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扑得正好

快到回廊尽头时,周述白稍稍侧脸,余光瞥见身后那道身影蹲下,不知在忙什么,趁着身后人没留意的间隙,闪身躲进拐角处。

喻宁给高跟鞋金属扣重新调整,勒得脚踝有点疼,走起路来不太舒服。忙好后再抬头已经不见前方那道笔挺的背影。

她跟丢了。

喻宁环视四周,不管怎么说也得把回廊走完,总不能跳水吧?

高跟鞋“哒哒”的声响在回廊下突兀醒耳,喻宁回头瞧了眼来时路,前后都没人经过这里,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衬得周围鬼气森森,没来由发冷。

人在紧张下,脚步也会不由加快。喻宁双臂环抱于胸口前,快速的脚步声难掩凌乱,低头只顾往前走,全然没注意有道人影从拐角处出现,结结实实撞了上去。

周述白没料到事情的走向变成这样,常年运动积累下的反应能力比普通人快了许多,眼明手快拉住喻宁臂弯,修长的手指扣在她莹白肌肤上,留下一圈微红的薄印。

“你……”

“没事吧?”周述白低眸打量她的双脚。

喻宁晃了晃脑袋,察觉到他的视线,不自在缩了缩脚,“你不是走了吗?”

“嗯。”周述白松开稳住她的手,“发现有人跟踪我。”

“哦哦。”喻宁神游之外点头敷衍,慢半拍抬头与他对视,“你该不会以为是我跟踪你吧?”

周述白薄唇紧抿,不应答的模样似乎证实了她的“自爆”说法。

“我也去食堂,走这条路不应该吗?”喻宁微微侧脸瞪他。

周述白眉眼微垂,看眼前比自己低半个头的女生,据理力争的神情大有和他算账的意思,“应该。”

他简明扼要,“但是这条路并不是去北食堂的路。”

喻宁准备好的说辞一时噎在喉咙进退两难,假模假样咳了两声,“哦,我有问工作人员,听说有药店,我嗓子不太舒服,正好去买。”

周述白不打算揭穿她拙劣的演技,双手缓缓插兜,站在原地静静看她,过了会儿侧身给她让路,“身体重要。”

“……”

喻宁用力过猛,咳得脸颊绯红,看上去真像生病的样子。但只有自己清楚,这哪儿是咳的,分明是被气的。

九曲回廊的尽头连接的是一座八角亭,有几人正坐在亭里下棋,搏杀到最后一步,围在石桌旁的其他人应景吆喝。喧嚣声盖过了喻宁突然闯入的高跟鞋“哒哒”声,亭内的人没有留意到有人过来。

喻宁不想引起他们注意,比起同龄人更怕亭内大妈们打量的眼神,不发一言,眼神却把你说了个遍。没准离开后还要就此展开话题围绕你扯东扯西。

周述白靠着黑色廊柱,默默看前方小心翼翼倒退的背影,个子高的优势在此刻尽显,调整懒散的姿态,挺直背站好。八角亭里的老人家们正乐呵下棋,无人注意到有人奇怪地离开。

他这人没那么重的好奇心,今天破天荒有了兴趣,挺想知道她为什么倒退走路,鞋尖朝前行的方向不由动了动。

喻宁确定没被发现后,窃喜的小表情还没来得及敛下,微扬的唇角在转身的刹那,看到身后有人突然出现,变为惊恐。往后虚退两步,后脚跟不知碰到了什么软绵绵的物体,凉凉的,汗毛立时竖起。

周述白往前走了走,想告诉她那是山庄散养的乌龟,迎面冲过来的身影扑得他措手不及,双手扶住她臂弯的同时,不知怎的想起一句话。

——遇到喜欢的男生,我干脆摔进他怀里。

又想起陆垚前段时间说的话。

——她可太会了,小劲儿拿捏得正好。

所以……真对他有别的想法?

