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比起对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见到陆赫扬的家人,当下还有一件事更让许则在意——他和陆赫扬正牵着手,光天化日,众目睽睽。
许则试着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未遂。陆赫扬转头,询问的表情。
“先不要牵手了。”许则低声提醒他。
“怎么了,又不是在偷情。”话是这样说,为避免许则有负担,陆赫扬还是笑笑松开了他的手。
“许医生。”等两人从出口走出来,林隅眠问许则,“飞机上补过觉了吗?”
“叔叔,嗯。”许则毫不自知地说着一些颠三倒四的话,“补过觉了,在飞机上。叫我……叫我许则就好。”
陆赫扬抬手在许则背上轻轻拍了拍,向他介绍陆青墨:“林云川,我姐姐。”
许则以前只见过陆青墨两次,记忆里是精致却难掩疲惫的外交官,但眼前的omega十分松弛自然,目光温柔而明亮。
“塔塔。”陆青墨说,“叫舅舅。”
“舅舅。”塔塔听话地对许则叫了一声,然后她看向陆赫扬,有点陌生的样子,“这个,这个……”
“这个也是舅舅,不认得啦?”陆青墨把她塞到陆赫扬怀里,“不认得就再认一下。”
塔塔仰头睁大眼睛仔细观察了陆赫扬一会儿,才叫他:“舅舅。”
陆赫扬摸摸塔塔的脑袋,问陆青墨:“姐夫呢?”
“他上午有课。”
去陆青墨家的路上,林隅眠和陆青墨向许则介绍城里有趣的小店或建筑,在路过一家甜品店时,坐在陆赫扬腿上的塔塔突然开心:“停停圈,停停圈……!”
“她喜欢吃这家的甜甜圈,不过她还太小了,所以要把上面的奶油刮干净,只给她吃一点面包。”陆青墨一边开车一边说。
塔塔扶着陆赫扬的手腕站起来,伸长手拍许则的肩:“舅舅,舅舅,停停圈,塔塔,吃!”
被叫昏了头的许则几乎想马上请陆青墨停车,他去买甜甜圈,但是陆青墨说:“塔塔小朋友,找舅舅也没用,吃完饭才可以吃甜甜圈。”
塔塔很难过,而许则看起来比她还要难过,陆赫扬只笑不说话。
“晚点给你买。”许则抱歉地说。
“……”塔塔抱着陆赫扬的手臂,像一只悲伤的树袋熊。
车停在门口路边,刚熄火,韩检就推开大门出来,从陆赫扬手中接过不断在喊‘爸爸’的塔塔,并对许则伸出手:“许医生你好,我是秦砚。”
“你好。”许则跟他握手,“秦老师。”
“这么早?”陆青墨问。
“一下课就回来了。”韩检说,“把几袋海鲜处理了一下,其他菜还没来得及洗。”
邀请陆赫扬和许则进院子,陆青墨扶着门回头,却发现林隅眠还站在车边没有动,朝着街口的方向看,不知道在看什么。
“爸?”
林隅眠转回头,只对她笑了笑。
客卧窗外的风景很好,能看到海面与远处的山崖,许则挨着行李箱站了会儿,问陆赫扬:“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
陆赫扬停下倒水的动作,抬头看他:“生气了吗?”
“没有。”许则摇摇头,又有点郁闷的样子,“我都没有准备礼物,这样很没礼貌。”
“就是不想让你费心思买礼物,所以才不告诉你,我爸爸和姐姐也是这个意思。”陆赫扬把半杯水递给他,“但我还是要跟你道歉,把你骗到这里。”
陆赫扬都已经坦然认错,许则却比他还要积极地澄清:“不会,你没有骗我。”
“非常感谢许医生的信任。”陆赫扬注视了许则几秒,由衷地说。
吃过午饭,陆青墨和韩检在切水果,许则和陆赫扬在小花园里带孩子。像平常散步一样,林隅眠悠闲地走出家门,一直到街口,接着右转,进入街边的一家咖啡厅,上二楼。
有人为他打开小露台的门,戴着金丝眼镜的alpha正靠在椅子上,俯视脚下的行人车流。
林隅眠在桌对面坐下,瞥了眼面前的咖啡,打开手机调出倒计时,说:“五分钟。”
话毕,他点了一下屏幕,五分钟倒计时开启。
陆承誉的目光落到林隅眠脸上:“恢复得怎么样。”
“还好,小手术而已。”
“赫扬——”
“跟你好像没关系。”林隅眠打断他,“不过我之前还在想,你会不会又干出让医生篡改他记忆的事。”
他看着陆承誉,继续说:“现在该我问了,不知道理事长的肩膀还痛吗?”
