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故事【正文完结】

房随时随地都能开,“鸡同鸭讲”的婚礼这辈子就一次。陈栖叶当然选择前者,两人在彩排开始前赶到了仪式现场,那个秦戈曾经度过十八岁生日的海边度假别墅区。

这无疑是陈栖叶见过的排场最大的婚礼。露天婚礼的“t”型舞台全都是现场搭建的,白玫瑰、云朵、月亮船是主要装饰,两侧的酒桌有近百张,每桌正中间都摆着一盆一人高的植物装饰,夜深后,枝干上挂着的南瓜灯会发出蜡烛光,像夏天的萤火虫星星点点遍布全场,随手一拍都足够美轮美奂,仿若置身仙境。

这绝对是很多女性理想中的梦幻婚礼,婚期策划前前后后也花了很多心思,多次彩排确保每个流程都不出错,奈何陈小娴不属于绝大多数的行列,居然提出更换钻戒道具的要求。

司仪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连忙解释说仪式过程中所用的钻戒是他们公司提供的道具,毕竟婚礼人多眼杂,他们也怕弄丢贵重物品,陈小娴却说他们连真的钻戒都没买。

“钻石不值钱的。我老早就跟林记说过,他求婚的那一天买个铂金的就好,要是掏出个钻戒,我肯定会气死。”

如果司仪感兴趣,陈小娴甚至愿意现场给他科普钻石的营销骗局。傻眼的司仪看向新郎官,林记一脸“她就这样我习惯了”的淡然表情,陈小娴说什么他都“好好好”。

秦戈和陈栖叶这时候作为背景板站在舞台上,忍俊不禁。司仪提醒他们这些伴郎伴娘可以下场了,接下来舞台上只会有一束光,林记单膝跪地给陈小娴戴上戒指,两人再面对面,以妻子和丈夫的新身份对话。

这一部分最为煽情和感人,彩排了就没内味儿了,所以直接过,留着他们晚上慢慢说。陈栖叶和秦戈在台下看着,笑着,猜测他们俩会说些什么,杜欣怡搭腔,说内容不重要,这两人别憋不住鸡同鸭讲地打起来就行。

林记和陈小娴在他们这些多年的老朋友眼里还是吵吵闹闹的欢喜冤家,好像从未长大,他们对新人的印象在婚礼仪式正式开始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陈小娴从t台末端,由她父亲牵着手送到上前迎接的林记身边,那一刻陈小娴又哭了,前行的过程中不住地回头看自己父亲离去的背影。

陈小娴身穿婚纱,在如昼灯光的映衬下,连哭都是那么漂亮,然后她伸出手,由林记戴上钻石戒指,她笑起来依旧是那么漂亮。

伴郎伴娘团们这时候都离开了。他们没回自己的酒桌,而是在台后围观。新郎给新娘戴上戒指后整个舞台的灯光都变成喜庆的红色,他们靠的太近,衣着和皮肤也都融入灯光的颜色里。

陈栖叶问:“不是说不用钻戒嘛。”

秦戈说:“陈小娴爸爸知道后不同意,说就算没买真的也必须要用假的意思意思,不能让大家以为自己女儿是那么好娶的。”

陈栖叶笑,感慨这世间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灯光从红幻化成蓝,且逐渐淡去,最后只剩下一束聚光灯。陈栖叶和秦戈也在黑暗里,这对他们而言反而是最好的保护色,没人会发现两个伴郎在这时候牵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舞台上的这对新人,他们对彼此说的话都是自己亲手写的,而非他人代笔的花哨情话。

他们的陈述都很简单,足够真实和走心。陈小娴回顾了她在美国求学期间和林记的异国恋,那是他们感情最易碎脆弱的阶段,经历了无数次的争吵和冷战,为了追回爱情而连夜飞到对方城市、敲响房门的浪漫从未发生过,因为机票很贵,签证也不好拿,两人只能在手机里分手又复合、复合又分手……

陈小娴所提到的现实因素成功把到场的各位逗笑,陈小娴自己也笑,眼里含着泪花。

“但我不后悔。我很感谢那时候的自己坚持了下来,不然我现在可能在另一个国家,另一个城市,过着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而不是站在你面前。”

