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 第十章 大乘般舟三昧法
禅房内,广钦正给老孟讲述“伏波刀”运力的要诀和脚步的配合,孟义山有盘王刀法的底子,学起来倒是容易理解。
广钦以手化成刀势做了一阵演示,又要老孟和他对搏,孟义山竭力所能挥出盘王刀招,也攻不破广钦手掌所布的防线。
见了老孟手中奇巧百出的攻势,广钦叹道:“中原武学之外,还有这种奇葩。”认为这套刀法不逊于伏波刀,只是一个擅攻,一个善守,孟义山如果融会贯通,达到攻守合一,武功就会提升一大截。
老方丈赞赏孟义山道:“你的身手灵活多变,武功驳杂是个特点,如能学会擅用内息,武林之中有你一份位置。”
“请师父指教。”老孟毕恭毕敬的说道,他对伊王都没这么有礼过。
广钦想了想,方道:“我的内功是佛门‘大乘般舟三昧法’,又叫‘十方现在佛悉在前立定经’,这门功夫筑基需要苦修九十天,其间不眠不休,只提一口真元之气在胸,绕室行走,九十日磨尽那股元气,尽而复生,以致生生不息。是密法中的密法,先天中的先天。”
见老孟面有难色,广钦笑道:“你毅力不足,为官在衙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我先传你个简化的法门。”讲了几句与普通内功完全不同的走心脉,过奇经的行气口诀。
孟义山一一记下,方丈叮嘱道:“你要在练武之时耗尽内息,不断挑战体能极限。待到精疲力竭,就运用此法行气,内力可以获得比平时坐功强盛逾倍的增进。”
老孟点头谨记,又请教道:“方丈方才说刀法,提到攻守合一是怎么回事?应该攻就是攻,守就是守啊!”老孟有些迷惑。
广钦给他解释道:“一般高手在出手时竭力猛攻,以求在气势上压倒对手,速战速决。或是防守绵密,等到敌方声势一竭,再发动反击。这是气势消长之道。”
孟义山十分赞同,这个道理他能理解并应用。
广钦接道:“还有更高明的攻防手段,比如后发先至,看清敌人的出手后,再出招破他。至于攻守合一,就更加难了。”反问孟义山道:“你能在攻击的同时封掉敌方的招数吗?”
老孟想了想,否认道:“我只能把人迫得不敢还手,就是竭力一阵猛攻,气势一竭就不行了。”
老方丈想了想,怎样解释能让老孟这种武学上的草包明白?思虑了一会,才道:“攻守合一,是要在攻招里完成守御,就是达到即使敌人反击,也会被你招式所阻。”
老孟听后想试试攻守合一,将手臂比划着动了动,又挥又砍,半晌有些丧气的放弃尝试:“奶奶的,又想攻又想守,出招后就畏首畏尾,不知道怎么好了。”
广钦了然的一笑,说道:“一心不可二用,这个重在无心而为。等你功夫到了,随手出招就是那个样子。”又补充道:“这个必须把自身武学融会贯通,先练到招式真的为你所用,再加上多年的武学积累,才有可能做到。老僧也是五旬以后才晋升到了攻守合一的境界。”
老和尚的话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老孟通往更上一层武学之门的心锁。“攻守合——”,他为之憧憬。
孟义山宝山在前,又藉机请教了不少武学疑难,把玄阳真经上的武功也拿出来询问广钦。老孟人品虽然差透,在武功上却从不藏私。
老和尚听了这门武当秘籍,脸色一变,循着经书上所阐述的武功至理,一言不发的想了好久,最后欣喜的笑道:“张三丰不过如此,果然没有永恒的第一。看这本经书所载,未必能胜的过老僧。”随即发现自己已起了胜负之心,当下连喧佛号,直说罪过。