那年得知陆承誉指使医生团队干预陆赫扬的记忆,林隅眠带着离婚协议书飞往S市,进入联盟政府大楼。
陆承誉对他的到来丝毫不意外,并且免去了警卫对林隅眠的搜身,在办公室中单独会见他。
懒得质问,懒得发怒,林隅眠将离婚协议书放在办公桌上,后退几步:“麻烦仔细看完,签字。”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事么。”陆承誉甚至都没有朝那份文件看。
“当然。”
安装了消音器的枪口隔着几米的距离对准陆承誉的额头,林隅眠平稳地握着枪:“这是第二件事,所以建议你把上一件事先做完。”
手边至少有五处隐蔽式警报按钮,只要触摸按压三秒,就会有无数警卫冲进办公室控制住林隅眠,但陆承誉一个都没有碰。
砰——三十秒后,子弹冲出扣下扳机前偏斜的枪口,穿过昂贵的西服,钉在陆承誉的左肩。
子弹的冲击力使陆承誉往后撞在椅背上,他蹙着眉,脸上神色难辨。过了片刻,陆承誉抬起右手按住伤口。
枪声无法被消音装置完全消除,于是在林隅眠开枪后的几秒,有人在外面敲门,同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
“没事。”陆承誉用沾满血的手指接通电话,语气如常。
敲门声停止,林隅眠拆下消音器,枪口抵住自己的太阳穴,说:“第三件事。”
整整十秒,陆承誉直直盯着他,最后拿过那份离婚协议,签字。
林隅眠就笑了,嘲讽又悲哀的:“陆承誉,原来你也有把柄啊。”
陆承誉却平淡地开口:“你很久没笑过了。”
那段畸形、扭曲,崩溃得一塌糊涂的婚姻已经结束了很多年,关于联盟理事长左手的猜测也持续了很多年,有人认为是政治袭击,有人认为是疾病。
后来林隅眠想明白,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心平气和才是蔑视。他以前总是很尖锐,隔着笼子徒劳地挥舞爪子,实际伤害不到陆承誉半分,反而是陆赫扬,对陆承誉永远平静,永远直视。
所以陆承誉才会用一道关乎生死的选择题来迫使陆赫扬低头,而陆赫扬干脆地放弃了求救的选项,打破这个家庭中每个人脚下的薄冰——原来薄冰下不是刺骨的水,是出口。
小城的阳光和海风里,陆承誉依旧像一尊人情味缺失的雕塑,林隅眠早就知道了,这种人是以权力的化身而存在的,冷漠、自私、永不悔改。
陆承誉没有回答关于肩膀痛不痛的问题,他的左手再也无法抬起超过30度,现在唯一的作用只是让他看起来还是个完整的人。
“还有三分钟。”林隅眠提醒道。
“嗯。”陆承誉喝了一口咖啡。
在街道的喧嚣中,他们没有再对话,面对面一直坐到倒计时结束铃响起。
林隅眠收起手机,起身,留下那杯没有动过的咖啡,离开咖啡店。
塔塔吃饱玩累了,被韩检抱去哄睡,许则和陆赫扬也回到房间午休。只睡了半个小时许则就醒了,阳光从窗帘缝隙里漏进来,光线刚好够他看清陆赫扬的脸。
这几天晚上许则经常会突然醒来,醒来后就看着黑暗里陆赫扬模糊的侧脸轮廓,最后昏昏地再次睡去。大概因为相处的机会太少,所以潜意识里总是想多看一眼。
“是觉得不自在吗。”陆赫扬的睫毛动了动,睁开眼。
被当场抓获了,许则尴尬地转回去平躺,然后回答:“不会,可能是不太困。”
对许则来说,过分的热情或隆重会让他有压力,陆赫扬家人们自然的态度反而更让他放松,就好像他已经和陆赫扬在一起很久,今天只是一次平常的拜访。
“出去玩吗。”陆赫扬说,“我偷姐姐的车带你。”
许则窸窸窣窣地爬起来,用气声说:“好的。”
大家都在休息,房子里很静,陆赫扬拿了车钥匙,和许则一起,开车驶过长长的街。
陆赫扬对这里其实不熟,恰好许则又是从不询问目的地的人。车子很慢地开着,从城中心到环海路,许则默默欣赏风景,直到池嘉寒打电话过来。
“你已经回研究院了是吧?”
