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的野
西山凯旋位于西三环的天池湖边上,是个私密性不算特别高的一个公寓,因为一梯两户。
江眠屿住在A3栋22层2201,2202的房子也是他的,不过租给了关沉。
昨晚颁奖礼结束后,他又回了趟工作室,再回西山凯旋已经过了凌晨,每天八个小时的睡眠时间,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
十一点的时候,江眠屿被电话吵醒,是他爸打来的,说让他晚上回家吃饭,他借故说忙推到了下周。结果眼睛刚闭上没五分钟,关沉的电话又打来了。
江眠屿有起床气,接连着被吵醒,声音里全是烦躁。
“说。”
关沉就站在他家门口:“给我拿两个鸡蛋。”
江眠屿是个鸡蛋爱好者,家里什么都能没有,就是不能没有鸡蛋,可是他不想起来:“没有。”
关沉当然不信:“你赶紧的,我要饿死了!”
江眠屿是个不轻易发火的:“你烦不烦!”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
关沉是个吃泡面少不了煎鸡蛋的。
电话挂了不要紧,他又打了遍,结果刚响两声又被挂断了,再打,电话那头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沉笑骂了句,开始摁门铃。
摁了足足五分钟,门终于开了。
没等关沉开口,门缝就传来一句:“晚上就搬走吧!”
“嗳,”关沉还以为他是开玩笑:“就问你要两个鸡蛋,你说你至——”
“砰”的一声门响,将关沉未说完的话隔绝在了门外。
关沉当然没搬,毕竟江眠屿让他搬走这话,说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结果到了晚上,关沉正在酒吧里呢,江眠屿的电话打来了。
酒吧里吵,关沉堵着一只耳朵对着电话那头喊:“你大点声,我听不见。”
江眠屿长呼一口气,真的就大声了:“把钥匙还我!”
“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短的时间,然后震耳欲聋般的声音吼过来了:“钥匙还我!”
关沉这才意识到自己真把那个祖宗惹生气了。
但是他知道江眠屿有个秘密:“钥匙在我身上呢,你过来找我。”
江眠屿问:“在哪?”
“绿魔。”
绿魔酒吧是个会员制酒吧,一楼是休息区,二楼是清吧,三楼是KTV ,四楼才是醉生梦死的迪厅。
韩壹包下了三楼最大的一个包厢,正在盛情款待今晚的小祖宗,颜灼。
“姐,我错了,我自罚三杯,你就别生我气了,行不行?”颜灼坐在沙发里,韩壹就那么蹲在她面前。
颜灼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喊谁姐呢,都把我喊老了!”韩壹比她还大三个月。
虽说韩壹上学那会儿老惹事,但他在外面还真不怂,也就在颜灼面前,他没什么男人样。
“我姐怎么可能老,全天下的女人都老了,我姐也依旧十八岁!”
颜灼朝他撇嘴:“难怪你现在不缺女朋友呢!”敢情全靠一张嘴了!
韩壹把酒杯拿过来:“姐,那我喝完,你可得把之前的事给忘了啊,以后提都不许提的!”
颜灼下巴一抬:“你先喝了再说吧!”
韩壹酒量不行,可他今晚就是去洗胃,也得把颜灼给哄好才行。所以颜灼话音一落,他仰头就把分酒器里的白的一饮而尽了,那架势就跟喝白开水似的。
周觅雪在旁边起哄:“杠杠,等下你要是喝醉了,我和颜灼可不管你啊!”
韩壹嘁了声:“谁要你管,我姐管我就行了!”
颜灼那小气性其实在来之前就消了不少,她一个脚尖戳韩壹的腿上:“去你的!”
