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pha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把军装穿得一丝不苟，他贴身穿着的总是更偏向战斗用的训练服，而军装外套每次都只是披在肩上随时都能被丢开，有意无意地就透露出一股他并不在意这身军装和身份的傲慢态度来。

而更让其他首领、总司令以及参谋长不喜欢他的，是他总是显得过于平淡，丝毫听不出敬意的说话语气，仿佛他从来就没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面对齐刷刷向他看过来的目光，顾淮是一如既往的镇静自若，没有半分紧张或是厌烦，所有的情绪都被他很好的收敛，他用手里的控制笔打开并投影出一份实验报告数据，然后说道：“初级疫苗的确已经研发成功，但效果仍在测试当中，以目前的临床数据来看，致死率以及副作用引发后遗症的概率仍过高，并不适合公开或是投入应用。在座各国志愿军都有在研发疫苗，在过去这段与丧尸以及戴政府漫展开抗战的漫长岁月，想必各国都取得了一定的进展和成功，并且也应该都明白，有进展和阶段性成果并不代表就是最终的胜利。若是在座诸位将我方分享的疫苗成果发表，到时候出了问题，又或是因为疫苗的不稳定性导致大量使用者都产生无法治愈的副作用以及后遗症从而引发民怨，不知道这个责任，到底是应该要由我方负责还是急于发表成果获得民众支持的各位来负责？”

从疫苗研发成功那一刻起，顾淮就知道必然会出现今日这般状况，所以他也一直都在做准备，而相应的，郑语也将过去的疫苗实验过程以及数据结果等资料整理，做出了一份新的可以在必要时候给这些人看的实验报告。

所谓志愿军联盟，终究还是会优先考虑自己的利益，而现阶段，除了跟丧尸以及戴习维的军队对抗，各国志愿军最在意的，就是何时能将治愈丧尸病毒的疫苗研发出来，越早研发出疫苗并抢先发表，就能获得越多的幸存者支持，到了今天，实际上所谓国家的界限早已模糊，幸存者的国籍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能获得多少人的支持。

将来的末世重建，世界和整个社会体系都将重新构建，那个时候，多少个国家能真正意义上的重建，又有多少国家会迎来彻底的灭亡被其他国家吞并。为了不让自己的国家成为战败国被吞并，更为了不让自己手里的权势化为乌有，所有的志愿军首领在达成联盟前就已经开始了达成各种短期协议合作与利益交换。

然而，所有的合作与利益交换，在能获得最大民众力量支持这一关键点前，都是可以被轻易破坏背弃的。

毕竟，就连戴习维这样的人，都要通过全球视频演讲来试图获得世界各地幸存者的支持，足见对任何一个统治者而言，人民始终都是最大的力量，哪怕统治者视民众的生命如蝼蚁可以随意践踏，认为权力能轻易只手遮天，可统治者同样无法否认，必须要有民众的存在，才能有国家的存在。

顾淮的话让几个原本已经准备好要针对顾淮提出质问，同时逼迫他交出初级疫苗实验数据的志愿军首领都当即决定牢牢闭上自己的嘴巴，不再贸然发言。

毕竟，他们都只是想分一杯羹，并不想负任何责任。

“从现在戴习维兵开几路的战线来看，他显然是对自己的军事实力有绝对的自信，但战线越多就越容易出现顾及不到之处，我此前提醒过诸位，建议找出戴习维现在最看重的战场，但很显然诸位并不愿意采纳我的建议。而现在，诸位又质疑我方不愿分享初级疫苗的研究成果。如此几次三番地针对我方首领以及我本人，我方也不得不对诸位的合作诚意产生怀疑，更难以像过去一般对诸位盟友保持绝对的信任。”顾淮话说得不卑不亢，有些话是不适宜让郑语直接开口的，这种时候便只能由一定程度上可以代表郑语的人来说这些话，而顾淮就是这个最佳人选。

其实话说到这份上，大家都很清楚各自在打什么小算盘，也明白由首领或是部下说出来的那些话都在暗示些什么。

顾淮现在说的这些话，就是在代表郑语向其他这些志愿军首领传达一个意思，那就是这个联盟他能加入就能退出，亚盟国志愿军，不接受所谓盟友的胁迫，能合作固然很好，但若是要损害亚盟国志愿军以及亚盟国幸存者的利益，那么亚盟国志愿军将会从这个联盟中退出。

各国志愿军现在光是对付丧尸和戴习维的军队就已经很困难，并没有更多的余力再去针对亚盟国志愿军做出什么报复性举措，这点无论是郑语还是其他国家的志愿军首领都很清楚。

并且，依照维塔斯的表现来看，R国志愿军更大可能性是会跟亚盟国志愿军共进退，加上也不是所有国家志愿军都针对亚盟国志愿军以及顾淮，要是真的把郑语逼到退出，届时更可能出现的情况，怕会是本来就属于报团取暖的联盟分裂成几个小联盟。