“……”许则为难但诚实,“还没有,我多请了两天假。”
“受不了了……”池嘉寒在电话那头狂捯气,“你要不一辈子被陆赫扬关在基地里好了。”
“不会,我们出门了。”
“哪?”
考虑到这是陆青墨和韩检的隐居地,许则选择保守秘密,他说:“一个有点远的地方。”
“……随便吧,反正你又不是被陆赫扬卖了还帮他数钱的那种傻瓜。”
听起来竟然是好话,许则还没来得及意外,池嘉寒就接着说:“你是被陆赫扬卖了还担心自己价格不够高没让他赚到钱的笨蛋!”
“怎么会。”许则说。
“你看吧。”池嘉寒无语地笑,又说,“玩得开心点。”
挂掉电话,陆赫扬还没有问什么,许则就此地无银三百两:“是嘉寒,说祝我们玩得开心。”
“是吗。”陆赫扬要笑不笑的,侧头看了许则一眼。
许则目视前方点点头:“嗯。”
车子驶出环海路后一直在上坡,终于在一个停车场停下。午后的太阳有点大,陆赫扬带许则往一条林荫小道走。工作日,周围几乎看不到人,所以步行了几分钟后,许则碰碰陆赫扬的手背,牵住他的手。
“许医生是不是真的觉得我们在偷情?”陆赫扬问他。
“怎么会。”许则再次搬出这个又烂又万能的回答。
行走的途中路过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观景台,陆赫扬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许则安静地跟着他走,即使这样也很高兴,只要和陆赫扬待在一起就高兴。
“山上一共有二十二个观景台。”陆赫扬最后带许则来到一处围栏上爬满绿藤的小观景台,“这里是17号观景台,听说是视野最好的一个。”
耳边传来连绵的浪潮声与树叶的沙沙响,许则迎着风望出去,看到沙滩、灯塔和遥远的岛屿。阳光将海面照成波光粼粼的一片,海风像是有颜色,把吹拂过的一切都染成淡蓝。
“看了会觉得心情好吗。”陆赫扬问。
“会。”许则笨拙地进行表达,“好看,开心。”
“嗯。”陆赫扬将一只深蓝色的丝绒礼盒递给他。
是那枚荣誉徽章,许则怔了怔,接过来。他之前已经仔细观察过徽章无数次,早就记住了它的样子,但现在还是想再看一看。
打开盒子,阳光透过枝叶在金色的徽章上印出斑驳细碎的光影,连同旁边那枚光芒闪烁的戒指。
猛然的,许则想到陆赫扬昨晚说的‘那个已经不够贵重了’。
“之前和你提了一次结婚的事,但你的大脑好像把这两个字自动屏蔽掉了。”陆赫扬慢慢地说,“有时候会希望你可以多想一点,对于我们之间。”
“如果去年回国没有遇到你,我应该会带着十八年的空白记忆继续过接下去的人生,时间久了,也许就不会在意,不觉得痛苦了。”
“每见你一次,就会好奇和遗憾一次,明明知道你是特别的人,可是想不起来。不断意识到如果我真的放弃那段记忆,损失的到底会是什么,所以终于决定接受治疗。”
许则觉得自己像一台老旧的机器,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将陆赫扬的话逐字逐句地听进去,并作出理解——自己正在被明确地告知你是我想要找回记忆的最重要契机。
“上次去西战区找你的时候,在路上忽然想到,那些担心和祈祷,过去的这些年里,你应该体会过很多遍,可惜我都不知道。”
“不想再有这种可惜了,已经错过了太长的时间。”
陆赫扬拿起徽章旁的戒指,戒托是他在大学期间第一次驾驶战斗机进行实战后拿到的第一枚奖章熔化做成的,钻石是特意托林隅眠在拍卖会上拍下的,十分罕见的深灰蓝钻,像湖,像海,像许则的眼睛。
比起十八岁时预备校游泳馆的淋浴间,那段受制于各方的年少岁月,现在终于是最好最合适的时间、地点,一秒都不该迟疑。
钻石的火彩绚烂地倒映在许则眼底,陆赫扬看着他,问:“许则,有考虑过和我结婚吗?”
尽管已经给了足够的铺垫,许则还是无法承受这个问题,他的表情简直像下一秒就会逃——陆赫扬说:“不可以跑,要先给我答案,好或者不好。”
是太郑重的事,因此许则在这种时刻还能够考虑到现实问题,他半回过神,声音由于思维混乱而变得非常轻:“军部……会同意两个alpha,结婚吗?”
