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谈论声忽远忽近,又显得有些飘忽不定。
垂在身侧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戳向娇嫩手心,印下道道月牙儿红痕,她喉咙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上下滚动的喉结艰难地滑动着。
子嗣,子嗣,没有圆房,何来的子嗣。
除了那夜之外,沈聿白再也没有碰过她,就连其他夫妻间习以为常的牵手也未曾有过,更别说是更为亲密的肌肤之亲。
秦桢最初的时候也想过子嗣的问题,也曾幻想过和他拥有一儿半女。
可随着时间流逝,她便知晓了,沈聿白不会碰她,她也不会拥有自己的孩子,久而久之也就不在期待。
听闻身侧响起的脚步声,秦桢思绪回笼,拉住了作势要上前敲门的闻夕,微微摇了摇头便往回走,也不管里面还在说着些什么。
微薄背影望去,挺拔而僵硬。
闻夕紧忙跟了上去,担忧地看着神色平静的主子,瓢泼大雨来临前的平静也不过如此。
秦桢走到西厢房门口,耳边响起熟悉的温声细语,预备推开门扉的手顿在半空中,迟迟未落下。
她并不在乎别人对自己指指点点,但却接受不了别人说道乔氏,乔氏对她的好,是她这辈子也还不清,怎么还能因为她而受到别人的指点。
正当秦桢犹豫沉思之时,紧闭的门扉被人从里边拉开,乔氏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眼眸中含着笑意的乔氏在睨见秦桢低落无言的神色时愣怔了下,不疾不徐地扫了眼跟在她身后的闻夕,问:“好端端的,怎么出去了躺心情如此低沉。”
“被人撞了下没有反应过来而已。”秦桢神色自若,慢条斯理地回复着。
一切都恰如往常,除了心情看似不佳之外没有任何意外。
“可有受伤?”乔氏闻言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上下打量着她好一会儿。
“不过是踉跄了下,并没有大碍。”说着秦桢微微停顿须臾,适才传出讨论声的厢房响起陶瓷砸落地面撞出的清脆响声,她眸光落在门扉上小会儿,上前接替田嬷嬷的位置,边挽着乔氏的手边往外走,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小桥的新头面您已经挑好了?”
乔氏又上下看了一会儿,确定她并无大碍才颔首道:“已经定下了,你可有称心的?”
秦桢摇头。
称心的配饰没有找到,不称心的事情倒是遇到了。
她现下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好在乔氏还有其他需要采买的新春年货,也没有在首饰铺中多做停留。
一行人一路走走停停,许久未上街采买年货的乔氏遇到哪儿都觉得新鲜,哪儿都想要去看看,也未亲自买过年货的秦桢慢慢地也被勾起了兴致,渐渐地忘了适才的事情。
走着走着,竟然从永乐街道正大门入口处走到了尽头。
望着街道尽头贩卖的春贴,乔氏也没了再逛下去的心思,她回眸看了眼身后跟着的丫鬟小厮们,各个手中都提满了大包小包的,便道:“时候也不早了,回— —”
“桢儿!”
雀跃的高呼声打断了乔氏的思绪。
秦桢循声望去,只见一道身影朝她横冲直撞地奔来,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谁知下一瞬就被抱了个满怀。
“你上街怎么不派人告知我。”
奔跑而来的周琬鬓角发梢微微凌乱,稍显不顾形象。
她瞧见一侧满面笑意的乔氏,稍稍福身行了道晚辈礼,“许久没见,夫人安好。”
乔氏抬手扶上她的手臂,掠了眼神色间染上欣喜之意的秦桢,道:“我正好逛累了想要回府歇下,桢儿若是没有事情就留下来和世子妃一道逛逛,你们出阁后也许久没有一同上街了。”
“多谢夫人。”不等秦桢开口婉拒,周琬道。
乔氏挥了挥手,领着一众下人离开。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于永乐长街中,秦桢失笑地抬手整理着好友扬起的发梢,“怎么还是如此风风火火的,要是哪日又崴到脚踝半个多月无法出府,你又要唉声叹息多时了。”
“你还说我。”周琬语气娇嗔,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她的手腕,“这些日子你又做什么去了,怎么喊你也不出门,章宇睿也忙得不着家,我要不是知道你好端端的在国公府,都要跑去大理寺问问沈聿白,你到底要如何做才能如他的意。”
闻言,秦桢淡淡地笑了下,清亮的眼眸并无笑意,“或许哪日我消失了,就如他的意了。”
周琬手中正拿着丫鬟递来的香囊,垂眸寻着好友纤细腰肢间的可系缝隙,听她这么一说皱眉道:“呸呸呸,不准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什么消失不消失的,要消失也得他消失。”
秦桢被她的话逗乐了,“好,不说这种话。”
给她系上香囊的周琬甚是满意地抬起头,手心中散着清淡的桂花香,“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日后他可有给你道歉?”