陈小娴的眼泪是幸福的,对林记说:“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是现在的我。再也没有另一个‘我’,比现在这个要与你携手与共的‘我’更能代表我的自由意志。”

向来口吐莲花的林记哽咽了。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他是个世俗的男人,未必能完全参透一个新闻工作者的精神世界,但这不妨碍他此刻的感动是真实的,他从爱人那里获得的肯定也是真实的。

男人遇到这么一个女人,这辈子也值了。林记对陈小娴说:“你也成就了我。”

现场的灯光重新闪烁,在台后目睹这一切的陈栖叶和秦戈也从黑暗中走出,和众多见证人一起为终成眷属的有情人们鼓掌。

他们继续他们作为伴郎的任务,在仪式结束后随新郎新娘去敬酒,帮忙挡酒。和中午不同,来吃晚宴的人可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们,有几桌的客人特别高兴,每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每人都要和新人碰杯,喝完后合照,夸他们男的帅气女的漂亮,感谢他们操办了如此别致的婚礼,祝他们百年好合天长地久……

新郎新娘深情难却,三亲六眷的祝福是他们的,一杯接一杯送上来的酒是身后伴郎团的。陈栖叶和秦戈全都沉默,光喝酒,不去抢新人的风头,他们作为配角也抢不了新人的风头。

他们羡慕吗?肯定有的。倒不是羡慕林记和陈小娴能举办如此盛大而又隆重的婚礼,而是他们能成为合法夫妻,拿到盖红戳的小本子,收到所有人对这段关系的认可与祝福。

但他们真的羡慕吗?好像也没有。当他们得空相视,他们也会会心一笑,在新郎新娘和客人交流的时候偷偷摸摸碰对方的手,或借着互相倒酒的机会蹭蹭对方的脸颊。

他们还会做更亲密的接触。当敬完酒的新人重回舞台,夜空中盛开硕大的烟花,光彩夺目。新人在华丽绚烂的烟花下亲吻,他们这两位伴郎共享同一片天空同一道风景,在台下稍暗的光影里同样有亲吻的权利。

他们拥抱。陈栖叶的下巴搁在秦戈的肩膀上,他背对着不远处的人群,目光所及之处是度假区的人造沙滩,烟花的光芒将海浪的翻滚都照亮清明。

他耳边有很多声音。烟花的爆炸声,众人的欢呼声,司仪透过话筒传出的声音……那些声音全都被听不见的浪潮覆盖,最后变成秦戈的呼吸声。

陈栖叶闭上眼,黑暗里也有光芒,他对秦戈说,我现在很平静。

秦戈也闭上眼。不管是相识的童年还是少年,他们总是在逃离,逃离,寄希望于乌托邦的存在,他们现在终于活成了别人生活里的配角。

这也是我现在的感觉,秦戈对怀里的陈栖叶说,平静。

他们终于落地生根,完成与这个世界的联结。

婚礼能带来欢乐,也让所有参与者筋疲力竭,林记和陈小娴送完最后一位客人,拖着疲惫的身子打开门锁,进屋,见杜欣怡等人居然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待,不由惊讶地问:“你们怎么还没睡!”

“啊,来了,那快拍照,人总算来齐了……”差点睡过去的马思睿拍拍自己的脸颊保持清醒。新郎新娘有心了,现在外面虽然没篝火,但他们六个人住的这栋别墅就是秦戈曾经过生日的地方。

那时候他们六个就一起合了张影,多年以后大家重新聚到一起,当然要再拍一张。

“我还以为什么要紧事儿呢……”林记扶着陈小娴坐过来,不是很能理解,“拍照什么时候都能拍啊,今天大家都辛苦了,等睡到明天晚上这时候再拍也不迟啊。”

“明天这时候我都走了。”杜欣怡站在沙发后面。她笑着,也只有她一个人站着。

陈小娴扭头,问她去哪儿,杜欣怡才告诉她自己已经辞职了,明天要去上海面试,未来计划边工作边考原来专业的研究生。

新郎新娘顿时都不困了,全都错愕想知道原因。马思睿之前也问过,杜欣怡当时看着秦戈,说想趁年轻去更大的世界试一试,她现在再一次看向秦戈,给出的理由却是玩笑话:“谁让他不继续装我男朋友了,我再不逃,我父母又要给我安排相亲了!”

