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催婚

正月初一,江海市。

街上大半的店铺还未开业,人们偷偷摸摸放的鞭炮落了满地的红衣黑灰,一时的绚烂之后,它们被车轮与脚印碾进了泥泞的雪里。小孩子穿着厚厚的棉服,在街上到处跑,找到了没响过的鞭炮就欢呼着点燃,然后是“砰”的一声,炸起点点白雪。

坐落于华夏的东南,江海市西临山、东靠海,中有大江穿过,故而有了这么一个极具地域特征的名字。但除了繁华一些之外,这座城市,与华夏大地上的其他城市并没有什么不同,人们仍然需要忙碌地工作、大妈大爷仍然霸占着在他们这个年纪已经免费的公交、到处是高楼林立、鸡毛蒜皮......

而且,因为核心工业的转移,这座曾经辉煌一时的城市,也已渐渐显露出一股老气来,每一年都有无数的年轻人逃离这里,去往更繁华的城市,当然也不断有怀揣着发财梦的人走进这里,为这座城市补充新鲜的血液。这是每一座城市都要经历的,正如人一样。

但是即使是这样,江海市对于某些人来说,仍然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家。

楚忱就是在江海出生的,自记事起,她就在这里生活,读书、玩耍、被老爸揪着耳朵抓回去吃饭......不知不觉就长大成人。江海是她的家,即使父亲已不在了,但这里仍然有家的记忆。

她每一年都回来的。

今年回来的晚一点,没赶上过年,因为大年三十那天她先去了顾良夜的公寓,那是栋很高的建筑,下边是繁华的商业区,上边则是住宅区,顾良夜回国以后住在三十三楼,楚忱将车停在楼对面的街道上,从下往上一层层地数着楼层,数到三十三时就停住。一直呆到深夜,她所注视的那间公寓却始终未见亮灯,其实楚忱知道的,这样的节日,顾良夜应该回家与亲人相聚了。但是,过来看一看,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也令她感到安心。

楚忱于初一回到了江海。

厚厚的黑框眼镜、口罩、简单的蓝色羽绒服,长发捂在顶端有个圆球的可爱针织帽下,脖子上挂着一个与衣服同色系的耳机,像极一个还在念书的、青春气十足的学生。饶是这样,走在街上时还几次差点被认出来,好在楚忱经验丰富,险而又险地避开了。

行李是不必拿的,家里什么都有,就是需要整理。回家第一天,楚忱把盖在家具上的防尘布扯开,好好地做了一个大扫除。她对外立的人设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神,但实际上,这类事情她做的得心应手,其实以前她也没有这么利索,但因为顾良夜有着轻微洁癖的关系,和顾良夜在一起后,她也变得注重卫生,久而久之,就真的养成了习惯。

爱情是相互影响。

打开那些许久不开的柜子时,有许多的灰尘落下来,于是也要清理一下,除尘是最要紧的事情,先扫过一遍地,再拿除尘器到处吸过,然后是拖地、抹玻璃、把床单放到洗衣机里搅......有些人厌烦于这样的事情,但也有人能够耐心细致地将它们做完,释放压力的方法有很多种,在这样的简单而繁琐的劳动中,楚忱的心出奇地平静了下来,当然,这里边大概也有她很久没这样劳动的原因在。

要是让她天天做,大约收获的也只有厌烦了。

楚忱尤其喜欢擦玻璃,在将玻璃擦的仿佛变成虚无的过程中,窗外青色的天空会变得更加明亮,最后,就像是有了一扇天空在家里。

和那个人住在一起时,她也总抢着擦玻璃,每当这时候,女人就会笑她还跟个孩子一样,她就常常报复性地将拖把丢给女人,要求对方去收拾,女人含着金汤匙出生,一开始不适应这样的事情,但是后来,却渐渐做的比她还好了。

又想起以前的事情了,楚忱失笑,然后一鼓作气地将家里都收拾好了,时间便到了下午,她随便吃了点东西,去洗了个澡,然后上床睡觉。

另一边,顾家正热热闹闹地过着新年。

初一是走亲戚的日子,顾家家大业大,从凌晨六点开始,各色豪车便一辆接一辆地驶入庄园,叔伯阿姨、堂表兄弟姐妹......很快将主宅挤得站不下脚。

“往日总觉得宅子太大了,到了这种时候又觉得小,好在这样的日子一年只有几天,不然我才不愿意嫁给你小妈呢。”

顾良夜的妈咪叶红萱也已经回来了,跟她小妈顾惜应付亲戚,忙了大半天,终于找到空当吃些水果,于是悄悄跟坐在一旁的女儿“抱怨”。

但她其实是很喜欢热闹的,不是因为这样,顾惜是不会放这么多人进来的,按照顾惜的习惯,只有最亲近的那部分人值得她费心,其他人都太麻烦。

顾良夜只是笑:“每次都这样说,可是一有客人来,妈咪你都是第一个迎上去的。”

叶红萱瞪她一眼,还没说什么,嘴里便被女儿喂了块香瓜,于是那些话就被瓜果的甜蜜堵住,化作叹息消失了。之后再开口时,就是华夏式母亲的絮叨了。

“又是新的一年了,顾良夜,你什么时候找个媳妇儿回来?你上次可说过了,你想找黑发黑眸的女孩子,但是苦于在国外遇不到,现在你回国了,这样的女孩子到处都是,你到底什么时候找一个带回家?”

顾良夜这两年被催惯了,对这种话已经免疫,闻言只说刚刚回国,还在相看,没有那么快的。

其实她根本也没在相看,先前她说什么“黑发黑眸”也都是借口罢了。她年纪也不算大,虽然理解妈妈们的心情,但感情这种事情又不是这么简单的,在这方面,顾良夜有自己的坚持。

这时顾惜也过来了,挨着妻子坐下,听妻子数落几声女儿的不是,便也笑着加入了催婚大军:“说真的,阿夜,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妹妹都不知道找了多少个男女朋友了,你就一个都没有,我真怀疑你们是不是亲姐妹了。”

顾良夜瞥一眼不远处和少年少女们打的火热的妹妹,淡淡道:“我们是不是亲姐妹,妈妈们不是最清楚的吗?”

两个妈妈一时语塞,被女儿噎的水果都吃不下去了。

顾良夜倒是好胃口,又拿了几颗青提吃着玩,还不忘安慰她们:“好了,我明白的。你们也不用太担心,毕竟我和其他人不一样,我又不会受信息素的影响,特殊时期里反应也不强烈,连药都不用吃,所以早一点或者晚一点结婚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合适的。”她说的特殊时期,是Alpha和Omega都会有的花青期,也许是因为闻不到信息素的缘故,她花青期时也不会有太多的感觉,经常还能保持清醒,这也是她迟迟不愿恋爱的原因。

没遇上喜欢的人,也没有被Omega本能所困扰,那又为什么要逼迫自己呢?

她想着,打了个哈欠。

这段时间都睡不好,总做梦,经常做着做着就醒过来了,把那串项链送给妈咪了也没用,还是经常会梦见,还都是反反复复同一个场景,真是......

也许真的要好好考虑找一个对象了。

顾惜还想劝她几句,叶红萱见女儿眼下有些青灰,顿时心疼起来:“又睡不好了?”

顾良夜困倦地道:“还是那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