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遇今被巨大的惊喜击中。

半晌无法回神。

嗫嚅了好久，只笨拙地吐出两个字。

“谢谢...”

顾司砚靠着椅背，视线扫过她的侧脸，又说了一次，“提前一天，生日快乐。”

林遇今心跳更快了。

几乎不敢碰礼物。

指尖蜷了又蜷，手指小心地覆住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盒子。

触感冰冰凉凉的，和顾司砚很像。

她声音大了些，长而卷翘的睫羽轻颤，兜住呼之欲出的喜悦。

“谢谢你，顾司砚。”

之前经历的那些惊恐、害怕、难堪、痛苦……

在这一刹那。

全部都不算什么了。

林遇今紧紧抓住礼物盒，甚至舍不得拆开。

她想。

顾司砚送的礼物，应该在一个隐秘安全的地方拆开，仔仔细细地看。

看很久，很久。

“学霸，还有我的！”

吴渐雨伸长手臂，递过来一张小小的会员卡。

林遇今惊讶地接过，小声道谢：“谢谢。”

“客气什么啊，我感觉这次数学稳了，多亏书呆呆学霸你了！”

吴渐雨得意地指着她手里的卡：“学校对面新华书店超级vip会员卡，买练习册打四折！骨折！里面存了点小钱，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隔壁组坐着的郑皓都忍不住笑话他：“你这个和送练习册有什么区别？过生日送学习资料，傻逼吧你。”

顾司砚也看过来，勾着嘴角，评价：“有病。”

林遇今忍不住跟着笑出了声。

女生很少露出这么明显的笑容，嘴角浅浅地翘起一点弧度，杏仁眼弯起，像两个可爱的月牙。

顾司砚的目光不经意地瞥过。

指尖的笔转了一圈。

“有用的，”她轻声说，“我想买练习册。”

“有用的，我想买练习册……”吴渐雨神经兮兮地掰手指，打趣，“九个字！学霸头一回和我说这么多话。”

郑皓笑的不行：“你怎么不把标点符号也算上。”

吴渐雨起哄要林遇今拆开顾司砚的礼物。

非要一较个高下。

林遇今很少像今天这样开心。

气氛烘托下。

紧张又小心地拆开盒子上触感柔软的丝带。

盒子是实木的，有淡淡的浅色纹路，很有分量。

散发着淡淡的木质清香。

上面雕刻着林遇今不认识的品牌名字。

字体遒劲潇洒。

林遇今拆开包装后就愣住了。

细瘦的手指悬在盒子上，尴尬又着急地犹豫着。

她找不到打开的办法。

这时，旁边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越过她的手臂，指腹轻轻按在她手指旁边。

小小的机关被触动。

严丝合缝的地方分开。

林遇今心跳变快，嗅到他身上清冷的香。

几乎晕眩。

顾司砚收回手。

姿态随意地看着她。

林遇今吞了口口水，打开最后一层——

一支黑色的钢笔。

静静地躺在盒子里。

纯黑色的笔身泛着光泽，处处透着“昂贵”两个字。

林遇今小心翼翼地拿出来，仔细地转了一下。

看见笔身上刻着一行瘦金体小字。

[一岁一礼，一寸欢喜。]

林遇今心口被温热的水流拂过。

微微发烫。

“输了啊渐雨，”郑皓认出牌子，“三千多的钢笔，比你那个神经病会员卡牛逼多了。”

吴渐雨一拍大腿：“焯！我充了1888！砚哥你太狗了！”

林遇今被价格吓到。

眼睛睁大。

茫然地看向钢笔和手里的会员卡。

她知道顾司砚他们几个人家境特别好，吃穿用度都是很昂贵的牌子。

但是从来没有具体的数字，具体的概念。

更没有想象过。

他们送的礼物会这么贵。

林遇今的生活，和他们之间，有着不止一个巨大断层。

她只觉得礼物好贵重。

根本想象不到。

这对富家少爷们来说不算什么。

她忐忑起来。

心里不住地想。

要怎么拼命攒钱。

才够回应这份心意。

课间跑操。

卫桃桃知道了林遇今收到什么后，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她先是无语：“吴渐雨什么脑回路，一千八的会员卡，谁能买的完呀！”

林遇今也有点迷茫。

“顾司砚家果然和传闻里一样神秘且超级有钱，我听班里的女生说，上学期吴渐雨生日，他送了一辆车，离谱...吴渐雨甚至还没有驾照。”

卫桃桃长吁短叹：“三千多的钢笔，遇今，不如供起来……”

林遇今听她说完，忽然有点害怕。

这么贵重的钢笔放在班里。

不会丢吧？

心绪不宁地跑完操。

回到班。

钢笔还在。

林遇今松了口气。

把钢笔放在书包里，用练习册压住。

赵挽的数学课。

她一进来就宣布了换座位的事情。

“座位表在班长手里，中午吃完饭打篮球的散步的都早点回来，统一换座位。”