若是真的变成那样，那恐怕局势将会变得更加混乱动荡，无论是对哪个国家志愿军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的结果，毕竟现在虽然不会成为敌人，可等到将来，各自都有了能力秋后算账，怕就是做不成盟友反倒平白多出了几个敌人来。

会议室里出现短暂的沉默，顾淮也没有针对哪个国家的志愿军首领说更多，他重新坐下，把主导权交回给郑语。

维塔斯扫视着桌前那些你看我我看你，虽然表现得并未太明显却也能知道是各怀鬼胎的志愿军首领，不觉冷笑。

这就是人类，哪怕已经身处末世，依旧时刻在为自己的利益发生争斗，鲜少有掌权者是真正在为人类的明天去思考去奋战。

但也或许，正因为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才更加肆无忌惮地展现出人性的自私与丑陋。

会议在顾淮的说话之后又持续开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在会议结束，其他国家志愿军首领及总司令、参谋长都全部下线后，会议室里的大灯慢慢亮起，顾淮、郑语和维塔斯还在会议室里坐着，谁都没有起身离开。

过了好半晌，维塔斯开口说道：“疫苗，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公开？”

郑语转头打量一下维塔斯，反问道：“你想提什么要求？”如果维塔斯对于疫苗的公开发表有想法，倒也合理，毕竟疫苗能研发成功，维塔斯作为提供样本的人，功不可没。

维塔斯摇摇头，说道：“我没什么要求，只是想知道你们的打算，如果有需要我配合的地方，尽管说出来。”

郑语有些意外地看着维塔斯，道：“你好歹也是R国志愿军首领，你做这个决定，你的部下不反对？”

维塔斯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道：“有什么好反对的，疫苗最重要的作用应该是救人，我跟我的部下是为了解救手术实验受害者和解放被国家欺骗民众才成立的志愿军，对统治什么的没有半点兴趣。”

郑语眼神微微闪烁一下，到底还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如果维塔斯真的是这样想，那战争结束后，R国到底是会重建还是就此走入历史？这个问题，不是此刻最终重要的，却会是之后无法被轻视的。然而不管怎么样，这都不是他现在应该去追问的问题。

“疫苗的改进实验和临床实验成功后，我们不会跟任何国家的志愿军首领分享成果，你只需要知道这点，就足够。”顾淮作为实验负责人，一直都在把控着疫苗实验的进度，而疫苗真正完成后，郑语也会立刻向全球各地的幸存者公布疫苗研发成功的消息。

“那就让我再多嘴问一句，临床实验，你们打算用幸存者来做吗？”维塔斯严肃地问道。

顾淮从椅子上起身，他没有回答维塔斯的问题，仅仅是从郑语身边经过时用力按了一下郑语的肩膀。

目送顾淮离开会议室，郑语没有看维塔斯，只靠坐在椅子上将双手在身前交叠，平淡地说道：“我的志愿军，所有士兵们，都自愿成为临床实验的试验体。”

从会议室里出来就看到提尔抱着双臂靠在走廊上等待，顾淮走过去，脸上露出一点浅笑，问道：“等很久了？”

提尔站直了身体，说道：“就一会。我陪孩子待了挺长时间才过来。”

顾淮“嗯”了一声，把肩上的军装外套扯下抓在手里，道：“走吧，我跟你回病房。”

“不用回病房了。”提尔跟顾淮并肩走在走廊上，语气比之前放松了不少，“我问过军医，反正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也不用再输液什么的，没必要再继续住病房霸占床位。”

“那就跟我回之前的寝室。”顾淮说道，他也不打算去跟军医确认什么，提尔身体恢复到什么程度，包括近期还有没有再出现幻肢痛的现象，他都了如指掌，而且对他来说，只要是跟提尔在一起，住在哪里都没有太大差别。

“今天的会议，还顺利么？”提尔问道，他一般只参与内部会议，至今为止还没参加过有其他志愿军首领出席的线上会议。

“谈不上顺利，但也没有超出预想范围的事发生。”顾淮对于其他国家的志愿军首领一直以来的态度都并不放在心上，对于这些将来可能会成为领导人的首领们明里暗里的试探与勾心斗角也都毫不意外，他最多也不过是提醒郑语，没必要急着跟他们达成实际利益合作，也没必要过早结下梁子。