“他后来给我送来御赐的和田玉。”
“那他还稍稍有点良心。”
“但是我没收。”
那块和田玉,现下被她放在了宣晖园库房中,账本上登记的也是沈聿白的物品。
把玩着临街摊铺团扇的周琬闻言顿时看向秦桢,澄亮的暖阳落在她微颤的眼睫上倒影着光晕,对她的态度感到不可思议。
炙热的眸光与暖阳相较着照耀秦桢,她也任由那道巡视的目光在身上扫视,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团扇把柄上的流苏,温柔的就好像是在拨弄这些年来繁杂的思绪。
时至今日两人相识也有九年之久,这九年的时间中,周琬见证了秦桢的动心,也看着她得偿所愿嫁给沈聿白。
谁都说好友是使了手段嫁入了国公府,可周琬十分清楚,她不会如此。
比起嫁给沈聿白,秦桢更多地是希望他事事顺遂,他心悦的人也恰好心悦于他,两人执手相伴相守此生。
三年前秦桢收到婚书之时,连夜寻到周琬,两人待在她的房间整晚,好友才下了决心收下这份婚书。
周琬还记得她出阁那日,那双不自觉颤抖的手心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双眸中盈溢着令人看着便欢喜的神色,现在竟然说出了‘我没收’的话语。
她细细地打量着秦桢的神色,试探性问道:“是真的不喜欢他了?”
闻言,秦桢愣了下。
良久后才说:“我不知道,只是觉得累得慌。”
就像是一拳打在了团团棉花那般,没了劲儿。
刹那间,周琬就明白了。
不是不喜欢,而是心寒。
秦桢将团扇递给闻夕,示意她给商贩支付银钱,“不说这个,说着心中闷得厉害,闲逛的心情都没有了。”
曾几何时提到沈聿白时她满心满眼都是欢喜,现下倒变成了这幅模样。
说是闲逛实则两人相遇前各自都在永乐街道待了许久,该看得也都已经看过,再逛时也不免得有些恍惚,两人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无趣’时,霎时间笑出声。
不约而同地朝着徽楼的方向走去。
徽楼是永乐长街最高的酒楼,就算是下半夜前来这儿也能遇见灯火通明之状,往来的人影也是络绎不绝,是寂静深夜中唯一一道喧闹场所,是以也是众多不喜寻花问柳之地的世子子弟深夜把酒言欢的好去处。
门口迎客送客的小厮步履匆匆,秦桢随着小厮穿过人流前往二楼的方向,踏上台阶时忽而听闻周琬提起两位女子的姓名,她微微抬眸朝着东边的方向望去,恰好与那两位女子的视线相撞。
视线对上的刹那间,两个女子眸中闪过些许慌乱,紧接着就是些许尴尬,匆匆点头打了个招呼后便离去了。
周琬狐疑地盯着那两道慌忙的身影,“怎么一看到我们就走,有谁在身后追她们吗?”
秦桢微垂的眼眸往上掀起,不疾不徐地拾级而上,道:“也许是在谈论别人的话语被人听见,觉得尴尬吧。”
“啊?”周琬怔忪,顷刻之间反应过来,若不是秦桢下手拦住她她就追上去了,凝眉问:“她们说你什么了?”
“没什么。”秦桢道,说她的话不过是些闲言碎语而已。
若是闲言碎语能够淹死人,她都活不到现在,怕是才来到国公府时就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就在想要抹平周琬皱起的眉梢时,余光瞥见鹤一快步流星地朝着她们的方位走来,秦桢眼眸环视四周,厢房处除了她们两人之外并无第三人。
周琬也看到了他的身影,“沈聿白也在这儿?”
秦桢摇摇头,自己对于他的行踪是一无所知。
鹤一拱手向两人请安,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大人和世子都在厢房中,两位夫人也可移步前往。”
闻言,秦桢了然地侧眸睨了眼周琬,知道应当是章宇睿的意思。
周琬并没有当即应下,而是看向了身侧的人儿,用眼神询问她是否要过去。
秦桢颔了颔首,身侧的人霎时间笑开了颜。
她并不想见到沈聿白,可周琬和章宇睿夫妻感情甚浓,这些时日也有段时间未见,思来想去若是因为自己而丧失了见面的机会,那她可就罪过了。
两人随着鹤一走去,来到顶楼正中央的厢房时才停下了步伐。
与楼下的厢房不同这处厢房门口站着不少侍卫,凌厉的眸光扫过她们须臾才收回,继续巡视着其他的方向。
秦桢和周琬相视,问鹤一:“谁在— —”
话音尚未落下,门扉被人推开。
霎时间,女子娇俏可人的容颜落入视线之中,一颦一笑间耀眼夺目。
秦桢远远地见过她几面。
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女儿,也是太子一母同胞的姐姐,章舒墨。
作者有话要说:心寒和心死还是不同的。
桢桢不能说是不喜欢,要真的那么容易就不喜欢一个人,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要是谁都能干脆利落地放下对心上人的喜欢,也不会有那么多分分合合了,大家稍稍给她一点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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