江眠屿到绿魔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他是绿魔的会员,虽然不常来,但他那张脸就是活招牌,经理忙迎上去:“江少。”
江眠屿今年也就二十六,媒体那边喊他江老师,但是在外面,别人都喊他一声“江少”。因为卸下音乐界那身行头,他还是江成实业的太子爷。
经理将他带到了三楼KTV的六号包厢,“江少,您有事就叫我,我就在门口。”
“不用,你忙你的去吧。”说完,他推开厚重的隔音门。
包厢里光线暗着,在又红又紫的镭射灯影射下,江眠屿的视线落到沙发里。
这个场子,江眠屿不常来,但是关沉是常客。
眼下,他一个人坐在沙发里,说他来喝酒吧,手里抱着个吉他,说他来写词作曲的吧,桌上又摆了不少的酒。
从江眠屿进来,关沉的就开始看他了,只不过光线暗,江眠屿没有第一时间接到他的眼神。
见他走到自己跟前,关沉朝他扬了个下巴:“坐。”
江眠屿不理他这句,朝他伸手:“钥匙。”
关沉一脸坏笑:“你还来真的是吧?”
“不然呢?”江眠屿勾了勾手指,鲜少露情绪的一张脸上能看出几分不耐烦。
关沉把怀里的吉他放旁边一搁,四肢随之展开地仰躺在了沙发里,口气很玩味欠揍:“来吧!”
江眠屿眉心一拧,双脚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干嘛?”
“给你搜啊!”关沉笑的一脸混不吝:“搜到你就拿走,搜不到就罚酒。”
江眠屿哼笑了声:“跟我耍无赖是吧?”
耍无赖对他没用,但是关沉知道他从不碰别人的身,别说女人了,男人他也不碰。
可是关沉却不吱声,就那么一脸坏笑地看着他,直到把江眠屿看得双手叉腰在原地转了两圈,而后他撂下一句。
“真有你的!”
说完,他大步走到门口,门拉开,一只脚刚踏出去,就听见了一句男人带着吼又带着怯的声音:“你你你干嘛?”
门缓缓合上,江眠屿刚抬眼看过去,就见一个纤瘦的身影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过肩摔的撂到了地上。
伴着重重的落地声,在男人的哀嚎声里,江眠屿的视线从地上那个,蜷身蠕动的一瘫肥肉缓缓移到旁边的一双脚上,那是一双黑色马丁靴,然后是腿,黑色紧身裤裹着的两条腿细细直直,再往上是一截白腰。
因为弯着腰,夹杂着几缕紫色的一头黑发从女孩的肩膀滑下来悬在半空,轻摇慢晃的同时,江眠屿听见女孩对着地上的男人说——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本仙女今年才十八。”
声音细细的,有点好听,可能是因为刚刚动了手,女孩腔调里还残留着几分狠厉的攻击性。
可她说她是仙女......
男人的哀嚎声引来了服务生的注意,没两分钟,经理就着急忙慌地跑来了。
来绿魔消费的,都是有点身家背景的,没有哪个好得罪。
经理跑过来的时候,先看的是地上的男人,见到男人那张脸,经理立马喊了声:“费总,您没事吧?”
被称费总的男人已经喝的迷糊了,被人这么一摔,整个人都是懵的状态。
经理吆喝着身后两个保安将人扶起来后,又抬头找‘滋事者’,看见颜灼那张脸,他先是一愣,转而就猜到了。
“祖宗诶,你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这话还要从三分钟前说起。
颜灼出来上个卫生间,和地上那个男人擦肩而过时,男人趔趄了一下,撞到了颜灼的肩膀,当时颜灼睨了他一眼,因为看出男人是醉酒的状态,她就没说什么,结果没走两步,男人醉醺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臭、臭娘们,走路不长眼是吧?”
颜灼顿住脚,默了两秒,她原地转身:“臭娘们?”她眉棱一挑,似笑非笑:“你在说我吗?”
男人伸手指着她:“不、不说你,还能说谁——”男人打了个酒嗝:“撞到人不知道道歉,从娘胎里出来的时候没、没带眼?”
