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晕血
经过几日休养,萧博延的伤势已无大碍,可以简单的处理一些朝政,于是,中书省那些同僚隔三差五的入府同他商量朝中大事。
温茂回府时,萧博延刚送走了两名同僚。
萧博延正坐在檀木桌后一脸认真的翻阅奏折。
自上次甄妍从此处离开后,他家爷看着和平日一样,每日清晨雷打不动的练完剑后,练字,看奏折,可贴身伺候萧博延的温茂,却看出他家爷比以往更沉默寡言了。
难道爷这般是用公务麻痹自己不去想甄妍的事?
这念头在脑中刚一闪过,温茂立马否认,以他家爷今时今日的心性身份地位,就算在甄小姐身上失了意,但冷静这几日估摸着也想明白了,处理公务许是不愿在甄小姐身上浪费时间,是好的开始。
“什么事?”萧博延盯着奏折的眼睛抬也没抬,随手翻了一页,淡声问。
温茂一瞬回神,忙小心措辞:“爷前几日让我查甄小姐的事情,属下已经查清楚了。”
他话音方落,萧博延“啪”的一声合上手中奏折:“讲。”
温茂忙道:“属下查到爷和三公子救下甄小姐的那天夜里,追赶甄小姐的人,并不是甄小姐嘴里说的流民,而是圣上的旁支远亲德安侯的庶子贾隆,这贾隆仗着自己是皇族,在当地无恶不作,五年前就觊觎甄小姐的的美貌,但碍于甄侯爷身份不敢造次,这次是见甄府被抄了家,甄小姐没了庇护,便想霸占甄小姐,甄小姐抵死不从,这贾隆怀恨在心,便追着甄小姐从肃州一路到京城,更耍阴招给甄小姐下了烈性春-药,甄小姐这才和爷——”
温茂没敢往下说主子的这起风流韵事,语气一顿,抬眼看萧博延的神色。
萧博延脸上那双透着冷静的眸子,忽然恍惚了下。
当日她碰到他和萧嘉祥的时候,为何不跟他们说实话?
是顾忌萧嘉祥这个未婚夫?所以她才对他们隐瞒贾隆给她下药的事,就是怕萧嘉祥沿着贾隆查到他这个毁她清白的“野猫”身上,无法给萧嘉祥交代?
那是不是说明她和萧嘉祥的关系并不如他认为的那么恩爱?
得出这个认知,萧博延沉寂了几日的心情忽然雀跃了下,可也只有一瞬,尚未扬起的唇角便往下一压,他们关系就算不好又怎样,他这个做叔叔的难道还能趁虚而入不成?
想到这,一股无名的郁火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萧博延压下心头烦乱,声音发沉:“贾隆人呢?”
“刚才线人来报,这贾隆现今在京城露面,属下还没查到贾隆此次来此的目的,但线人说,贾隆来京城后一直在咱们侯府周围徘徊不去,依属下看,这贾隆八成是冲着甄小姐来的。”
温茂也是个会看脸色行事的,见萧博延眉头骤然皱起,忙补充道:“属下听府里的下人说,甄小姐自那日从爷屋中离开后,就一直在听轩阁避不见人,应该是没机会和贾隆撞上的,爷您——”
温茂话未说完,萧婉欣一脸急色小跑着入内,“六叔,妍妍姐在不在你这?”
萧博延脸色微微一变。
温茂不明所以,“甄小姐怎么可能在这?不是——甄小姐没在府中?”
萧婉欣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和甄妍在大街上走散了,她以为甄妍提前回府了,急匆匆的赶回来却见没甄妍,她三哥又去了太子府,至今还没回来,她唯一想得到甄妍会去的地方,就是前几日来到的六叔这。听温茂反问,忙把今日的事说了。
温茂安慰她道:“你们女孩子不是都喜欢逛街吗?说不准甄小姐一时玩兴起了,跑别的——”话音未落。只感到一阵旋风从眼前闪过,再抬眼时,便见原本坐在檀木椅上看奏折的萧博延人不见了。
“........”
不是,刚才那阵妖风是爷吗?
夜深露重,白日喧嚣的大街上,偶有一两个喝醉酒的路人打着饱嗝踉踉跄跄的朝家的方向走,路边的野狗吃着客栈外垃圾堆里的藏羹剩饭,嘴里不断发出咀嚼骨头的咔嚓声,秋风席卷过路面,凋零的落叶被卷在半空中飘向远处。
“连个女人都找不到,一群饭桶!”