“这次月考成绩出来了，点名表扬几名同学，进步很大，我很欣慰。”

班里一阵骚动。

赵挽抖了抖手里的成绩单，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满意。

“……卫桃桃吴渐雨，虽然都没及格，但是起点太低了，对比上次，这次考得很不错。”

“您这是夸我们还是损我们呢，”吴渐雨欠欠地举手，“有伤到我的自尊。”

“损你夸卫桃桃呢！就你话多，”赵挽顺着他，看向前面，“这里也要表扬林遇今和顾司砚两位同学，带领小组成员一起进步。”

“林遇今顾司砚，哦，还有吴渐雨，你们几个人的座位暂时不变，其他人看座位表自己换。”

林遇今心里开心。

他和她的名字被放在一起念。

“成绩单班长下课发下去，现在开始听课，不要再讨论了。”

下课。

班长发了成绩单。

林遇今还没拿到自己的那张，就听见有人说“第一果然又是顾司砚”。

她紧张地等着。

拿到成绩单后第一时间从第一排往后看。

第一个。

顾司砚。

班级排名：1，年级排名：1。

第二个。

林遇今。

班级排名：2，年级排名：2。

看着紧挨着的两个名字。

林遇今心跳失控了一样砰砰乱跳。

今天是她的幸运日么。

她和顾司砚在成绩单上。

紧紧挨着。

中午。

卫桃桃请林遇今吃了一顿好的。

还买了两瓶可乐。

她们回到班吃饭。

卫桃桃坐在林遇今对面，举起可乐和她撞了一下瓶身。

笑着说：“庆祝我们学霸惊喜重重的一天！”

林遇今浅浅笑了下：“谢谢桃桃，恭喜你成绩进步。”

她拿起可乐，刚要喝。

“高兴什么呢，两个土包子。”

倪晓月走到林遇今身后，得到赵叶瞳的眼神暗示，手指用力戳了下女生的脖子。

“给我看看，顾司砚送你什么了。”

林遇今捂住脖子，另一只手下意识护住书包。

卫桃桃看见她们这些人就害怕，努力绷出气势，还是磕巴：“关...关你们什么事！”

她看赵叶瞳只是坐在自己的桌子上，拿着一面小镜子补唇膏，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壮着胆和倪晓月说：“你信不信，等校草回来，我告诉他你要抢遇今的生日礼物！”

听见顾司砚的名字。

倪晓月果然害怕了。

她咬着嘴唇，气急败坏：“你告诉呀！我怕你们么！”

说完狠狠瞪了林遇今一眼，转身灰溜溜地走了。

林遇今看见她去找了赵叶瞳，两个人咬耳朵不知道说了什么，赵叶瞳从始至终没有看这边一眼。

“赵叶瞳急了。”卫桃桃又气又怕，喘着气小声说。

“孙柠拧天天和校草一起在五楼补课，”她顿了一下，“当然我们也在。不过，在赵叶瞳眼里，这就算单独相处了吧。”

“她追校草两年了，不可能善罢甘休的……最后一年了，她想拼一下吧。”

说到最后，她担忧地看向林遇今。

临近毕业。

每个人都不想高中三年留下遗憾。

林遇今现在的位置是离顾司砚最近的地方。

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个道理不止林遇今一个人懂。

晚自习时。

外面落了一场小雪。

今年冬天的初雪来的很早。

林遇今跟班里的同学一起看向窗外。

雪花安安静静地落下。

心情也跟着平静了。

顾司砚同样侧着头，少年眉目如画，侧脸的轮廓刀削斧凿般，长长的眼睫半垂着，遮住眸底的情绪。

林遇今眼睛眨了眨。

长时间看书。

酸涩的溢出一点泪。

大片的雪花纷纷。

透过玻璃和眼泪的光影，在少女模糊的瞳孔里，好像落在了少年的发梢、鼻尖……

晶莹皎洁，不容触碰。

放学时。

雪还没有停。

卫桃桃坐上她爸爸的出租车，打开车窗挥手：“遇今拜拜！明天给你过生日~”

林遇今同样挥手：“明天见。”