依照现在的战况与可能出现的走势，静观其变是最好的做法。

过早结盟给出承诺又或是过早树敌，所要承担的风险其实是一样的。

“顾淮，你有想过，等一切事情都结束后，要怎么办吗？”提尔很少会去想以后的事，毕竟他一向都更在意此刻，只是在发生这么多事情以后，他的想法也多少发生了一点变化。

“你想留下吗？还是跟我们之前计划的一样，离开去过自由的生活。”顾淮反问道。

两人走到电梯前，提尔伸手去按下电梯按钮，等到电梯门打开他们一起走进去后，提尔才回答道：“我还是不太想留下，郑语人不差，可是我们顺利打倒戴习维后，郑语必然会成为亚盟国新的首脑，到时候即使他不想变也必须要变，他跟我们的关系，现在都已经不再纯粹，多多少少掺杂了一些利用的成分在，等他当上了首脑，我担心类似的利用会越来越多。”

提尔说话的时候顾淮一直神色专注又温柔地凝视他，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时电梯也刚好抵达楼层，顾淮让提尔先出去自己随后，然后才说道：“你现在对这些事，倒也敏感了许多。”

“那你认同我的想法吗？”提尔随他一起往寝室去，不知是不是因为时候已经不早的关系，他们走在走廊里也没碰到其他人。

“郑语选择了当首领，想必就做好了以后身边再没有朋友的准备，我相信他自己也很清楚，无论他多努力，最后我们都不会留下，他将来会在意并希望我们能承诺的，应该就是从他这里离开后，不要再加入任何其他阵营。”顾淮说道，很多没有直接说出口的话，郑语虽然没再多问但想来心里也很明白，现在他用心将郑语推上去，实际上为的也是在一切结束后带提尔离开不被阻扰的机会。

“他应该知道，我们是不愿意再跟权力有任何牵扯的吧，怎么还会加入其他阵营。”提尔虽然语气有点不确定，但也没有就到全然不解的地步。

“到了他那个位置，握有能掌控一切的政权，很多应该都会变得不再可信，他会去怀疑一切过去相信的，然后用自己的方式去得到一个肯定的结果。”顾淮并不是真的就不想信任郑语，只是他知道，从郑语身份改变那一刻起，哪怕郑语对苏钰和他们的感情曾经纯粹不带任何目的性，他跟郑语之间也已经不可能再有完全的信任。

人会变，而身居高位者，大多不可信。

提尔没有反驳顾淮，也没有再说其他，等跟顾淮一起回到寝室里后，他才走到床边坐下，将自己的军外套随意搭到床栏上，道：“反正无论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只要我跟你是在一起的，就行了。”

阴影笼罩下来，顾淮站到了提尔身前，俯身替他摘下眼罩，手指轻轻抚过他脸上戴了一整天眼罩后被压出的印子，温声道：“嗯，我们在一起，你去哪里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提尔仰头看顾淮，嘴角弯出笑容，道：“你是不是除了我，其他什么都不想要啊？”

明明就知道答案，却还是想要从Alpha口中听到确切的回答。

“是。”顾淮扣住他下巴，低头亲吻他的右眼。

皮肤是温热的，眼帘微微颤动，提尔低哼一声，有些抗拒地推了推顾淮，哑声道：“别亲那里……好丑……”

“不丑，我的Omega，从头到脚都是最好看的。”顾淮很少说情话，偶尔说一次更让提尔觉得动听欢喜。

被夸好看的Omega想忍住不笑，可嘴角颤了几下勉强压下去后，又被Alpha低头在右眼上落下绵密的亲吻，于是Omega便再忍不住，笑着抬起手臂搂住自己的Alpha，然后发力将Alpha拉下并翻身骑了上去。

对于提尔熟练到不能再熟练的推倒 操作，顾淮的反应是顺从地让提尔掌握主动权，只低笑着提醒一句：“轻点，我后肩的伤刚好。”

他后肩那一片，费了好些天才总算长好，现在还在新肉刚长好痂还未掉完，不能有大动作也不能碰撞的阶段。

提尔却有些放肆，不仅释出自己的信息素去勾Alpha，还伸手去将Alpha束发的发圈扯下，道：“顾淮，你怎么这么听我话，之前我随口说一句你长发好看，你就不剪头发了。”

顾淮的确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剪过头发，哪怕留长发战斗时并不方便，顾淮也一直留着，直到现在头发已经长过了肩部，日常都会用发圈束起。

“你喜欢，我就留着，你要是不喜欢了，我就剪掉。”顾淮纵容自己的Omega，也乐于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地方随他喜好。

“留着，我喜欢你头发长长的被我握在手里。”提尔没有说的是，他很喜欢顾淮抱他时散发的样子，很凶也很性感，而且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

“嗯。”顾淮应下，笑道：“也就只有你，肆无忌惮抓我小辫子。”

提尔不答话，直接俯身吻住了自己的Alpha。

当然只有他，顾淮的弱点和把柄，从来就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