孟义山憋笑的看着和尚,心说你和王河一个说法,当下把王太监所说的武学之说日新月异,今人经过继承扬弃,有可能在招式上超越前贤的说法告之老僧,还拿出一些王河对玄阳经的看法来与广钦方丈印证。
广钦思索过王河的观点后,点头道:“这个三宝太监的传入识见不凡,已入武‘道’之门了。江湖高手,大多只能称得上武学,技近乎道的几乎如同凤毛鳞角。”
茶水都换了三道,广钦还在给老孟阐述武功上的问题,直到伊王领着小朱安回来,才结束了这次对话。
广钦方丈有些疲惫的对孟义山说道:“以后你每日午后来我这里两个时辰,老僧先把伏波刀传授了,再教其他武艺。”
伊王与老方丈告了辞,将朱安留在那里,带着老孟出寺去了,在山门前孟义山扶着伊王上车,伊王在他耳边说道:“今日之事,你切记守密。本王不希望看错了你。”
老孟拍胸打包票,直道:“王爷放心,撬了我的牙我也不说。”
伊王的车驾出了白马寺,队伍行出老远,孟义山骑在马上还有些神不守舍,回味着师父传授的一些妙招,今日一行,他所获颇丰。
接下来几天,每到午后他就骑着那匹乌云盖雪前往白马寺,广钦便在那座禅院内相候,传授老孟刀招。一套伏波刀只有六招,暗和卦理六爻生克变化,全是守御的招数。
孟义山接连听了五日的传授,才勉强练成了第一招,直被老和尚视为蠢材。实则是这套刀法对走位和挥刀的配合要求太严,老孟资质仅能说是中人,能有这种进度已经算不错了。
孟义山尽心揣摩“伏波刀法”,习练渐入佳境的同时,有伏波刀和盘王刀互作印证,盘王刀法上的修为也是一日千里,全力挥刀会迸发刀罡,几乎达到了刀起风雷动,乍一瞧来已有了云敖的数分火候。
朱安也在寺里待了五天,伊王回府后对外宣扬的是小王子被异人看中,带去学武,三年后自会归还。
除了朱安的生母陈妃,余者都给伊王瞒过。
老孟闲暇下来还会陪着小朱安解解闷,教导一下这个小徒弟。小王子每天能见到老孟这个师父,初来时那种想家的心情渐渐淡了。只是有时夜晚入睡后还会喊着母亲,眼里带着泪花。每到此时广钦方丈就会走到这个侄孙的床前,替他掖好被子。
朱安也在学刀,还是孟义山所教的那些基本功,广钦只是督导他识些文字,便任由他在禅院里自行玩耍。
经过几次接触,孟义山摸清了广钦老和尚喜欢字画书法,尤其是王摩诘的画和米元章的字。
老孟请教了严先生,求他代自己重金搜罗来王的两幅“长江积雪”和“伏生受经图”。有了这两幅宝贝,又去老尚书那里抄家一样搜刮,找到了一份米元章的“蜀素帖”。
看着老尚书如同被割肉剔骨一样的神情,孟义山心生不忍,口说:“舅公!你看哪个名家字画好,老孟出钱替你买下,拿你一幅,赔你三幅,别跟死了老婆一样。”
何尚书犹自不舍,心道:“比死了老婆还难受。”招架不住老孟志在必得,被他半要半抢的给取了去。
老孟将这三件书画重新装裱,画轴用玉制,装入锦囊。选了一日天气晴朗的时候,携带到了白马寺。
一见广钦的面,老孟就把这三卷画轴取了出来,恭敬的递过去。
老方丈打开其中一幅,一看是“伏生受经图”,画风疏密结合,正是王摩诘的真迹。
当下爱不释手,反覆观瞧了多半晌,才恢复常态。
孟义山笑着说道:“这是徒儿孝敬给师父的一点薄礼,虽然拿不出手,也是老孟的心意,师父将就收下吧!”
广钦也不矫情,知道这个徒弟有钱有势,有地方搜求。难得他一片心意,就顺水推舟的收下了这三卷画轴。
等打开另两卷,“长江积雪”还好,看到“蜀素帖”,老和尚呆住了。
孟义山见他神情有异,奇怪的问道:“师父,怎么了?”
