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时许，陈恺的班主任廖平来到了市局审讯室。

雷宸瑾和苏岸去了审讯室，傅明承跟容眠进了总监控室。

雷副支队的审问方式比容眠想象的还要——佛系。

没有压迫感，甚至连拐弯抹角套话的意思都没有，就那么把笔记本往廖平面前一转。

【如果我消失了，凶手就是廖平。】

电子物证室的电脑虽然嗝屁了，但云盘里的东西的的确确被修复了，换台电脑登录就能查看。

“这是我们在陈恺云盘里找到的。”

雷宸瑾平腔直叙，不疾不徐，就像在跟你喝茶谈心而非提问审讯。

看清屏幕上那一排字之后，廖平脸色意料之中的变了。

率先是愤怒。

像奴隶主听见底下的奴隶居然在背后诅咒他时一样愤怒。

随后是嗤笑。

像乞丐对着皇帝说我明天就会坐上你的王位时一样扯淡。

情绪鼓荡了约莫一分钟，廖平才余怒未消，满是无语的开口。

【说句实话吧，我相信被我训过的学生基本每个人都这么想过。但那又怎么样呢，凭这么一句话就能判定人不见了是跟我有关系？】

“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陈恺于本月7号下午离校之后就再也没回过学校，但你说的却是他21号下午离校失联，能告诉我为什么中间会出现这么一个巨大的时间差吗？”

【首先，陈恺7号下午离校之后去了哪儿我并不清楚，因为那天正好礼拜六放假，学生回家，或者搁外面过夜都很正常。礼拜一那天没见到人，学院主观判断上他应该是回家了。因为训练力度大，学生在双休日回家就不回来的事情在我们院并不少见，事后家长做好心里工作基本都会把人送回来。】

【其次，陈恺21号那天下午在学院里出现过，并不是你所说的再没回过学校。】

廖平的最后一句话就像一个炸弹，炸的雷宸瑾平静的脸色也开始有了涟漪。

“你亲眼见到了？”

【是。我当时正在门卫室拿快递，亲眼看见陈恺走出的学院大门。我还叫了一声，结果那小子就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连声老师都没叫。】

廖平的脸上浮现着因为学生对他没礼貌的不满。

“学生失联半个月，校方都没有联系过家长吗？”

【没有。学生放假离校之后的行踪，在法律层面上来说跟学校是没有关系的。而且我们是大学，学生都是有完全行为能力的人。】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能为自己负责。

监控室里，傅明承划开锁屏，看着屏幕上面那条【21号那天学院大门的监控确实拍到了陈恺。（监控.jpg）】的消息，点开图片放大。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陈恺出门的时候正好偏头看了一眼监控方向，他的脸非常清楚地映在了监控里。

傅明承捏着手机，瞳孔深的几乎沁出了墨。

审讯室里，询问还在继续。

“7号那天早上，你在上课时间把陈恺叫出去，是做什么。”

【校方突发奇想弄了个竞技赛，每个院，每个班级都必须出一到两人参加，陈恺是班级里综合成绩最好的那个，我就给他报了名。】

“仅仅是报名？”

【不止。根据校方的安排，每个学生还要出具最新的体检单。陈恺那天早上并没有去我办公室，而是和其他班级的学生一起，在大训练室里进行现场体检。】

“是什么样的竞技赛？你们学校以前办过吗？”

【校内常规基础竞技赛。听教导主任说，这是校长去其它学院转了一圈回来之后突然闪过的灵感，第一届。】

监控室里，傅明承低头给还在办公室的丛瀚发了条消息。

半小时后，隔壁审讯室里迎来了另一个全新来宾。

罗永，腾飞体育学院现任教导处主任。

丛瀚和姜磊进了那间审讯室。

相较于雷宸瑾，姜磊显然多少‘遗传’了几分傅明承的野，只不过遗传的不太好，微抬下巴的模样没有让人，反而带着丝丝街溜子的气质。

“有线索指向武术学院三班的陈恺不是21号离校失联，而是7号离校就再未返回，这事儿你有什么说法吗。”

【警官，这事儿我知道的恐怕还没你们多呢。我不带班，平常学生出了问题都是班主任跟辅导员负责，我知道的消息还都是廖平报给我的。】

姜磊看了罗永一会儿，没从人脸上看出心虚，便换了个话头。

“一个校内的竞技比赛，为什么要学生做全面体检。”

【做体检有什么问题？体育院校本就注重身体健康，运动量大的情况下更是要关注身体基础。我们每学期都会组织体检的。】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

【那倒不是。校长开会的时候专门强调了这一点。】

得。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串接一串。

雷宸瑾从班主任廖平的审讯室里出来之后，匆匆喝了一口水又进了新鲜出炉的腾飞体院现任校长——王国理的审讯室。

这位才五十多岁的校长，居然满头的银丝，不过身上带着一股属于知识人的优雅，看起来倒是文质彬彬的。

“能说说为什么要强调给参赛学生做体检吗。”

【我上个月去H省的体大参观，比赛的时候一个学生当场没了。平时没病没灾的，比个赛说没就没。我让参赛的同学体检就是求个心安，要是有点什么问题能提早发现也是好事。】

监控室里，傅明承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看着前面三个审讯室的画面一言不发。

容眠站在他身边，琥珀色的眼瞳此刻正如琉璃般流转着令人心悸的光晕。

这三个人，表面上看起来有问题的就是班主任廖平和校长王国理。

教导处主任的嫌疑是最小的。他主管的都是校内的精神、文书层面工作，学生出问题他所得到的线索全都是班主任传递过来的，这话没错。

班主任廖平说自己亲眼见到了陈恺21号那天出了校门，结合监控可以得出，他没撒谎。

所以现在校长王国理的嫌疑反而是最大的。

虽然他的说辞表面上听着存在一定合理性，但实际上压根儿就经不起细敲，因为他那突如其来的想法跟实际结合之后根本就站不住脚。

既然每个学期都会组织体检，为什么一个校内活动还要特别强调体检？还是专门挑出每个班级综合能力最出色的人参加体检？

之所以值得怀疑，是因为器官移植最好的供给对象就是那些没有基础疾病且身体健康的人，移植手术需要配型，配型需要采血，而体检最基础的就是验血。

不质疑领导的决定，补充并丰富领导简单的决策，是每个想要升职加薪的求职者必须具备的基础技能。

王国理是腾飞体校权力最大的人，不管他想做什么，又或者他做了什么，都比其他人要方便且安全的多。

当然，如果没有‘疑似器官贩卖’这个观点在前，容眠也不会把事情跟人都直接阴谋化，都往最坏的方向想，但偏偏这个观点确实存在，且被确认的可能性极高……

三间审讯室，雷宸瑾和葱姜蒜四人换着问了两轮，仍旧没有得到什么突破性线索，无奈只能把人全都放回去。

支队办公室里，一片阴沉沉。

“最烦这种只有口供的情况了。”

丛瀚往凳子上一仰，烦躁的吐槽着。

姜磊同款瘫靠姿势，有气无力的接道“谁说不是呢。”

虽然口供对于破案来说是非常关键的东西，但在口供们各执己见的时候，能用作判断的物证才是大家最迫切急需的东西。

“监控分析的怎么样了。”

苏岸道“小容在那边盯着呢。”

失踪三天和失踪半个月的差别是很大的，所以他们当下要确定的第一件事就是监控画面到底是真是假。

大约过了半小时，容眠回来了，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

“监控没有被修改。”

办公室里听见这话的人先是心中一沉，随即齐齐松口气。

这失踪半月活着的概率跟失踪三天活着的概率，还是不太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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