喻宁挣开臂弯的束缚,垂眸盯着扭捏的脚趾,尽量找回自己平常说话的声音,“我刚才好像踩到什么东西了,不是故意的。”

周述白后退一步,有种欲盖弥彰的错觉,拉开两人说话的距离,清冷的嗓音一如既往,只是语速快了些,“山庄散养的乌龟,你应该是碰到,没有踩到它。”

软绵光滑的触感光是回想足以让喻宁浑身不舒服。她不是不喜欢小动物,而是不喜欢一切软体动物,碰到身上的时候说不上来的难受。

喻宁微微扭头看身后慢吞吞爬行的乌龟,两个乌龟一起经过她刚才行走的路段,准备沿着下坡到它们休息的地方去。大约刚才着急离开,没留意草丛深处的乌龟们。

“我能问你件事吗?”喻宁抬头看他,神情莫名紧张。

周述白轻点头,示意她直接问就行。

喻宁斟酌片刻:“你今天遇见我们的时候……有听到什么吗?”

周述白低头凝视她急于想知道答案的眼眸。这么问是担心自己听到她说的那句话?怕知道她的计划?

行,是个人物。

“刚好经过。”周述白扬唇,“还是你怕我听见什么?”

喻宁松了口气。没听到就好,要是听见了指不定以为对他有所企图。之前陆放的事给她敲响了警钟,以后对异性帮忙也得三思而后行,言语上也得注意,万一让对方过度脑补,总归不好。

“没有,”喻宁抬手不自然地撩起碎发别至耳后,“女孩子之间的小秘密。”

周述白眯了眯眼。女孩子的小秘密……看来是真对他有所企图,不然特意问他有没有听见做什么?看不出来她还会不好意思。

喻宁总觉得眼前的周述白怪怪的,尤其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故事性。难不成是为刚才撞到他不高兴?她道过歉了,没想到帅哥心胸挺狭隘,连非故意的碰撞也要斤斤计较。不行,一会儿回去要告诉何贝贝,她的小白中看不中用。

“我……”

“不是要去食堂?”

两人同时出声,不巧的是喻宁说话慢了半拍,周述白成功抢到话语权。

“我看你对山庄好像挺熟悉的?”

“嗯,之前来这儿工作过。”

喻宁指了指周述白身后,他秒懂,侧身让她先行。

两人保持一段距离。喻宁走在前面,稍侧脸余光便能瞥见周述白的身影不紧不慢跟在身后。这条路指示牌少,走了许久才看到木质的指示牌竖立在几步远的花丛中。前方二十米就是北食堂和生活超市。

喻宁放慢脚步等周述白走近,“那天把火锅钱转给陆垚时,说了句对你不太好的话。”

周述白眉心微动,似回忆:“你说是我提之后转钱?”

喻宁轻轻点头:“不过后来陆垚把钱收了以后,我有和他解释那句话是我为了让他收款胡编的借口。”

“嗯。”周述白垂在裤缝的手揣回兜里,“谢谢你帮我力证清白。”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话说到这份上喻宁也不好不回复,说“没关系”貌似不太合此情此景,不说话又显得没礼貌。思忖片刻,笑了笑,“我没有你联系方式,不然发信息和你解释了。”

周述白侧目打量了眼身旁的女生。现在女孩子追人都这么直接?明里暗里都在表明心意?刚才那话的意思不就是点他?

喻宁察觉到身旁的人许久无言,抬头偷偷觑他一眼,没什么表情。难不成刚才说的话得罪他了?还是因为那天和陆垚说的话生气?

“周述白,你是不是生气了?”喻宁最怕处理人际关系,说的每个字都得再三斟酌。

“没有。”周述白淡淡回应。

喻宁停下脚步,站定,认真盯着他。瞳仁黑亮清冷,或许是天性不爱笑,微薄的唇紧抿。视线不自觉往下移了几分,微凸的喉结在此刻动了。

“还去不去食堂?”

耳边传来的询问声,似藏着隐忍的笑意。喻宁抬眸,眼前依旧是周述白沉色的脸。

进了北食堂,两人心照不宣分开。周述白分别前礼貌说了句“先走了”,喻宁目送高挺的背影渐行渐远,回忆刚才的反应,应该不显呆吧?