“我已经递交了申请,军部的审核流程比较慢,需要等。”陆赫扬拿出手机,从通讯录中找到一个号码,然后将手机递到许则面前,“如果你不同意结婚,现在打这个电话,拦截申请。”
许则瞪着手机界面看了几秒,伸手,按下锁屏键。
接着他尽可能清晰地组织语言:“我……我之前就打算,把研究院的这个项目做完之后,就申请回195院,差不多还要半年的时间。”
“研究生公寓太小了,要租一个更大的房子……租在离空军基地近一点的地方。然后,我买一辆车,就可以去接你。”
原本是可以凑出房子的首付的,但多年的存款已经全部用来填补要归还陆赫扬的那两百四十多万,许则目前的积蓄仅够买一辆普通的车子。
“我都没有买戒指。”说到这里,许则深感苦恼和懊悔,“要下次见面才能给你了。”
陆赫扬带着笑,提醒他:“你还没有告诉我答案。”
这次不存在任何犹疑,许则抬头看陆赫扬的眼睛,说:“好。”
他曾经被命运威风凛凛地捉弄过一场,成为留在原地的那一个。许则过去最大的愿望仅仅是再见陆赫扬一面,不敢想和八年前一样的目光会再次落在自己身上。
时光如海,陆赫扬是潜入海里找回他的人。失去的都再次拥有,没想过能拥有的,也已经得到。
“我们许医生,比以前进步了很多。”陆赫扬淡淡笑着,拉起许则的手,为他戴上戒指。
戒指圈在修长的手指上,许则被闪得又开始出神,恍惚中听见陆赫扬说:“不用给我买戒指,我要你高中送我的那枚。”
许则患了戒指瘾。
他走路的时候要看戒指,坐在副驾驶上要看戒指,接同事的电话也要看戒指,视线一刻都不能离开。
看着看着,许则产生忧虑,忍不住问了一个十分煞风景的问题:“戒指,是不是很贵?”
陆赫扬面不改色地将钻石的成交价抹掉三个零:“不贵的,几万。”
“那也有点贵。”被虚假价格蒙骗的许则仍然很担忧,“不小心丢了怎么办。”
“再买。”
不可能,许则暗自决定,把戒指和徽章一起锁进保险箱,非必要不戴。
车子驶回城区,许则朝窗外看:“能不能去一下早上路过的那家甜品店?”
陆赫扬明知故问:“买什么?”
“甜甜圈。”许则说,“塔塔……喜欢吃。”
甜甜圈有八种口味,许则难以取舍,询问陆赫扬:“都买吧?”
反正奶油都会被刮掉,什么口味都是白搭,陆赫扬正要建议他挑一两个就行,就听许则又说:“每种买三个。”
“那就是二十四个。”想不到许则在这方面居然和顾昀迟一样阔绰,陆赫扬心平气和地问,“哪个一岁多的小朋友能吃得了二十四个甜甜圈?”
最终许则收敛地只买了四个甜甜圈。
回到陆青墨家,在进家门之前,许则摸着戒指,犹豫是否应该把它先摘下来——只犹豫了很短的时间,许则决定不摘,但是陆赫扬已经发现了他的动作,问:“这么快就要悔婚吗?”
许则听不得这种话,立即认真否认:“没有,不是。”
陆赫扬也一副认真的表情:“不要辜负我,许医生。”
这句话立即让许则开始考虑把戒指焊在手上的可行性与操作性。
在四个甜甜圈的激励下,塔塔晚饭吃了很多,饭后她挑选了第一个要吃的甜甜圈,然后朝许则张开手:“舅舅,舅舅抱。”
陆青墨评价:“小马屁精。”
“看星星,看星星。”塔塔指着门外。
“去楼上露台坐坐吧。”林隅眠说。
自己要带塔塔,林隅眠还在手术恢复期,陆青墨要送韩检去学校上晚课,意味着只有陆赫扬一个人收拾桌子了。许则抱着塔塔,转头,发现陆赫扬正看着自己,用口型说:“去吧。”
塔塔无忧无虑的幸福世界达成了,她躺在许则怀里,一边看星星一边吃没有奶油只剩面包的甜甜圈。林隅眠帮许则拿了杯水:“其实应该我们去首都和你们见面吃饭的,你们过来一趟太费时间了,但是云川他们不太方便回去。”
“没关系的。”许则说,“这里很好。”
林隅眠笑笑:“一直想和赫扬道歉,后来发现,也应该向你道歉。”
许则愣了愣。
“赫扬高中的时候做过一些决定,是我不太理解的,但我都没有问,总觉得他自己可以解决,可以做好,所以都不知道他那么早就把你放进了他的人生规划里。”林隅眠看着许则,“如果那时候我可以认识你,你和赫扬可能就不用浪费那么久。”
好像总是无辜的人在受伤,没有错的人在认错。许则不知道该说什么:“叔叔。”
“赫扬知道我跟你说这些,又要担心了。”林隅眠站起来,很轻地抱了抱许则,又摸摸他的头发,“很高兴能和你成为家人。”
许则眨了眨眼睛,他已经很久没有被长辈这样温和地抱过。
“舅舅。”塔塔学着林隅眠的动作,也轻轻地抱了一下许则,并不慎将面包屑蹭到了许则的衬衫上。
等陆青墨回来,大家又在露台坐了十多分钟,塔塔到了睡觉时间,陆赫扬和许则也回到房间。
陆赫扬关上房门,转身,许则一动不动地站在他面前。
安静的对视里只剩呼吸声,陆赫扬的视线从许则的眼睛扫到唇,说:“许医生,借过一下。”
许则往前凑,亲亲陆赫扬的嘴角。陆赫扬的手搭在他后腰上,偏过头,唇贴着唇和他接吻。
背上泛起薄薄的汗,许则喘着气,征求陆赫扬的意见:“今天可以坚持要求吗?”
