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春光013
牌局过半,玩骰子喝酒那边闹了起来,几句话下来就把祖宗八辈骂了一遍。
春筝斜扫了眼,懒声指派道:“沈书骆,你管管啊,吵死个人。”
沈书骆舍不得手里有机会做出清一色的牌,“打完就管。”
回完春筝,他头也不抬,扯着嗓子喊,“你们俩消停点!不就刮个车和抢情人的破事吗,别跑外面丢人!”
那边的一个富家公子哥吵架上头,还被沈书骆当众扎心,顿时火冒三丈。
他想也不想就把手里的东西甩了过来,“沈书骆,你特么闭嘴!”
“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
春筝刚一抬眼,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身体却比脑子抢先一步,当机立断伸着胳膊用力捞起向黛。
慌乱间,向黛稀里糊涂被拽过去,还没回过神,就听见来自身后的碰撞声和春筝倒吸一口气。
微开的门缝里往走廊里泄出吵闹。
邵徊光敛了思绪,听着电话里下属的汇报,抬脚往远处走。
下一刻,屋子里响起一声声惊呼。
“春筝!”
“筝妹!你没事吧?”
邵徊光脚步一顿,神色骤冷,回身单手推开门。
屋子里十几个人脸色惊慌,邵徊光看见的只有春筝紧蹙的眉和滴血的手。
鲜血从手背滴落,在地毯上洇出一摊暗色。
“握草,我打不打120?”沈书骆人都慌了,“筝妹,你怎么样?”
向黛哆嗦翻手机,着急哭了,“快打啊!你问什么呢!”
春筝低头看着血糊糊的手。
碎酒杯直接砸在手上,划拉出一条血痕,麻木过后是说不上感觉的疼,有些像洒了辣椒水。
就是再疼也比不上周围闹声让人心烦。
春筝眼前倏然落下一片阴影和从头顶落下的一句话。
“先拿医药箱。”
低沉清冽的声音,却仿佛一根定海神针,让所有人感觉到莫名的可靠。
春筝抬起头,意料之中地碰上了邵徊光垂下的视线,眼眶倏然红了。
邵徊光凝视着在春筝泛红的眼尾,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大哥。”春筝含着哭腔,像委屈像告状,“我疼。”
邵徊光低声道:“嗯,先坐下止血,然后我带你去医院。”
春筝蓦地怔住。
和平时毫无差别的深邃黑眸和平静语调,可是春筝有种被哄的错觉。
念头才起,春筝便避开了和邵徊光对视,担心假装的演技太生硬被他看出来。
“医药箱拿来了!”向黛小跑回来,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春筝手上的血,手指还在打颤。
沈书延拍拍急出一头热汗的沈书骆,交代道:“小骆,招呼你朋友们先回吧,打架的两个留下。”
沈书骆才回过神他还是攒局的人,不能慌。
刚见了血,再加上邵徊光在,其他人不用沈书骆怎么说就告辞了,和春筝关系不错的朋友想上前关心一句又打怵邵徊光在。
“应该没大事。”沈书骆冷静下来,也觉得前不久吓唬着叫120的他简直犯蠢。
春筝坐在椅子上,任由向黛帮忙止血清创,但向黛紧张担心得不知从何处下手。
“伤口里没碎玻璃,你随便弄。”
“那也疼啊。”向黛蹲在地上,眼眶通红,“你以后怎么画图。”
春筝无奈,“我又不是左撇子,这口子都不用缝线,回头抹点祛疤膏就行。”
邵徊光立在春筝身后,视线落在春筝犹带红意的眼睛上,明明疼得都快哭了,这会儿还能想着宽慰别人。
向黛扁嘴,“都怪我,我反应快点你就不被酒杯砸到了。”
“你坐的座位本来还是我的呢,真被砸也该我——嘶。”春筝疼得下意识往外抽手,旋即,手腕被一只温热干燥的手掌握住。
同样的白皮,这只手的肤色却偏冷,像积雪下的玉石,时刻散着寒意。
邵徊光掌心下的力度很轻,轻而易举地虚圈住春筝的手腕,越显伶仃。
春筝看见他单膝蹲在旁边,冷峻着脸,“我来吧。”
说着我来吧,语气带着些不容置喙。
向黛也怕再弄疼春筝,忙让开位置,“我去把毛巾洗干净。”刚才为了止血,两团毛巾都血糊一片。
血迹擦掉,皮肤表面的伤口完全显出来,不算深,却皮肉可见。
邵徊光把碘伏先放一边。
“不用碘伏吗?”
“检查下。”邵徊光没抬眼,“看有没有残留的玻璃渣。”
春筝心说你居然不信我的眼神,可是看着邵徊光低垂的眼睫和微直的唇角,难得安静。
“邵、邵哥。”打架的两个富二代彼此推搡上前,一脸汗的结巴,“我们再、再也不敢了。”
春筝不悦抬眼,“你们酒杯砸在谁手上?”
不等两个富二代有所反应,邵徊光淡漠开口,“眼睛瞎,耳朵也聋?”
