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沈岁岁不明所以,脸颊贴在滚烫的胸膛深处让她身躯不禁发软。

那种感觉,似又来了。

可如今的姿势实在难受,腰又被那道铁链似的手臂箍着摁在他怀里,她觉得自己似要断掉两截。

沈岁岁咬着软嫩的唇,试着悄悄移了一移,岂料身体竟被萧韫庭单臂提抱起来。

力道强劲,毫不费力。

她懵了,她几乎是面对面坐在了他的怀里。

须臾之间,熟悉又令人心安的冷檀香织成一张细网迅速将她卷入其中。

侵占强势,却又让她,……依恋。

登时,只闻“咻”的一声锵鸣,一支锋锐的箭矢狠狠从旁侧扎了进来。

锋锐的箭刃灼出刺目寒光,破秋风斩万竹。

沈岁岁纵使栖在萧韫庭怀里,眼睛看不见,但也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了。

——遇上刺杀了,而他们的目标,定是萧韫庭。

“九爷恕罪,卑职这就将这些碍眼的东西处理干净。”

庞译的声音雄厚挤进耳际,接着便是刀剑相接的声音,在硕大的雨势里激鸣锵响。

沈岁岁哪经过这等场面,柔软的身躯僵冷,她维持着似孩童般依赖的姿势不敢动一分一毫。

时间在窒息中过去,沈岁岁又明显的听见些惨叫声。

她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可在马车里头,她觉得又回到了铁笼那日。

——萧韫庭站在最高点,执掌别人的生死,又活活制造一处人间炼狱。而自己,是依附于他,在他怀里躲藏。

“怕什么?”

头顶传来男人沉磁的声音,又低又冷。沈岁岁纳然回神,哆嗦道:“九、九叔,外面……外面……”

“这么怕?”

与她的瑟瑟颤栗截然不同,她甚至听出萧韫庭的尾音有些上扬。

很轻。

可两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她甚至能察觉到烘来的灼息。

烫得她有些难安,却偏偏又如实质的春水般淌过冷寂寒洌的心。

“……是。”

沈岁岁抿着唇,外头雨势愈急,甚至惨杂着若有若无的惨叫声。

她不清楚现在是何局势,可无论哪样,萧韫庭都表现得太过镇定自若,仿佛这一切都和他无关。

不仅是处变不惊了,甚至还阖着眼睛假寐。

沈岁岁心砰砰的跳,担心敌我局势,又提防着四周何时又会有箭矢扎进来,再或是刺客直接扛着大刀跳上马车!

她轻轻扬起头,再度想确认萧韫庭无波无澜的神色时,唇瓣却是有了不该有的触感。

柔软,温热。

那明明是……明明是!

他的脸。

——她的唇无意擦过了他的脸!

沈岁岁懵了,刺杀的恐惧再加上此刻的焦措让她无力招架。

噼里啪啦的雨砸在车顶上,将她的心掏了出来狠狠炙烤。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害怕,她也不敢放开攥住他衣袍的小手,更遑论硬着骨头离开他的怀抱。

无论是上次还是此次,他都是她唯一的庇佑。

刺杀太过无情,外面刀剑相接正是如火如荼,她怕,怕什么时候就会有人冲上来,又怕自己一放手,便中了扎进来的冷箭。

“九叔……”

她带着哭腔溢出一声,看见头顶的男人骇然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瞳烁着戾光。

融在晦暗的光线里,就满是暴戾和阴翳。

“九叔。”

沈岁岁又凄苦唤他一声,这次,萧韫庭打断她开口。

“这次,岁岁又想说知道错了?”

“我、我……”

软唇一张一翕半天,却是挤不出来完整的一句。

她被说破了心思,呆呆的望着他,湿漉漉的眼睫还在颤抖,可怜又无助。

半晌,萧韫庭看她一阵,兀自笑了,“九叔说过,不会怪岁岁。”

尾音微扬,甚至勾了些说不上来的缱绻柔和,可沈岁岁更是觉得毛骨悚然。

她眨着眼,又急慌忙地启唇:“九叔,岁岁真的并非有意的……”

“都是岁岁的错。”

半晌,见萧韫庭不说话,她揣测不明其心思,只得道:“多谢九叔宽恕。”

嗓音湿漉漉的,就像流浪多日的幼犬,无跟无依,寻着主人的佑护。

车厢里归于沉寂,沈岁岁倚在男人怀里惶惶不安,发寒僵硬的身躯跟着外面的惨叫闷哼一下一下的哆嗦,甚至是不自觉的往萧韫庭怀里愈缩愈深。

攥在衣袍上的一双小手不知何时已经抱住他的腰身了,头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彻底的埋了进去。

到最后,是整个人就如菟丝花一般严严实实的裹缠着。

可就在这样的生死存亡中,她却察觉到底下有一坚硬的磐石。

甚至烫灼似刚出炉的烙铁。

沈岁岁心弦微动,又忽地忆起不久前手里握过之感。

当时便是觉得阔硕,怕是两只手都难以握控。

而现在……

沈岁岁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她有些不舒服,可又丝毫不敢动。

“九爷,留了两个活口。”庞译的嗓音传了进来,“九爷您可要问话?”

