们便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降书上按上手印,跪呈:“我等愿效忠北庸,效忠中山王!”
少陵望着这些倒戈的叛臣,神情凝重而失望,他开口,冰冷的声音仿佛带着刀剑出鞘的锋利:“父王生平待你们不薄,你们竟为贼人的几句话便忘记恩义了吗?”
“什么恩什么义,国破,自是保命要紧,中山王既愿意招降,我等没理由拒绝。二殿下,您还是降了把,就算不为您自己,也要为满城的百姓想想。”
此话出口,立马引起另一群人的不满。他们是少陵的信臣,誓死不愿归顺,见同僚倒戈,难免愤怒:“什么话!越朝男儿的血性何在?难道战败就要做敌人的走狗?就要忘记国破城毁的耻辱!”
“什么耻辱不耻辱!命都没了,谁还管你这些,多年后还不是赋予一抔黄土!”
两派口舌相争时,徐策拿起那封血痕累累的降书来到少陵面前,脸色在灯火下依然透着流水般的寒冷:“二殿下,带着你的信臣归顺,我会留你一命,不让你父王绝后。”
“做梦!”
“做梦?”徐策眉梢轻扬,眸子一转,有意无意的瞥过他身上的喜服,似了然又似迷茫的点点头,“如此春宵,确实适合做梦,我倒差点忘了,今日是二殿下新婚。”
他将降书递给沈琮砚,似经过一番斟酌后,又抬起双眸望向少陵,脸上的笑意古怪又浪荡,诡谲得叫人头皮发麻。
少陵心中猛地一跳,忽生不详之感:“你什么意思?”
徐策勾唇:“听闻尊夫人有邺城第一美人之称,很想见识见识。”
他动手将身上的盔甲脱下,扔置一旁,手中的长剑挑开少陵腰间的玉带,三两下便把大红色的喜服勾下。
他拎着那身染了血渍的衣裳,在眼前细细打量。
片刻后,套在了自己身上。
红色衬得英俊的面庞神采摄人,宛若美玉。可惜,如此翩翩气度下,那眉宇间却风流又轻佻,是让人望一眼便能恼怒的浮夸。
手里的剑拍了拍少陵的脸,又转了几个花活,随后抛出,笔直的刺入越王的身体。
“二殿下在这里慢慢想,春宵一刻,不好叫夫人在洞房等。要是想得太久了,徐某就只能勉为其难,替你圆了这个房。”
言罢转身,大笑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找媳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