“那以后让马思睿来顶替!肥水不流外人田,咱们六个内部消化个干净。”陈小娴也出昏招说胡话了。马思睿捏了捏自己的游泳圈以表自知之明,提醒大家别说话准备拍照,相机的照明灯亮起后他反而特别大声的、像回到十八岁那年,喊:“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夜太深了,六人寒暄了几句后就回各自的房间休息。陈栖叶和秦戈的房间在三楼,正是过去的那一间。别墅区实施酒店式管理,屋内陈设这些年几乎没有变化,站在窗前往外能看到海和沙滩,要是季节来对了,那片粉黛乱子草也还在。

但他们太累了,倒头就睡。不知睡了多久秦戈突然醒过来,他一边手臂发麻,可又怕吵醒枕着自己手臂的陈栖叶,所以最终还是没动,闭上眼就这么再睡回去。

秦戈五六分钟后用另一只手捞床头的手机,屏幕的亮光照亮了他的脸。

他莫名睡不着,觉得无聊,就拿起手机随便看看,屏幕一解锁就收到未看的马思睿在几个小时前发来的照片,除了他们今天的合影,还有八九年前的那晚生日。

人总是习惯性先在合照里找自己,再看自己最关心在意的那一个。最新的合照里,他和陈栖叶穿着一模一样的伴郎服坐在新婚夫妇旁边,陈栖叶的脑袋一歪,很自然地靠在自己肩膀上,两人的手交扣握着放在秦戈的腿上。

成年的他们和那晚生日的六只花猫形成鲜明对比。陈栖叶缩着脖子比剪刀手,在旧照片里远没有现在这般从容自然,还刻意跟秦戈拉开距离不跟他靠近。

秦戈有些想不起他们当初因为什么闹矛盾了,陈栖叶突然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短暂的惊呼后出于本能地往他怀里钻。

秦戈连忙放下手机,回抱住陈栖叶,手往衣服里探摸到他身上的冷汗。

秦戈担心:“怎么了?做噩梦了?”

陈栖叶呼吸急促,心跳也加速,一声不吭,默认了。

“没事,没事。”秦戈安抚他,哄小孩似地拍他的后背,“梦都是反着着,不怕。”

“……但这次不太一样。”陈栖叶的呼吸慢慢平缓,良久说了这么一句,音量小到秦戈差点没听清。

“我以前经常做相似的梦,梦到我生病了,身上出现红点。嗯,有点像高中抵抗力下降后会冒出来的那种红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怎么都治不好……”

陈栖叶紧紧搂住秦戈。他和秦戈的姿势已经很亲密了,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勾秦戈的腿,贴紧秦戈的胸膛,以获得更多的安全感和心理慰藉。

但他又没有那么恐惧。当他的声线逐渐清晰,他的思维也清明开来,不像刚睡醒时那么依赖秦戈的身体,尽管他又说自己每次做到这样的梦,就很想在梦里去找秦戈。

“可我又怕你不见我,不喜欢我,不记得我了。我纠结来纠结去,也就醒了。”陈栖叶说的是这类梦以往的标配结局,但今天的不一样。或许是因为秦戈就在身边,他在梦里鼓起勇气前往秦戈所在的城市。

他分不清那地方到底是潭州还是杭城,只记得整座城市光怪陆离又如梦如幻,漂亮到不真实的程度,城市里的人却很冷漠,没有一个愿意告诉他秦戈在哪儿。

“我就、就又纠结了,不想找你了。”陈栖叶本质是怕梦里的秦戈也像那些人一样冷漠,但不知道为什么,霍乱突然在这个城市肆虐,人一个接一个的得病,消失……这座城市随之被封锁,陈栖叶知道要去什么地方找秦戈了,跟着一道黄色的阳光跑过去,跑到医院,隔着一道透明的隔离门看到正在救死扶伤的秦医生。

“……”秦戈一听自己在陈栖叶梦里也是个医生,一时有些想笑。他憋着,问越来越严肃的陈栖叶:“然后呢?”