听见这,沈岁岁这才知道一场刺杀终于结束了,紧绷的弦稍稍放掉,又回过神思现在两人的姿势。

心里轻轻咯噔一下,她连撑着手坐直身子。

“九叔。”

察觉萧韫庭的视线锁在她身上,她捏着湿汗的手心,忐忑道:“九叔,岁岁……又逾矩了,请您责罚。”

然许久,仍是这般冰霜凌厉的眼神囚着她的身形,她坐立不得,又想在萧韫庭面前跪下请罪。

正当她要动作之时,萧韫庭却支起了身子,阔步迈了出去。

门帘掀开的一瞬,她借机看见迸溅的硕大雨珠、横躺蜷缩着的尸/身,及一滩一滩被雨弥散开的血色……

她吓得脸色骤变,赶紧闭上了眼睛。

这两日,当真是把所有的杀戮和血/腥见了个遍。

沈岁岁止不住的哆嗦,靠抱着自己都不能止住浸透全身的冷意。

雨依旧再下,可淌不尽才将过去的罪孽,还有此刻随风溢进来的凄厉惨叫。

“啊——九爷饶命!”

“饶命……”

声音愈来愈低,最后是戛然而止。

不知过去了多久,精致的门帘再次被掀开,冷峻高大的身影微压行了进来。

明暗交替的瞬间,精致俊美的面高贵无双,可又尽是凉薄。

“九叔……”

下意识唤了出来,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可声音沙哑哆嗦,就像喉咙被何物堵塞,要哭不哭,酸涩难忍。

她眨了下眼,盈满水雾的视线微微流转,又被男人袍角深色的一团印渍搅得心直晃。

或许是雨太大,但又或该是方才审讯时不经意溅上的血。

待男人入坐在自己身侧,沈岁岁跟着指尖一颤。

果然,是血。

血腥味实在难以忽视,在幽闭的车厢里更是浓郁。

她下意识蜷着身子想避开一些,又听见萧韫庭勘破灵魂的拷问。

“为何怕我?”

沈岁岁心猛然一停滞,抬起头来撞进那双幽深不见底的黑眸,其中威压惊人心魄。

“九叔……岁岁没有。”

她咽了口气,可压不下那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脏。

潋滟波光的眸儿急促要避开那滚烫的视线,却不妨被狠狠箍住了脸颊。

带着茧的大掌强势,亦是十足的悍劲。

“没有?”

这两个字兴味似的从他薄唇里捻出来,而后,缓缓倾身,无止境的阴翳像张开细网彻底将她包裹在内。

沈岁岁觉得呼吸困难,脸颊被捏来的痛感亦让她难受。

“九叔,疼……”

她弱弱溢出一声,湿漉漉的眼眸孱颤,似蓄满了水色。

然高贵的男人依旧冷漠审视她,沈岁岁莹白贝齿松开软嫩的唇,硬着头皮又道。

“岁岁真的……不怕您。”

话音刚溢出来,她觉得萧韫庭离她更近了。

“还在撒谎?”

滚烫馥蕴冷檀香的气息烘在她脸上,就像刚烧开的水雾,而话音里的逼仄压得她呼吸困难。

“九叔,岁岁真的不怕您的。”

她攒紧手心,又小心翼翼重复一遍,却是不知是在说给男人听,还是在安慰紧张害怕的自己。

“哦?”

萧韫庭笑了,捏住少女白嫩脸颊的指腹稍移,蜻蜓点水般点在人儿的眼睫。

破碎的珍珠缀在冷白指尖。

如此,更是如破碎的蝴蝶振翅,挣扎着似要飞走。

“唔。”

沈岁岁下意识吓得想往后躲,可脸还被萧韫庭捏着,她是动不了分毫的。

“九叔……”

嗓音湿漉漉中,她听见萧韫庭开口。

“可九叔瞧着,岁岁怕得很啊。”

嗓音低沉,却又氤氲着些许的潮意。

实在过于亲近的距离,又加之在这样密闭的空间内,外头马蹄崩溅了硕大的雨珠,而里面……

无形的东西在悄然弥漫张开。

沈岁岁听不出萧韫庭话里有什么东西,她只觉得那熟悉的渴燥又有了复苏之势。

她掐了掐手心,要这痛感让自己保持清醒,软唇张翕,轻轻解释:“真的没有的……”

“方才刺杀……岁岁、岁岁都敢躲在九叔身上,哪里会……会怕九叔?”

细糯的声音底气不足的溢出来,沈岁岁听了,都有些惊讶,自己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最过让人心神不宁的是,此刻萧韫庭看她的眼神。

漆黑黯然,明明一如既往的波澜不起,却她就是觉得底下蛰伏翻滚着什么,就像危险的漩涡勾着她跌入其中。

万籁俱寂,沈岁岁觉得有什么又变了。

方才被捏得有些痛意的脸颊生出了些诡异的热意。

从心底里蔓出来,源源不断,灼得她全身发软。

“那不如,”

萧韫庭瞳眸危险又乖戾的眯了眯,凝着异色微光。

“岁岁再证明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来咯来咯,宝们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