嘴巴不干净也就算了,偏偏,他两句话里都说到了“娘”。
颜灼垂头笑了声,抬着慢慢悠悠的步子走到男人面前站定:“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男人伸手就想去推她的肩膀,颜灼眼疾手快,抓着他的手腕,身子一背,将男人四脚朝天地撂倒在了地上。
因为那声“祖宗”,让原本对这场热闹兴致缺缺的江眠屿抬起的脚又落了回去。
颜灼冷“哼”了声:“他嘴巴不干净,手也不干净,这种人,你也让他进来?”
经理腰都弯了:“费总一年在咱们店消费都是百万起步,咱不能跟钱过不去啊!”
颜灼嘁了声:“我是缺他那百万大洋还是怎么的?”
江眠屿听出来了,原来这会所是女孩开的。
也就在他垂头勾笑的时候,身后包厢的门开了。
周觅雪和韩壹跑了过来。
韩壹往两个保安一块架着的那个垂头耷耳的男人看了眼,明白了两三分,他朝经理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把人送回家。”话落,他朝不远处的监控看了眼。
经理秒懂他的意思:“好好好,我这就去。”
热闹散了场,江眠屿也不打算继续看了,毕竟他对这些事不关己的人和事并不感兴趣。
可他刚抬脚,就听见一声——
“眠哥!”
江眠屿条件反射地摸了摸脸,口罩还罩在脸上呢!
不过他对粉丝一向不太热情,目光送过去一眼后,他没作声,迈开步子就往电梯那边走了。
周觅雪跟上去两步后,就自发地停住了。
因为她知道,他家眠哥最不喜欢被人跟着了,不止不喜欢被人跟着,还不喜欢被人曝光他的私生活,尽管他也没什么私生活可以曝光的。
毕竟他那双四大皆空的桃花眼里,半点女人的光都映不进去。
见周觅雪背身对着他们,呆呆地看向走廊尽头,颜灼走过来:“你看什么呢?”
周觅雪的花痴又犯了:“刚刚我们家眠哥看我了..”
“啊?”颜灼刚刚都没注意还有别人,“你家哪个眠哥?”
周觅雪收回视线睇了她一个小眼神:“你说我家还有几个眠哥?”
颜灼这才反应过来,她扭头问韩壹:“她家眠哥刚刚在?”
韩壹突然想起刚刚墙边倚着的一个人,“那个戴口罩的?”
江眠屿出门习惯戴口罩,不过这也只能抵挡一些不太熟悉他的人,就像刚刚在绿魔喊他的那个人,戴着口罩都能被认出来的,是死忠粉没错了。
回到车里,江眠屿把口罩摘了扔到了副驾驶上,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两眼,屏幕上显示的三个未接来电,都是母亲萧菲打来的。
江眠屿回拨了过去。
“妈,有事?”
电话那头深深一个叹气:“唉,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这身体啊越来越不行了,你明天回来看看我呗?”
江眠屿的母亲萧菲今年才四十六岁,拿年龄大了借故让儿子回去这个借口,已经被她用烂了。可是没办法,即便知道是幌子,江眠屿还是应了声好。
电话挂上,江眠屿深吐一口气,就很烦。
无来由的烦。
但是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刚刚那个野蛮的女孩声称自己是仙女,他勾起嘴角笑了声。
“仙女..”他唇边笑容不减。
这年头,这么粗鲁的女孩子都声称自己是仙女了!
翌日中午,江眠屿几乎是踩着午饭的点回了家。
母亲萧菲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太,这会儿正坐在沙发里,给自己的双手涂第三遍的护手霜呢!
“太太,少爷回来了。”
萧菲立马从沙发里站了起来,跟在刘阿姨身后去了院子。
“少爷。”
江眠屿一听这个称呼就皱眉:“都说了,别喊少爷!”
可是没办法,这个称呼是萧菲定下的,江家一共三个阿姨,都这么喊他。
萧菲从刘阿姨身后绕过去,一下子就抱住了儿子,“宝,我可想死你了!”