“要求什么。”
“洗澡,一起。”
陆赫扬没有回答,捞着许则的腿将他抱起来,朝浴室走。
距离上次去陆青墨家已经过去一个月,第二天许则和陆赫扬吃过午饭就去了机场,一个飞往S市,一个回到首都。
这个周末意外腾出了空闲,许则飞回了首都,去老城区把家里打扫一遍,晒了被子,中午去小区附近吃了一碗面,然后在家等陆赫扬过来。
收到陆赫扬‘快到了’的消息时,许则立刻站到窗边往下看——当然没有那么快,楼下依旧空空如也。
又等了几分钟,一辆军用车绕进来,停在树下。陆赫扬下了车就抬头,许则趴在窗台上,对他挥挥手。等陆赫扬走进楼道,许则便去了客厅,提前把门打开,站在门边。
脚步声一点点变得清晰,许则目不转睛地望着楼梯口,当陆赫扬出现,他忍不住笑起来。
是一样的,在得知陆赫扬要过来后的这段等待的时间里,坐立不安、心不在焉,被期待、兴奋和紧张填满的胸腔,和从前没有差别。
一个月没见,许则想说点什么,然而陆赫扬一进门便扣住他的左脸低头亲下来,另一只手将门关上。
陆赫扬闭上眼就能回忆起许则在门边等他的样子,刚才,或是高中时,每一次。只是当初他不明白自己在看到这样的许则时,大脑中总是出现的古怪情绪是什么,直到和许则接吻的这一刻,陆赫扬才后终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时的情绪到底意味着什么。
旧风扇还没有坏,对着床悠悠地吹风。许则浑身是汗地趴在床上,要睡过去了,又忽然睁开眼,声音沙哑地说:“戒指还没有给你。”
“给了。”陆赫扬抬手露出自己手指上那枚歪歪扭扭的银戒,“才多久就忘记了?”
是在脱光衣服之前很慌乱的情况下给陆赫扬戴上的,许则解释道:“可能是太急了,所以现在一下子没有想起来。”
“是有点急。”陆赫扬理解地说。
许则觉得哪里不对,又想不出来,陆赫扬捏捏他的耳垂:“睡吧。”
午后的老城区安静得只听见鸟叫和风吹树叶的声音,许则看过旧旧的书桌,看过飘荡的白色窗帘,看过枕边陆赫扬的脸——把一切都看过一遍之后,他安心地闭上眼睛。
模模糊糊,似乎没有过去多久,许则又醒来了。
仍旧是在小房间里,只是身旁没有人了,许则扭过头,看见陆赫扬穿着校服,正面朝自己坐在书桌前,背后的桌上有摊开的作业。风扇开了摇头,缓缓地转动,窗帘被风吹起来,许则闻到浓郁的栀子花香。
他慢慢坐起身,看着陆赫扬,对方就坐在几步之外的位置,许则却感到奇怪的思念,仿佛很久没有见。
确实是很久没有见了。
窗外的蝉鸣停了,许则微微笑起来,但眼眶里同时涌上泪,明明是很好的场景。
透过泪光,朦胧中许则看到陆赫扬对自己笑,语气温柔地问:“怎么了?”
很久后,许则轻声说:“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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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了,这篇文写得很艰难,因为太忙没有时间,但也写得很高兴,因为收获了陪伴和友好的鼓励,感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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