周述白找到陆垚指名要带的牛肉面馆,窗口还有两三人在点餐,他自行排在了队伍后面。香味四溢,周述白闻着味倒饿了,不过面食他不打算吃,环视食堂时,目光落在一处短暂停留。

居然还在看他。

而另一边刚看到面馆的喻宁举着手机安抚电话那头的何贝贝,“行了,陆垚说的那家面馆找到了。”

“我要吃鸡杂面,你买份别的味道,到时候可以互相尝尝。”何贝贝换上拖鞋起身,“陆垚刚才给我发信息说那家面特正宗,咱们好不容易来一趟正好尝尝。”

喻宁边回复边往面馆的方向走,“这里店铺招牌不显眼,你说的那家面馆连牌子都没亮,还是路过的阿姨指给我看才发现。”

“档口这么偏?”何贝贝有点打退堂鼓,“陆垚该不会坑我吧?”

“他家有人在排队,生意看起来不错,应该没骗你。”喻宁笑了笑,“再说你为什么觉得陆垚会坑你?”

何贝贝走到阳台,挪动藤椅找个合适的角度坐下,听喻宁问缘由忍不住抱怨,“我就是小吹牛了一下,说自己LOL玩得不错,那谁知道他就非要约一起玩……”

“停。”喻宁大概猜到了他们那场游戏最后的结局,“我先去给你点餐,回去聊。”

挂了电话,喻宁正好走到了面馆窗口附近。“宋记面馆”四个大字歪歪扭扭写在黑板上,在一排档口中独树一帜。看来,口味好,其他一切都是浮云。

面馆窗口除了正在忙碌制作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位年纪相仿的女人站在左侧窗口帮忙点餐和收费。

女人把小票递给付钱的男人,留意到有人在面馆前徘徊,热情招呼:“小姑娘,我们家面好吃的嘞,今天第二份半价。”

喻宁正犹豫要不要吃面,听到半价干脆了当敲定了,就吃这家。

做生意的人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生意成不成瞧一眼就能断定,抬臂笑着指引:“小姑娘,你先拿菜单排个队,看看自己想吃什么。”

菜单放在窗口前的白瓷砖伸台上,除了排队的人手一份,经过面馆的男男女女也随手抽走一份。

喻宁拿着菜单仔细浏览了一遍,品种很多,习惯性给何贝贝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她这人喜好不定,兴许一会儿又要改。

【贝总:我要吃肥肠面,这肥肠看着就不错,对了,你没和小白一起去食堂?】

喻宁对于某人重色轻友的行为习以为常,低头专注面前薄薄的菜单纸,边看边往面馆的队伍最末端走,右手轻捏语音,逗弄得话语溢出:“去了,小白还请我吃面,你……”

“信吗”两字还未说出口,鼻尖传来清冽的佛手柑香味,淡,好闻。

还有莫名的熟悉。

喻宁发语音的手不经意松开,把面前遮挡视线的菜单慢慢往下移了几分,露出莹莹的双眸。将身前怎么看都熟悉的身影从头到脚打量个遍,确认是周述白后,重新把菜单挡在面前,一脸心虚闭眸咬唇。

食堂这会儿人来人往,她说的话应该没听见吧?

喻宁想着要不先发制人打个招呼?用词都斟酌好了,迎面走来两位相伴而行的女生,目标明确,冲着她前方这道身影来的。

高个子女生随意挽了一个丸子头,脖颈上特意散落几缕碎发,很韩国女主角。

“帅哥,我们一会儿有事着急离开,能帮忙点个餐吗?我可以把钱转你。”

周述白锁屏手机揣回兜里,打量了女生一眼,绅士让位,“有急事,你先。”

女生准备好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要这样不按常理出牌吗?正准备再挣扎两下,对方干脆不给她机会,转身走到了队伍末端重新排队。

作者有话要说:周婲婲:她肯定对我有意思,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