贾隆站在两条街道的正中央,气急败坏的抬脚狠狠踹在一名壮汉的屁-股上,那壮汉顿时被踹飞几仗,趴跪在地上,刚要张嘴说话,一大口鲜血从嘴里喷出,被血气呛的连连咳嗽。他艰难的爬起来,“爷,属下这就继续找,务必把人带回来。”
另外两名壮汉吓得面无血色,不等贾隆看他们,忙架着那名受伤的壮汉去别的路口,“你去东边找,我去西边。”
待走的稍远些,直至看不到贾隆后,其中一个壮汉“呸”的一声,往地上啐了一口吐沫:“她娘的,这小娘们是属兔子的吗?让老子追一晚上了,待会儿若让老子逮到了,老子非要先打断她的腿不可。”
另一名壮汉忙捂着壮汉的嘴,神色惊慌的低唤一声:“别啰嗦,赶紧去找人,若再找不到人,先被打断腿的就是我们了。”
待几人相继离去,直至听不到任何脚步声后。
臭气熏天的垃圾堆旁边,烂了一个碗粗窟窿的水缸缸口上搭着的暗色烂布忽然动了下,一双白皙纤细的手颤抖着拉着烂布边缘抬高,从中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庞。正是那几名壮汉嘴里说的甄妍。
白日甄妍被贾隆带着人围堵时,恰好当街有人驾马疾行,冲散了贾隆对她的包抄之势,情急之中,甄妍抄起旁边的瓜果蔬菜砸向贾隆等人后,撒腿就逃。
万幸的是此次贾隆带的人不多,白日里大街上行人众多又车水马龙的,给贾隆抓她带来了极大的不便,甄妍逃到这里实在跑不动了,便躲在这口破缸里,这才逃过这一劫。
眼看贾隆和几个大汉走了,甄妍浑身哆哆嗦嗦的忙用手撑着缸沿,想要从缸里跳出来,头上的破布忽然被人用力扯掉。
竟是刚才那两名壮汉去而复返,正站在她藏身的破缸前,冲她狰狞一笑。
甄妍吓得花容失色,身子颤抖着连连朝后退,与此同时,灭顶的绝望霎时传遍全身,含在眼眶里隐忍多时的眼泪顷刻如雨滚滚而落。
其中一名壮汉见人找到了,满脸喜色朝不远处空旷的街口大喊:“爷,人找——”
话音未落,只闻“嗖”的一声利刃破空声从甄妍耳边擦过,下一瞬,那名壮汉身子如一片落叶般朝后重重跌摔在地,头一歪,没了生机,鲜血从被利剑洞穿的胸口蔓延而出,淹了半边身子。
另一名壮汉吓得魂飞魄散,若丧家之犬举目四望:“谁,到底是——”
和刚才死去的壮汉一样,壮汉话音未落,头颅忽被利刃削飞,掉在地上咕噜噜乱转,只余一具无头身子站在原地晃了几晃,轰然倒地。
“啊——”甄妍抬起哭花的脸,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被眼前惨景吓得捂着嘴惊叫出声。
“妍妍别怕,是我。”不远处的拐角处,身穿一袭灰白色对襟长衫的萧博延,从昏暗的夜色中快步走到她跟前,他素来镇定自若的脸上,此刻满是急色:“伤到哪里没有?”
甄妍看到是萧博延,怕被贾隆抓到担惊受怕了大半夜的心弦骤然松懈,后怕的哭的更凶了,她抖着双唇哽咽着摇头:“没,没——”
话音未落,萧博延忽然倾身过来,紧紧的抱住了她。
甄妍正哭的梨花带雨,被萧博延忽然这么一抱,一愣,顿觉哪里不对,可若让她说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想也不想的在他怀里挣了下,忙止了哭声,惶诚惶恐的道:“六,六叔,我,我刚才只是被吓到了,我没事。”
萧博延找甄妍大半夜找不到,心急如焚之下,脑子也开始不受控制的一直往最坏处乱想,直到找到这里,看到了甄妍安然无恙后,他这才情难自控后怕的抱住了她,此刻骤然清醒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依依不舍缓缓直起身子,想要放开她。
眼角余光却看到甄妍白皙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仿佛视他为一头洪水猛兽。萧博延心头骤然泛起丝丝缕缕的隐痛。若今日不是他来救她而是萧嘉祥,她脸上必不会这种神色。
“六,六叔?”甄妍见萧博延抱着她迟迟不动,提醒一声。
萧博延这才放开她,握着甄妍的手把人从破缸里捞出来。
甄妍东躲西藏了大半夜,浑身早已脏污不堪,于是,双手刚落地,不等后怕的心情恢复,忙窘迫和萧博延拉开了距离,站在一旁整理衣衫,还没整理完,便见萧嘉祥一脸急色的从远处赶过来,“妍妍。”
萧博延下意识的看甄妍。
刚还视他为洪水猛兽的人儿,猛地抬头,在看到萧嘉祥的那一瞬间,脸上那双尚带惊惧的眸子忽然浮起奇异的神采,提起裙摆就要飞奔过去。
萧博延只觉这一幕极其刺目,在甄妍路过手边时,身子忽然晃了几晃。
甄妍只觉一道高大如小山般的人影朝她倒来,她忙停下脚步,握着萧博延的臂膀帮他稳定身形,急声道:“六叔你怎么了?”
萧博延头无力的贴着她肩膀,冷清的脸上毫无血色,只听他奄奄一息的哑声说:“我晕血,扶我去旁边歇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论腹黑姜还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