“然后我们隔着玻璃认出了彼此。我的声音不能穿透隔离门,但你看得懂唇语。你戴着口罩不能说话,就用手指在玻璃上画了颗爱心,再用手掌贴着玻璃门——”

陈栖叶也伸出手。秦戈掌心的温度很真实,他问陈栖叶说了什么,陈栖叶盯着两人贴在一起的手,说,他也不知道。

只知道自己哭着露出笑,像个既得利益者。一座城的封锁,成全了他们的爱情。

“这个梦挺好的啊,”秦戈纳闷了,问陈栖叶醒的时候抖什么。陈栖叶嘟嘟囔囔了,说这样的想法是不道德的。

秦戈说:“道德衡量不了爱情。”

秦戈又说:“睡吧。”

陈栖叶把脸往他胸膛里又埋了埋,听了会心跳后问:“你有过这样的经历吗?”

“什么?”

“做重复的梦。”

“……算有吧。”

“梦里有我吗?”

“……”

“……”

“算有……吧……”

“!什么样的!我在你梦里——”

“你还睡不睡?”秦戈被子一掀,才不要解析梦境,直接将陈栖叶压在身下才是他的风格。

他还带陈栖叶回家过年。陈小娴和林记办婚礼的日子在腊月初,回杭城后,秦戈的导师到腊月中下旬才放人,陈栖叶都要以为他们俩要在杭城过除夕了,秦戈在腊月三十那天毫无预兆地说他买好了动车票,两人下午就回潭州。

陈栖叶抱着多多,一脸“???”,下意识摇头不愿意去。秦戈事先不透露就是猜准他会拒绝,理由还全都是从秦戈的角度出发,为秦戈和原生家庭的关系着想。

“我不可能留你一个人在杭城过除夕。”秦戈如果没搞定家里人也不可能带陈栖叶一起回去,但陈栖叶觉得秦戈的家里人各个老谋深算心思缜密,不可能真的接纳自己,还是不想给他添烦恼麻烦。

秦戈让他放心:“就是去吃顿年夜饭,你要是不想和他们有太多接触,我们吃完就去住高中旁边那套公寓也行。”

陈栖叶放不下心。秦戈的外公会舍得用经济支持打压孩子,在他眼里是说一不二的强势人物。

但这种建立在物质上的强势是釜底抽薪的,已经有一定经济基础的秦戈不再需要做任何妥协,反而掌握了话语权,老一辈想要他回家过年,就必须接受自己的爱人。

陈栖叶只能硬着头皮跟秦戈去动车站,两个小时后抵达潭州站,再打车去戚家老宅。那是三进三出的江南古典大宅子,是秦戈外公从潭州商会的位置上退下来后特意回祖籍所在地建造的,这座气派非凡的宅院却在最热闹的时候最冷清,因为平日里雇佣的保洁和来往的朋友客人都有自己的家,秦戈和他的母亲要是不回来,偌大的宅子里就只有两位老人。

陈栖叶跟着秦戈往里走,先见到的是戚渺渺。她给自己母亲做帮厨,刚端了盘清蒸黄鱼出来,见到他们后忙不迭迎上来,笑盈盈地和陈栖叶握手拥抱。

陈栖叶不由将现在的戚渺渺和记忆里的做对比,变化最大的不是容颜,反而是手。戚渺渺年轻的时候开瓶盖都会磨破手心皮肤,这个细节陈栖叶印象深刻,他刚才和戚渺渺握手时能感受到质感的不同,那上面有生活留下的细微痕迹。

陈栖叶像每一个初到婆家的好儿媳进厨房帮忙,秦戈则去书房找外公,两人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一起去往客厅看春节联欢晚会前的节目,正片在菜品全都准备好后开始,五个人围成一桌,边吃边看电视并没有太多交流,直到陆崇姗姗来迟。

陆崇坐到了戚渺渺和秦戈之间。尽管没有结婚,陆崇每年除夕都在自己家吃上顿,再赶到戚渺渺这儿吃下顿,自罚三杯后成功活络起团圆的气氛。

陈栖叶不免紧张,就怕戚老子和陆崇沆瀣一气,你一眼我一句话锋转向他和秦戈,果然,戚老爷子把酒樽重重拍在桌上,巡视一圈在座的各位后面色肃穆,正经严厉道:

