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言蹊不确定男人是不是故意,毕竟他的表情太过正经,无法联想到其他地方。

但他依旧心虚。

“可能因为从三岁就开始练习舞蹈,所以身体柔韧度比较高。”言蹊面色努力保持镇定:“裴老师可以试试。”

裴昱行无声笑了下,不置可否。

PK结果没有意外,VIC拿下头筹,第二名是一个甜美女爱豆,第三名是苏知。

节目组仪式感搞得很足,前三名上领奖台,每个人手里还有一张奖状,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

还有获奖感言。

“感言?我怎么说嘛,我高考语文只有60分啊。”任宵懵逼地看着节目组:“我给你们唱个歌行不行?”

当然是被无情地拒绝了。

任宵左右看了一圈,目光忽然锁定在言蹊身上:“那就谢谢我的对手,有机会的话我想和你单人PK一下,啊当然没有说其他人就不是对手的意思,也没说你们不如他,更没说言蹊不如你们……不是,我说了没那意思!我高考语文就只有60分我能怎么办嘛!”

气急败坏。

全场发出一阵笑声。

镜头给到言蹊,虽然突然被cue,但他表情如常,跟着善意笑笑:“没关系,我高考语文也没考好。”

任宵像找到了组织:“你太合我心意了,录制结束后我们加个好友呗!”

言蹊配合:“好。”

某处忽然传来轻声嗤笑,听得不太清晰。

但任宵却精准捕捉到了,是他旁边的人。

可他旁边是他老板。

小心看过去,老板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修长的双腿交叠,大手随意搁在膝盖上,非常放松的姿态,正专注地看着他们录制。 ?

错觉?

轮到第二名的女爱豆,小姑娘感谢了自己的粉丝,感谢了评委,说了一些励志的话,总体中规中矩,没什么错但也没什么亮点。

苏知是男团出身,发言和女爱豆没有太大区别,只在最后着重感谢了裴昱行。

“记得在参加选秀节目时,我和队友的排名并不高,最后孤注一掷唱了裴老师的歌曲,这首歌让我得了第一成功出道,今天又是老师的歌曲,让我获得了第三名,某种意义上,裴老师算得上我的恩人,陪我度过了非常难熬的时光。”

他说的十分情动,双眼充满了感恩和激动,快要溢出泪来。

林奕转头,悄悄和队友们咬耳朵:“他是真粉丝还是蹭镜头啊,我牙怎么这么酸呢?”

夏泽凡:“别问,问就是十年老粉不请自来,心中崇拜难以抑制。”

季洲:“《可笑》。”

言蹊盯着前方,语气淡淡:“别这么说,他还是个孩子。”

几人:“……”

林奕瞪大眼睛:“哥,你刚才是吐槽他了吧?肯定是吐槽吧?!”

“没有。”言蹊不承认:“他确实还小。”

苏知的资料看过一点,二十出头,比他小两岁,走的是清纯天真的路线,富养的小少爷,不谙世事。

可惜他的纯真用错了地方。

和裴昱行相处的那段时间,言蹊也很疑惑过自己有什么值得吸引他的地方,最后想来想去,也只有年轻稚嫩这一点。

娱乐圈更新换代那么快,新鲜的皮囊永远不会嫌腻。

可他又很快否定了这个的想法,裴昱行在娱乐圈沉浮多年,见过的漂亮男生比他吃的米还多,况且他私生活十分自律克制,并不是贪图一时新鲜的人。

在私下接触几次,男人温和有礼,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他是非常耐心的人,无论说什么都会认真聆听,还会在言蹊烦恼时给出自己的意见,不是教育或者自得的炫耀,像长辈一样慢慢引导。

言蹊并不喜欢向外人诉说烦恼,但在裴昱行面前,有些情绪情不自禁就冒出来了,就像在孤岛上茫然无措的时候,心底坚定的知道前方是他的港湾。

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又隐约亲昵,言蹊觉得很舒服。

在某次聚餐时,言蹊坦白了自己的想法:“和你相处很愉快,但我对自己人生规划很清楚,不瞒你说,其实在三十岁之前我并没有恋爱结婚的打算,相亲这件事是个意外……”

他以为男人会淡漠地听他说完,然而对方很柔和地笑了下:“那么我很感谢这次美丽的意外。”

言蹊能察觉到对方的包容,温暖地将他围住。

他不着痕迹深吸一口气:“我的意思是,同你相处并不是愚弄你或者图一时新鲜,很认真的以结婚为目的,所以……”

他顿了下:“如果你没有步入婚姻的想法的话,我们可能不太合适。”