“昔年故物,昔年故物。”广钦念叨着,眼光略显迷蒙。
“这画是你的?”老孟张大了嘴。
广钦手握着佛珠,表情有些痛苦的回忆道:“那是建文二年的时候,殿试结东,我接见新科前三甲,见里边一个何姓进士奏对得体,文辞畅达,心喜他的人才,就把带在身侧把玩的‘蜀素帖’赏了出去。”
老和尚摇头怅然道:“事后我为此还懊悔了好久。你是在何处得到这‘蜀素帖’的?”
孟义山决计不说实话,笑着说道:“哈哈,街上买的,大概是那老头死了,那家人拿出来卖了换钱花。”他打着哈哈。
广钦叹了口气,说道:“后人不肖。”
老孟讪笑着,心道:“老子拿来孝你了。”
广钦方丈将三轴画卷珍而重之的收藏起来。“蜀素帖”能回到他手上,这让老和尚十分高兴。
少顷习武之时,广钦指点起老孟不耐其烦,迫着他反覆运使伏波刀法,每一式劈斩,每一招的脚步,都要求做到尽善尽美。直到孟义山汗透重衣,以刀拄地再也练不动的时候,老和尚猛的对老孟发动了攻击。
广钦大袖一挥,沉重的袖风一击就将孟义山打得离地飞起,翻滚出好远跌在地上,嘴边都溢出了血丝。
孟义山头脑一昏,还来不及反应,广钦的身影迅捷的就移到了他的身边,一掌向他胸前拍去。沉重的掌风表明和尚是来真的。老孟勉强一个侧滚,“嘭!”和尚的掌力将土地打出道浅坑。
老孟的身上,头脸上全都是上,开口刚想叫骂,和尚的袖子又卷了过来,势道飘逸好似流云飞舞,将老孟偌大个身躯裹得高高飞起,在空中转得头晕眼花,“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手中宝刀都甩飞了。
孟义山虎吼一声从地上爬起,凶性发作!什么建文帝老方丈,他都抛到了脑后。扬起铁拳重重的击向广钦方丈的胸腹,老和尚原地伫立,硬生生受了孟义山连环三拳,毫发无伤。
三拳一过孟检使全身酸软,灵魂好似都从身体内抽去,“碰!”的颓然倒地。他此刻连一根小指都挪动不了,累脱了力。
广钦走到他身边,孟义山从躺着的角度只能看到和尚的芒鞋,就听老和尚用嘉许的口吻说道:“不错,精疲力竭后还能发出势道不弱的三拳。以后每日的功课就照这般办理。好挖掘出你的潜力。”
老孟无力的眨着眼睛,心中恨恨的想:“这疯和尚,折腾了老子半条命去。”
足足在地上躺了一炷香的功夫,孟义山才在老方丈的催促下站了起来,浑身无一处不疼,正要开口抱怨,广钦伸出右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左手并起食中二指迅捷地戳中老孟心口的“檀中穴”。
登时一股热流从心脉处升起,温热的盘旋在心口寸许方圆,广钦的手指不停,连捺带点,被手指戳中的地方,立即汇入一股暖洋洋的真气,融雪一样消除了所经之处的疲惫,等打遍老孟周身各处肌肉和几大要穴,那种温暖的内息已经流遍全身。以心口的真元之气为引导,飞转了一个周天,尽数归入丹田。
孟义山疼痛尽消,经脉像是将要炸裂一样充满了真气,重新变得生龙活虎。
反观广钦经过这么多指的施为,已经脸色苍白,额头见汗,点击的手指也变得微颤。
老和尚扶着老孟的肩膀,吃力的笑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欣慰的看着老孟:“我已经在你身上打入了‘大乘般舟三昧法’的筑基真气,以后你只要在体力真元耗尽的时候。照着老僧所授的口诀运行,这门功夫就会练的很快。”
“师父!”老孟心怀感动,第一次从心底真心称呼老方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