沈书延轻轻挑眉,眼底划过惊讶。
当了几年大学校友,他和邵徊光再不熟也了解一些邵徊光做人处事的宗旨,很少见这样的邵徊光。
想到自家长辈对邵徊光的谨慎态度,两个富二代差点跪地上。
他们赶紧朝春筝重重鞠躬,脑门快贴上地毯,“春筝,对不起!我们错了!”
“你说怎么赔偿,我们都认!”
“身体损害费,精神损失费,外加误工费——”
两个富二代很上道,“我们赔!多少都赔!”
春筝刚想说话,桌上的手机响了,沈书骆帮着拿手机,一眼看见前面的闹钟显示元旦画展提醒,也就是明天。
“筝妹,你喜欢上看画展了?”
“计划陪周霖看。”
邵徊光涂抹碘伏的手指微顿,再度落下,力道和之前相差无几。
春筝从沈书延那拿回手机,把刚刚的闹钟和明早的提醒闹钟都删了,包括后面几个月其他事项的提醒闹钟。
沈书骆张了张嘴,想问春筝真喜欢周霖啊,视线一偏,注意到邵徊光在,不得不闭不上嘴。
他觉得周霖不值得!
春筝倒不清楚沈书骆的心思,那些提醒陪看画展,陪看球赛等的闹钟在春筝看来就属于一对有意继续发展的未婚夫妻的该做的事情。
就像春筝也会直言要求周霖陪听音乐会,陪玩鬼屋,陪打游戏。
毕竟,第一次见面那天,周霖亲口说的想做密不可分的真夫妻。
周霖先食言,春筝也想结完就离,那些提醒闹钟自然用不上了。
擦完碘伏,再上药,轮到纱布包扎。
春筝瞅着邵徊光修长指节下绕着的纱布,胆大包天提出要求:“大哥,我想系个蝴蝶结。”
邵徊光不为所动,三两下把纱布系上,直起身,低眸睨着春筝,
见春筝抬眼望来,轻扯了下唇,不冷不淡道:“等明天看画展,让周霖给你系。”
春筝:“???”
深夜,一辆劳斯莱斯从医院大门驶出。
春筝手受伤了不方便开车,便坐邵徊光的车去医院,向黛也想来,被春筝用时间太晚拒绝了,让沈书骆送向黛回家。
至于春筝开来的那辆迈凯轮就先放在会所。
春筝坐在后车座,从医院离开后,全程偏头看窗外的夜景,看也不看旁边坐着的邵徊光。
灯火通明,树影幢幢。
霓虹的光亮下,金色的银杏叶在风中打着旋飘下来。
邵徊光回完信息,从平板上挪开视线,扫过还在那生气的春筝,神色看不出喜怒。
放在从前这种不上心的事情他懒得过问,此刻他也不想问,但并非能说不上心。
邵徊光低头打量着摊开的掌心,两指间指腹摩挲,在会所时,轻轻一圈就圈住了春筝的手腕。
那一刻,他想的是会不会弄疼春筝。
邵徊光轻合了下眼,再睁开时,黑邃眸底清明冷静。
“春筝。”
“干嘛!”
邵徊光侧头看着春筝,“你又在闹……搞连坐?”
春筝背对着邵徊光开口,“我今天刚见你的时候确实在搞连坐,迁怒你,我和你道歉!”
邵徊光第一次见到有人能理直气壮用控诉的口吻和他道歉。
静默几秒,春筝突然扭头直视他,眉头紧皱,“可我现在没在搞连坐。”
邵徊光还是不疾不徐的语调,“那么请问我做了什么事让你一直用后脑勺对着我?”
春筝:“……”
前座的陶叔差点笑出声,只能努力憋住。
春筝那双浅棕色的眼瞳里染上怒气,“你在讽刺我啊!当众讽刺我!”
“周霖跑出去出差了,你还说让他给我系蝴蝶结。”春筝越说越气,面颊绯红,“你是能明天把周霖绑我面前,压着他给我系蝴蝶结吗?!”
邵徊光神色未变,“我确实能让人把他绑回来。”
春筝难得失语。
等了等,邵徊光和缓道,“还是说你想今晚就见到他?”
“我——”春筝有些后悔。
不该想着打扰邵徊光开会没被赶出去和牌局上被邵徊光喂吃了那么多张牌,便无所顾忌地放开了性子。
而且,春筝也在迟疑用不用借邵徊光叫周霖回来。
他们关系不睦,一旦邵徊光的态度激着周霖反抗只顾韩熙晴不顾婚礼,那她就什么也拿不到了。
春筝又想起牌局上的赌注。
一件能让其他三人答应做事的赌注,也许可以和邵徊光谈下协议结婚再离婚的事情?
——怕就怕邵徊光不同意,她这些天的小心思也暴露了。
“大哥,今晚打牌我赢了,能让你们做一件事。”
邵徊光看了眼手机。
让分公司的人把周霖压回来大概凌晨三点能到陵城。
倏然,包着纱布的手伸在他前面。
春筝别扭道:“我还是看蝴蝶结顺眼,现在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