说完这些话其实是有些紧张的,年轻人对恋爱总有憧憬,但裴昱行这个年纪更愿意找心灵上契合的伴侣,在某种程度上婚姻反而是种束缚,娱乐圈进行爱情长跑的情侣不在少数,大多数遗憾分手。

言蹊还年轻,可能哪天就想和男朋友结婚了,而裴昱行太过理智,思量比他多的多,如果到时候裴昱行还没有结婚的想法,那就尴尬了。

而且他和裴昱行连谈恋爱都还算不上,所以有些话提前说清楚比较好。

裴昱行只是笑了笑:“我的户口本就在车上,如果你想领证的话,随时可以。”

轮到言蹊目瞪口呆。

裴昱行收敛笑容,神情正经严肃:“我不会拿婚姻开玩笑,或许‘第一次见面就想到了结婚’这样的说辞让你觉得被冒犯,但我相信自己的感觉。”

如果是别人说这些话,言蹊一定会觉得是花言巧语,但是裴昱行,感觉完全不一样。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相信你身边比我优秀的人不在少数,为什么是我。”

然后对上男人的眼睛,深邃如潭,嘴边又露出熟悉的笑容。

较他而言,言蹊很年轻,裴昱行身边确实有不少人比言蹊更优秀,然而举手投足间都经过精心雕琢,多少失了人气。

裴昱行刚出道的时候也曾意气风发,娱乐圈对他来说充满了挑战性,乐团解散后尝到了演戏的乐趣,毫不犹豫转了型,在外人眼里他是少有的演戏奇才,天生就该吃这碗饭,但每一步成功并非那么容易。

裴昱行不爱将努力与刻苦四处宣扬,被媒体追问拍戏的辛酸时大多轻描淡写,“尽力就行了。”

后来成就越来越高,粉丝群体愈发庞大,媒体的赞扬与歌颂络绎不绝,他却觉得索然无味。

近两年他已经不太出现在镜头前,并非息影或者退圈,遇见好的剧本还是会感兴趣,只是将精力更多放在了培养后辈上面。

圈内聚会也不太去,声色犬马的场合也不见他的身影。

就算如此,地位与背景摆在那里,各种邀约依旧不断,都被他推辞了。

好友调侃他:“你这与世无争的状态,要哪天堕入空门我都不奇怪。”

裴昱行弯眼一笑,没有否认这个说法。

三十岁在娱乐圈不算年轻,但也不是多么大的年纪,只是裴昱行出道早,阅历也比一般艺人丰富,气质比同龄人更加稳重成熟,心态也变得波澜不惊。

娱乐圈有很多诱惑,年轻纯真不失为一种资本,他完全理解言蹊的顾虑。

可他见识过太多,早已过了吃这套的年纪。

反而言蹊满腔志气,眼里聚着一团火,可以将人焚烧殆尽。

水面起了涟漪。

所以言培礼老先生试图撮合的时候,他笑着应了。

言蹊的性子和他猜的八。九不离十,坚定,温柔而固执。

裴昱行忽然有种想将他藏起来的冲动。

但是不可以,年轻人的脚步该踏向外面更广阔的天地。

言蹊是火,他愿意做他的燎原。

听完男人的叙述,言蹊有些脸红,他没想到自己在裴昱行那里会有这么高的评价,明明事业都算不上成功,顶多是性子好一点。

从小到大夸赞的话并没有少听,但裴昱行格外让他耳红心跳。

“其实我缺点很多,只是没有表现在你面前。”毕竟家教不允许他在外人面前太失礼。

而裴昱行除了情感较淡漠外,好像没什么值得诟病的地方,言蹊多少有些心理负担。

男人嗓音低沉平和:“有缺点又不是什么坏事。”

言蹊又觉得好像没什么压力了。

吃完饭,裴昱行提出送他回家,他戴着茶色墨镜,大方站在饭店门外等侍者将车开来,似乎并不担心被媒体拍到。

一开始言蹊还会担忧,裴昱行安慰他:“别怕,没什么的。”

而后两人出去吃了几次饭,发现都没刷到过新闻,不知道裴昱行用了什么手段。

裴昱行从来没有谈过自己的背景,但入圈的娱记会被老人提醒别去招惹,娱乐圈的新闻是是而非,编造一两条不算什么,但关于裴昱行的周边新闻,好像都不痛不痒。

有些新闻裴昱行睁只眼闭只眼,但有些新闻发出来,是会付出代价的。

言蹊不知道这些,从荧幕到现实,他对男人的了解还是不够多,但不用躲躲藏藏这一点让他开心。

饭前下了场雨,地上积水未干,侍者停车时刹车踩得急了点,言蹊差点被水花溅到,还好男人眼疾手快地将他拉开:“小心。”

言蹊被带的后退一步,身后撞上一堵人墙,头顶不小心擦到男人的下巴。

他转身想说抱歉,抬头正好碰到男人低头查看,两人距离骤然拉近。

浅淡的古龙香水味钻入鼻腔,带着让人脸红心跳的荷尔蒙。

“还好吗?”