“现在这个中美关系啊——”

陆崇也苦大仇深:“以及这个国际局势啊——”

“???”陈栖叶低着头不停吃菜,以免与长辈们有眼神上的对视。他倒不是怯场,这些话题他也能聊,只是比起宏大叙事,他更有种作为普通人的自觉。戚渺渺看出他的收敛,贴心地给他夹菜,冲他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好像在说喋喋不休的那两位就是这样自以为很有个人魅力的生物,他们很自信,自信到毫不怀疑自己在女人眼里很幼稚。

而秦戈淡漠稳重。若是再年轻些,戚渺渺肯定会对老一辈的自以为是嗤之以鼻,再用同样的自以为是加剧儿子的疏离,她现在不再年轻,不会再企图去改变任何人的思维和生活方式,而是觉得秦戈这样挺好,陆崇和父亲这样,也挺好。

而一旦习惯和接受他们的幼稚,戚渺渺反而觉得他父亲和陆崇都挺可爱,从而心生母性的宽容,诚觉往事都可原谅,也给他们夹菜。

大宅子里的这张小桌其乐融融,远方的家国大事逐渐被窗外的烟花爆竹声盖过。外公外婆上岁数了,熬不了夜,联欢晚会没看完就准备回房入睡。老人离开前,陈栖叶能看出外公欲言又止想让外孙留在这里过夜,但外婆又让他们自己选,秦戈直说想回潭州一中旁的那套公寓,也就没有人再开口挽留。

“那我送你们俩去吧。”戚渺渺拿起车钥匙,让喝过酒的陆崇也早点休息。她的车也是一辆旧德系,是用自己挣的稿费钱买的,没家里人常开的那些上档次,体积也小,但胜在心安。陈栖叶和秦戈都坐在后面,一路能看到五颜六色的烟花,陈栖叶望着那些烟火,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戚渺渺南阳街是否在附近。

秦戈以为陈栖叶是想故地重游,说:“夜太深了,明天吧。”

“可我记得你说过,除夕夜去府文庙许愿还愿最显灵。我就想去功德箱里塞点钱,让孔夫子保佑你别延毕……”

还有四年才能博士毕业的秦戈:“……”

陈栖叶也知道没必要多此一举,但总归有些遗憾,所以声音越来越小。戚渺渺总归是听见了,被陈栖叶天真又朴实的想法逗乐,改道往就在附近的南阳街驶去,但没放慢速度以便他们欣赏两边的风景,而是直奔主题。

“你们俩进去吧,我在外面等。”戚渺渺把车停在庙前,见陈栖叶慌里慌张下车又小跑,还摇下窗户冲他喊了句,“不着急,慢慢来!”

陈栖叶侧着身子朝车里的戚渺渺挥手,很快隐入大门后的阴影,他想要为止祈福的秦戈却漫不经心,跨过门槛后没跟着再进庙宇,而是脚步越来越缓、停下,侧身往那些挂满新旧红卡片的栏杆走去。

重建的南洋新街给原本没什么香火的府文庙注入勃勃生机,秦戈依稀记得自己上次来的时候,那道栏杆上的祈福卡都没挂满,新旧红卡片间穿插着红绳。而现在,这道栏杆下还摆着不少小巧的莲花烛灯,系在上头的红卡片一层叠一层,新的还未变旧,就被更新的覆盖。

秦戈走近,走到靠边的地方。他的手臂和腿脚一样被唤醒了肌肉记忆,让他不用做太多的搜寻就找到记忆里的那一张——

愿陈栖叶得偿所愿。——想和陈栖叶一起过年的秦戈 2016.01.17

秦戈的指腹划过上面的字迹,感受这份真实。

他也得偿所愿,听到陈栖叶的呼唤声后转身离开,不回头看烟花夜下的庙宇红帘,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他的母亲一直在等待,没下车,而是双手搭在摇下的车窗上,下巴搁在手臂上目视府文庙的大门,看着他们俩进去,又看着他们俩手牵手的出来,原本就含笑的脸更加明媚灿烂,忍不住咧开嘴笑。

秦戈问母亲:“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没什么,”戚渺渺启动车辆驶向前方,随口一说道,“我以后说不定会写个和我们都有关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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