江眠屿被她突然这么一扑,双脚不受控的往后退了一步,他双手扶着萧菲的肩膀,把她拉开,然后将她上下看了两眼:“哪儿不舒服?”
萧菲就是个戏精,听他这么说,立马扶额:“哎哟,头,头疼头疼!”
江眠屿“哼”了声:“今天演的不像。”说完,他踩过脚下的鹅卵石小道往客厅去。
萧菲小碎步地跟在他身后。反正已经穿帮了,反正儿子已经回来了,她干脆也就不演了。
“宝,我让刘阿姨给你做了你最最爱吃的红烧肉,待会儿你可得多吃点。”
江眠屿换上拖鞋:“最近在减肥,不吃猪肉。”
“减肥?”萧菲表情一呆,伸手就去撩江眠屿的卫衣衣摆:“巧克力没了吗?”上个月江眠屿回来在楼上换衣服的时候,她还凑巧偷瞄到了她儿子的六块腹肌。
江眠屿按住她的手腕:“妈!”
萧菲嘿嘿笑:“你看你那小气样,我又不是没见过!”
江眠屿不说话了,睁着一双标志的桃花眼,冷冷淡淡地瞧着她,直到把萧菲在嘴上做了个拉链式的动作,他才收回眼神。
萧菲朝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后,溜到沙发边用手机给老公发短信。
半小时后,江眠屿的父亲江若海回来了,一进院子,就破着嗓门喊:“咱家少爷呐?”
江眠屿就站在三楼房间的阳台,他边低头往下看,边悠着漫不经心的调子:“在这呢!”
江若海抬头,本就扬着的嘴角,一看见宝贝儿子,嘴角咧的更开了:“臭小子,看见我怎么不喊一声爸!”
“爸..”
江若海这才满意了似的:“下午别走了啊,我把下午的事都推了,咱爷俩钓鱼去!”
江眠屿就是生在了这样一个老妈戏精,老爸欢脱的爱与欢乐交融的家庭里,是豪门,又不似豪门。
不知是不是因为父母的话太多影响了江眠屿,非但没有把他影响成一个话唠,倒是让他的性子略显沉闷。
午饭的时候,萧菲给儿子夹了块牛腩:“吃这个,这个不会胖!”说着,她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儿子的脸色,直到江眠屿将那块牛腩放进嘴里。
萧菲在桌子下轻轻碰了碰老公的腿,江若海回了她一个‘你演,我接着’的眼神。
“宝啊,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喜欢的人啊?”
江眠屿腮帮子咀嚼的动作停下了。
所以说,他为什么不愿回来呢!
每回一回来就提这事,他要是年龄大点也就算了,可他今年才二十六!要说父母年纪大,也能理解,可你看看,对面这两人,年纪轻轻的,怎么就那么着急想要儿媳妇呢!
眼看儿子那脸色不对劲了,江若海立马圆场:“你妈就是随口问问,随口问问而已,你别理她!”说着,他带着几分不忍责怪,但又必须得做做样子的语气:“你也是的,儿子难得回来一次,你就别问这些让他扫兴的事了!”
萧菲扁了扁嘴,“我就是随便问问嘛,当妈的不都会操心孩子的这些事嘛..”她挑了一小筷子的米到嘴里,看了眼儿子,表情委屈,语气期艾:“对不起啊宝,妈以后不问了,你别不高兴。”
让当父母的道歉,江眠屿做不出来这混账事,尽管他知道这是他妈的苦情计。
所以,他实话实话:“没遇到。”
其实不用他说,萧菲也知道他没遇到,能让他家这个石头缝里开花的,真不知道那得是个什么样的祖宗!
所以,萧菲顺着他的话往下接了句:“那你都喜欢什么样的呀?跟我说说呗?”她是真好奇,江眠屿长这么大,从来没和哪个女孩子走近过,所以她猜,该是个活泼的?开朗的?
谁知,江眠屿给出的答案是:“话不要多,安静点的,温柔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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