明天是周末。

如果林耳薇在家看摊。

她和卫桃桃过完生日后，要一起去商店，给顾司砚挑一份生日礼物。

林遇今拂掉发顶的雪，两只手揣在外套口袋里，站在公交站台。

冷得跺了跺脚。

不远处。

顾司砚拉开车门，随手拂去肩上的雪花，坐了进去。

林遇今看着那辆车驶向远方。

摸了摸书包带。

里面装了她的生日礼物。

今天的一切都那么顺利。

公交车来的很快。

车身晃动。

窗外雪越下越大。

温度却没有降到零下。

白净的雪一落地，就被轮胎碾成泥水，堆积在路边。

脏兮兮的一团。

林遇今下了公交。

走了几步裤脚就被泥水溅湿。

潮湿的寒意渗透。

林遇今往手心哈了口气，绕过泥水坑，加快速度。

不远处站着一个模糊的高大人影。

抽着烟。

一动不动。

林遇今的直觉让她停了一秒。

没有过多犹豫。

转身绕路。

拐进另一条小路的瞬间。

一只手忽然从身后伸出，粗暴地捂住了她的嘴。

林遇今瞪大眼睛，惊恐地抓住那条手臂，用力挣扎。

那人力气很大，她的动作完全没有用，只有嘴里徒劳地发出“呜呜”声。

“快点，书包拿走！”

“别几把喊！”

“老实点！”

不止一个人。

都是男人。

林遇今吓得流出眼泪。

书包突然被大力扯走，林遇今想起书包里的东西，拼命地抓住书包带。

用力到手臂发疼。

嘴里徒劳地喊：“还给我——”

“操！松开！”

粗糙的大手抓住她的头发，用力一扯，把她按进了雪地里。

书包脱手，拉链撕开的声音伴随着“钢笔？”“对”的谈话声，将冰凉的现实砸在原地。

林遇今头皮疼得要裂开了一样。

想要站起来抢回钢笔。

脑后被狠狠砸了一下。

女生瘦弱的身体晃了晃，摔回泥里。

“别把人打死了！”

“不是说教训教训么？”

“我来！”

林遇今蜷缩在地上，后背和小腿挨了不知道多少下踢踹，疼得站不起来。

甚至哼不出声。

空了的书包被扔在地上。

发出沉闷绝望的声响。

耳边的脚步声变得模糊。

到最后。

只剩下漫天风雪的呼啸，和林遇今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

一步一步。

被踩到血肉模糊的手抓住楼梯，艰难地撑着身体的重量。

泥泞的身体。

在地面上留下一串肮脏的印记。

寒风吹过。

这具身体颤抖得像一副快要散架的旧木偶。

林遇今推开门。

家里是一片让人想要流泪的温暖。

林耳薇开了空调，穿着吊带裙坐在沙发上打电话。

林遇今定定地看了她半晌，麻木迟钝地转身，关门。

书包“吧嗒”一声扔在玄关的地上。

泥水顺着布料淌下。

脏污了一小片地砖。

她一瘸一拐地走向浴室。

林耳薇转头看见她，吓了一跳。

“你吓死我了！回来了也不知道出个声，成天跟个哑巴一样，是不是有什么病……”

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林耳薇的语气重复变得妩媚。

“再生一个？这个赔钱货都够我烦了……”

“当然是你来接我了，我在家等你，快点过来，老不死的东西。”

林遇今关上浴室的门。

打开水龙头。

冰冷刺骨的水轰然浇下。

她像感觉不到一样。

任由水淋过头顶。

“砰砰砰——”

林耳薇力道很重地敲门。

“你书包怎么回事？小废物，是又让人欺负了？开门！老娘要洗澡。”

林遇今慢慢蹲下。

抱住膝盖。

头死死埋在里面。

好疼。

好冷。

全身上下。

只有眼泪是热的。

“林遇今！开门！贱皮子听见没有，等会你爸开车来接我，我要洗澡敷面膜，时间不够了，快点滚出来。”

激烈的水流声掩盖住微弱的反抗。

“不……”

林耳薇一愣，拍门：“你说什么？”

林遇今浑身发抖，手背上踩踏出的伤口泡到泛白。

喉咙嘶哑破音，捂住耳朵，绝望地驱赶。

“你走！不要靠近我！”

门外安静了几秒。

随即响起一声巨响。

林耳薇重重踹了一脚，也不解气，沙哑的烟嗓一刻不停地说出刺耳的话。

“小贱皮子，什么用处都没有的赔钱货！和你妈喊什么，有本事谁欺负你你打谁去！”

“长了一张不讨喜的脸，挨打也是活该，你这样的小垃圾还和人家富家千金抢男人呢，也不照照镜子……被人打死多好啊！活着爬回来惹我生气！”

“早就该把你卖了！就不该生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恶毒的咒骂随着“嘭”的一声关门声。

戛然而止。

林遇今浑浑噩噩地挣扎起身。

回到卧室。

动作僵硬地缩进被子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

黑暗里。

响起一点压抑的哭声。

哽咽着。

喘不上气的哭声。

“一岁一礼，一寸欢喜...”

“顾司砚，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的礼物...”

“我的生活，没有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一岁一礼，一寸欢喜。

译：每成长一岁都是上天赐予的礼物，每一年都要过得欢喜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