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为妃
“嫁给皇帝,你这是想毁了自己的一生么!”太后狠狠地道。
伤心委屈齐齐涌上裴书怡心头,无声哭泣。
一炷香后,裴远愈看了一眼太后,将裴书怡扶起坐下。
“阿姐,是你将我与逢月出京的消息告诉了舒王么?”
裴书怡泪未止住,缓缓点了点头。
太后和裴远愈面上沉静入水,等着她说下文。
昨夜,月明星稀,紫宸殿灯火都熄灭了,四周俱寂。裴书怡却是莫名的心慌,一直呆坐在暖阁,可越坐越心慌,悄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贴身婢女秋红想跟上,叫她制止了。
走到紫宸殿庭院,如今正是夏初,树木丛生。她在拐角远远瞧见皇帝朝着她的方向走来,想必是要到她寝殿去。她心中烦闷得很,本就不愿意见皇帝,鬼使神差地悄悄躲在了树后。
她身形刚刚稳住,就听到程振元急追了上来:“圣人,奴有要事禀奏。”
皇帝转过身来示意他说,程振元挥手叫跟着皇帝得金吾卫退下,又环顾四周并未察觉有异,便道:
“刑部李侍郎道崔家娘子前日去了刑部,在刑部司门郎中处待了好一会儿。”
皇帝低头沉吟:“司门郎中掌管过所,怕是崔逢月要将裴远愈救出大理寺。”
程振元道:“那奴婢立刻叫金吾卫加强大理寺的防守,定不叫他跑了。”
皇帝阴阴一笑:“虽不是朕定要了裴九洲性命,但裴家留下男丁,终究是祸患,裴家气数已尽,但若以谋逆之罪绞杀他,太后定然会想法留下他的性命。叫他走!让他出了城门,在瓮城以射杀回鹘奸细为借口,将他一并射杀,记住,定要出了城,那命案就不归京中管辖,太后的势力便会力所不及。”
“奴婢明白,现场一定不会出纰漏,只是崔家娘子如何处置?刀剑无眼。”
“放她一命,高家崔家势强,但借此事能让高家崔家都收敛些。去吧。”
听得裴书怡心惊肉跳,呼吸也急促起来,只得死死咬住嘴唇,一动不敢动。
看着皇帝和程振元远去的背影,眼神复杂又慌乱,沉思片刻,也顾不得什么,急急往紫宸殿殿门走去。
恰逢这几日宁贵妃有恙,舒王在宫中侍疾,裴书怡快到殿门时瞧见了照例前来与皇帝回禀病情的舒王。
“舒王安,深夜至此,定是有要事?”定了定心神裴书怡问道。
对皇帝心仪的女子,舒王还是恭敬回道:“宁贵妃夜不安寝,尚食局司药说用些朱砂效果更佳,但朱砂有毒,得程大元帅允准。本王从得知他到了紫宸殿,前来此寻他。”
金吾卫赶忙回道:“舒王,程大元帅刚走。”
“如此本王再去寻。裴娘子,告辞。”转身就要离去。
他刚走出两丈远,裴书怡道:“舒王殿下留步。”边说边跨出了紫宸殿。金吾卫看她只是在殿门外与舒王说话,便未加阻拦。
舒王有些诧异,他痛恨裴家,裴书怡不可能没有耳闻,怎会有话与他要说?
“裴远愈与崔逢月明日通化门一开,便要离去。舒王若不想自己心仪之人与他人远走高飞,便叫王府卫士明日将他们拦在城内。”
舒王唇角扯动了一下:“裴娘子,本王有些疑惑,你与本王从未有过交情,为何将此人情送与本王,莫不是其中有诈?”
裴书怡冷冷笑了一声:“都道舒王胆识过人,如今害怕我一弱女子给您设下圈套么?实话告诉舒王,裴家如今大势已去,为免受流放之苦,我不日便与圣人为妃,裴远愈如此外逃,不是良策。自然,我也可以将此消息告诉圣人,但既然要入宫,今日我就在这给舒王卖个好,来日舒王殿下好给我些助力。我只有一事相求,请舒王将裴远愈带回宫中,我会向圣人求情免他一死。”
裴书怡若首肯入宫为妃,是皇帝求之不得的,借此恕了裴远愈不无可能。不不不,绝不能让裴远愈留下性命,逃狱可截杀,以此杀了裴远愈,皇帝也不能说什么。退一万步说,即使此事有假,只是派王府卫士在通化门堵截也无妨。
拿定主意,他阴骘的面容上显现出一丝笑容:“如此谢过裴娘子!”舒王心道:终究是女人,指望本王放过裴远愈,那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听罢,太后点点头:“书怡这事做得好,如今皇帝吃了哑巴亏。但为何他说你已经首肯入宫为妃!”
