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宋朗云没有同宋俊彦一道回去,让宋俊彦自行骑了马回府。
他复又转身往凝欢馆内走,飞扬皱着眉跟上来道:“爷……这孟姨娘……”
“怎么?”他双手负在后方,依旧不甚在意的样子。
“没怎么,小的只是不懂爷为何放任那孟姨娘为非作歹至今,当年夫人的事……”
说到这里宋朗云看了他一眼,吓得飞扬立马住了嘴。
“凡事莫要问那么多,我自有我的道理。”
飞扬听罢,仍旧有些不甘,张嘴欲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及至走进了凝欢馆的院子,飞扬才有些转过弯来,看着院子里收拾残局的仆众,他问:“爷,您又回来做什么?”
这次宋朗云干脆停下了脚步,斜斜睨他一眼,直看得飞扬背脊发凉,才说:“你回去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若老爷或谁人问起,便说我去铺子查账了。”顿了一顿,他又补了一句:“切莫再多嘴。”
飞扬听到这句话有些郁闷,他并非那等多事之人,他自小便跟在二爷身边,可以说是最最亲近他的人,莫看这位二爷在外人面前的形象宛若阳春白雪,温文尔雅不矜不伐,可是只有他才晓得那公差般的笑容有多冷漠,私下里的性格更是捉摸不透,便是他没日没夜一刻不离跟了这些年,也摸不清。
闷闷地应了一声,飞扬转身离去了。
这边厢柳觅初还未从屏风处出来,方才坐得太久了,好不容易熬到人都散了,却觉小腿太过困麻,她试着往起站了一下,谁知刚一用力就跌坐回软垫上,恰逢担心自己姑娘的怜年入画赶了过来,便换了姿势为柳觅初按捏了一番。
孙嬷嬷也赶了来,本应是她亲自将贵客送出去的,谁知进来了连个人影儿都没瞧着儿。看到柳觅初还在,便上前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如何?可还难受?要不要嬷嬷去请医女来瞧瞧?”孙嬷嬷关切地问道。
柳觅初安抚一笑:“嬷嬷莫要担心了,无碍,坐久了而已,歇一会子便没事了。”
嬷嬷还要说,外面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外院洒扫的小丫鬟,口中直喊着孙嬷嬷。
孙魔偶蹙了眉,训斥道:“有事便好好说,这般着急作甚么,没的叫人笑话!”
小丫鬟在孙嬷嬷面前站定,一张脸红扑扑的,喘着粗气回话:“嬷嬷,方才那位公子又回来了,就在外院呢,马上就进来了。”
孙嬷嬷摆摆手,表示知道了,那丫鬟复又退下去,她转头对柳觅初说:“念安,要委屈你再忍一阵了。”
柳觅初点点头,遣了怜年入画回去,怜年还是有些不放心,忧心忡忡地望着柳觅初的小腿,请求道:“姑娘的腿可还行吗?就让奴婢留下伺候吧。”
她当然是拒绝,这屏风后的空间实在有限,便是怜年留下也只能同她一道跪坐着,再说多一个人总是多些不方便的,便让她同入画一道回去了。
怜年最是听话的,虽说仍是觉得不妥,还是听话退下去,安顿好了,孙嬷嬷才领着丫鬟迎出去。
不过片刻,坐在薄薄一盏屏风后的柳觅初就听到交谈声传来。
“今日多谢孙嬷嬷招待了,凝欢馆的名声果真名不虚传。”是那人不带感情的声音。
孙嬷嬷笑了几声,谦虚道:“宋公子说的哪里话,我倒要多谢您平白为我这凝欢馆添金增玉,这些个虚话我不爱,便同公子直说,您这一来啊,不知这附近城里有多少显贵要来跟风一探呢。”
宋朗云没有说话,不知为什么,在这里无耻听着璧角的柳觅初脑海里竟完全能展现出一副他微微笑着的模样,想到这里她不觉有些好笑,便是连对方的长相都不知,也不晓得是胡思乱想些什么。
只听得谈话声近了些,她猜着,应是入了大厅了。
“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嬷嬷答不答应。”
孙嬷嬷哪有不答应的理,赶忙说:“宋公子说就是。”
有几秒钟的空白,他说:“方才那位在屏风后奏琴的,不知是位姑娘还是……?”
柳觅初莫名有些紧张,孙嬷嬷笑了,“那位呀,名叫欢心的,是位姑娘呢。”又说:“公子可是满意欢心的琴艺?”
宋朗云没有否认,“不知可方便引见与我?”
孙嬷嬷当着宋朗云的面儿瞧了眼屏风,笑说:“那我便不打扰了。”说罢就顾自带着人走了,一时间诺大的厅堂里除摆设外只余他二人。
柳觅初静静地等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才传来他的声音,朗朗至清,又诱人的如同美酒,“不知欢心姑娘,可愿为在下再奏一曲?”
“公子抬爱了,有何不可?”她稳稳地答,心跳却如鼓敲动,“不知公子想听什么曲?”
“姑娘随意。”
她没有说话,思忖了半晌,削葱般细嫩的双手再次抚上琴弦,清泉之音便缓缓流出,悠扬婉转,不复方才的音律急切,也没有琴技的故作炫耀,只是淡淡的曲调,平稳的手法,却莫名安抚人心。
甄朗云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曲子,本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渐渐地变了样。
一曲终了,她问:“公子可还满意?”
“《京华琼觞曲》?”
“是。”
“……为何会选这首曲子?”
她一怔,为何会选这首曲子吗……思绪忍不住回到幼时,犹记得庭院里,清晨之际,鸟语花香一片,父亲坐在一旁弹琴,那是她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这画面便不自觉记在了心里。后来再长大些,便主动同父亲说,要把这个作为第一首要学的曲,自那时起至现在,弹了那么些年,早已熟烂于心。
“不瞒公子,这首《京华琼觞曲》是我第一首学会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