言蹊眨了下眼:“我没事。”

“嗯。”男人应了声,却没有松开抓住他的胳膊。

言蹊站在原地,长袖下一片滚烫。

他并不排斥与裴昱行亲密接触,甚至有点紧张。

侍者递来车钥匙,裴昱行松开手掌,平静接过。

等红绿灯时,男人平缓踩下刹车,衬衣袖扣规矩扣着,双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手指格外修长。

言蹊无法想象,那里有一天会为某个人戴上一枚婚戒。

达到小区门口,下车前,裴昱行叫住他。

天色渐暗,他已摘下墨镜,眼底的慎重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很想说今天的谈话你不必在意,但实在难以办到,诚恳地想请你认真考虑下。”

是说关于结婚的事,言蹊难免紧张。

男人温柔地朝他笑:“希望唐突的请求不会让你失眠,祝你好梦。”

……

其实听完苏知的话,言蹊心里是有些不舒服。

没人愿意看见自己的丈夫被他人献殷勤。

他没有对裴昱行撒谎,他身上缺点也蛮多,大概“占有欲”算一种。

所以他小小的,在队友面前怼了下。

场上嘉宾们的神色像是被苏知感动到,只是从现场氛围能感受到并不走心。

裴昱行听完一腔感人肺腑的剖白,表情淡如水:“你的努力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将自己的汗水归咎于他人的功劳并不是明智的决定,请尊重自己的劳动成果。”

场上一时噤声,气氛变得诡异。

苏知一天内连续两次被男人教育,已经快要扛不住。

但他到底是C位出道的爱豆,在镜头前无论如何都要管理住自己的表情:“谢谢裴老师的教育,我铭记于心。”

裴昱行拍摄完以后婉拒了导演晚上的聚餐邀约,导演并不失望,裴昱行是国际知名影帝,行程繁忙,愿意来客串已经十分给面子。

嘉宾们同他告别的镜头也被拍摄下来,每个人脸上都是不舍的表情,但其中几分真情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言蹊同队友站在最角落的地方,他淡淡目送男人远去,男人全程态度随和,每个人同他说话都会得到回应。

林奕问:“我们要不要也上去打个招呼?这样看着是不是不太礼貌?万一被裴老师影迷喷怎么办?”

夏泽凡笑他:“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人家影迷哪有空管你。”

林奕顿觉委屈,向言蹊告状:“哥,他嘲讽我们算根葱,说我们在裴老师那算个屁!”

“我踏马,你别添油加醋啊!”

言蹊抬眼:“不算屁。”

林奕:“……你是在安慰我还是在骂我?”

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镜头不在,言蹊掏出来看了眼,屏幕白色光芒打在眼睫上。

过了两秒,他按熄:“安慰你。”

托裴昱行的福,下午那场表演让节目组很满意,晚上的生活录制也进行了拍摄。

依旧是背景板,但好歹有了出境的机会。

录制结束后已经快半夜,枫哥将他的面包车开来,显然心情很好,还带了夜宵:“新鲜的馄炖,我看着老板包的。”

言蹊提着自己的包:“你们吃吧,有人接我,先走了。”

枫哥紧张起来:“是谁?陌生人的车不要坐啊,前段时间有个晨跑的失踪了现在还没找到呢。”

“不是陌生人。”言蹊掏出手机回消息,头也不抬:“我家里人。”

枫哥一言难尽:“这么远你家里都还特意跑一趟,挺担心你啊……注意安全,到家报个平安。”

“嗯。”

来到手机上的定位,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车,不是很贵的款式,十分低调。

车主人发现了他,打了下双闪。

言蹊呼出一口气,来到车尾,敲敲后备箱,东西放好后,没有任何犹豫地打开前门坐上副驾驶。

裴昱行已经换了身衣服,脸上戴着无框护眼平光镜,柔和了凌厉的脸型。

左手搁在方向盘上,无名指上的钻戒正发出浅淡的光晕。

男人侧头,专注地看着他,戴着婚戒的手拨开年轻丈夫额前的碎发。

在片场的距离感已然不见,语气自然熟稔。

“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