“
扑通”一下裴书怡又跪到了太后跟前:“阿耶死得不明不白,皇帝要纳我再无顾忌,儿家信太后定能将我护在您的羽翼之下,但您的势力更应该用于来日裴家东山再起,无谓在此时与皇帝再生龃龉。再者说,裴郎眼看就要判了绞刑,若是书怡入宫为妃,皇帝没准愿意放裴郎一条生路,保住裴郎,那便是保住了裴家。还请太后娘娘允准!”
太后将她扶起坐下,满目悲辛,手颤颤巍巍地抚过她火辣辣的脸颊:“疼吧?一会叫奉御给你瞧瞧。”
裴远愈道:“阿姐,我不愿你搭上自己的一生幸福保住我的性命!”
裴书怡笑笑:“又说傻话,即使没有这事,大魏也无人敢得罪皇帝上裴家提亲。我除了嫁他,怕是没有其他余地了。”
殿中一片寂静,良久,太后道:“书怡,你是裴家的好女儿。”
崔府
下朝后,气血上涌的崔怀亮在高氏的房中,看到了似乎还有些气定神闲的崔逢月,他气不打一出来:“崔逢月,崔逢月,崔逢月!”三声呼叫,一声比一声高,最后一声变成了怒喝。
高氏看到自己丈夫脸色阴沉,显然是恼怒至极,忙拉着他坐了下来。给崔怀亮递上一碗茶后才道:“刚才金吾卫已经与我说了,太后娘娘叫好好管教即可,也不是什么要紧之事。”
不要紧,这还不要紧!大朝过后皇帝将他留了下来,质问他这个刑部尚书是如何当的,过所都被人平白无故拿走,话里话外还直指崔怀亮有意包庇。
听高氏如此说,崔怀亮的脸越来越黑,怒喝:“崔逢月,你胆大包天,跪下!”
高氏脸有些发白,崔怀亮知道她也动了气,崔怀亮隐忍着饮了一口茶,缓了缓道:“舒王适才在圣人面前有意揪着逢月私放死囚犯的罪过不放,崔家本来就与裴家有瓜葛,都不用他落井下石,崔家已经摇摇欲坠了!”
高氏本想安慰丈夫两句,不想崔逢月抢了先:“元天枢这个险獠!我找他算账去!”
崔怀亮这下气得已经有些哆嗦了:“静月,这是这些年你对她的教导么!她竟然丝毫不顾及崔氏一族的性命!”又转头对崔逢月道:“从今日起,你也不必管着中馈了,叫明珠跟着你阿娘好好学学!”
崔逢月火冒三丈:“阿耶,你这是不给阿娘脸面!这就是你说的心中只有阿娘有人么!”
一句话戳了崔怀亮的心窝子。
“崔逢月,你给我跪祠堂去!”崔怀亮简直是怒不可遏。
崔逢月偷偷看了高氏一眼,见她冲着自己使了个眼色,挥挥手,崔逢月扁扁嘴,不服气地往祠堂走去。
跪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的崔逢月左顾右盼了一番,无人看守,干脆坐在了绣墩上。还没坐下一炷香的时间,听到祠堂门外有声响赶忙想起身跪好,在听清来人后,她倒是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郎君,郎主说了,不许人进去。”守卫祠堂的奴婢对崔行俭道。
“郎主只在气头上,罚跪你们也莫要太认真了,大娘子真有好歹,大家都不好交差。”
祠堂外两奴婢笑笑:“郎君安心,大娘子平日里对奴婢们知冷知热的,奴婢们省得轻重。若是郎主来了奴婢们定知会娘子。”
听他们这么说,崔逢月更是安心。
“逢月。”低低的声音从她身后的远处传来。
循声望去,瞧见崔行俭趴在院墙上冲她招招手,她面带俏皮笑容走了过去。
“阿兄,你这六品员外郎怎么也学起了那些登徒子!”记忆中,幼时调皮的崔逢月受罚时,崔行俭也是这样偷摸给她送吃送喝。
崔行俭也不反驳,把两个软垫递给了她:“给,现下虽不用跪着,但一会儿父亲来了可是要装好样子。快,悄悄绑在膝下,父亲过来时,门外的奴婢给你通风报信,你可跪好了,他瞧着气消这事就过去了,别再和父亲顶嘴。”
崔逢月仰头接过软垫问他:“阿兄那边踩得可稳当?”
“你小瞧你阿兄了,虽然许多年都未曾这么干了,但小时候为了你可没少练。”
崔逢月压着笑声道:“阿兄如此温润体贴,定是京城世家贵女最理想的夫君!”
崔行俭怔了怔,随即唇勾起了一个美好的弧度道:“阿兄走了,你好好的。”
约莫一个时辰后,高氏来到祠堂,得了奴婢报信的崔逢月端端正正地跪着。
“逢月,不是阿娘说你,你就敢这样抛下阿耶阿娘跑了!你真真要气死阿娘了!你瞧着吧,你姨母定要痛骂你一顿!起来回房吧!”
崔逢月没有等来皇后的痛骂,却等来太后禁止她入宫,想再探听裴远愈的消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