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相见

Kotomine……是日本名还是姓?

禅院甚尔倚靠沙发,用两根手指拈着带走惠的人留下的纸条。

他那张时常用来吸引女人的俊脸,阴鸷的眼神此刻变成减分项,给人一种浓浓的危险感。

幼年留下伤疤的嘴角紧抿着,昭示主人现在心情非常不好。

禅院甚尔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肚子里也准备了各种预案,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挂钟上的时间早过了二十点,这让他深深反思自己是不是被耍了?

就在他满头青筋,已经打算出去找人的时候,走廊里一阵嗒、嗒、嗒的轻快脚步,在天与咒缚耳中正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

咔哒咔——

是钥匙拧开门锁的声音。

很好,连钥匙都配了一把,所以这到底是谁的家?

禅院甚尔凝视着转动的门锁,直到两秒后大门完全打开。

一名年纪轻到出乎意料、仿佛还是DK的红发少年,正一手抱着惠,一手朝他招呼道。

“抱歉抱歉~忘了今天是周五,这么晚还在堵车真不愧是东京。”

坐在少年臂弯的小婴儿,此时也发现了沙发上坐着的男人,顿时“呀啊”一声,将两只小手伸向他。

“哦,是要找爸爸吗?”

红发少年仿佛没看见男人戒备的表情,自顾自在玄关换上拖鞋,就把跟他奔波一路的小孩往对方怀里一塞。

“你先看会儿。”

说完,就转头进厨房里去了。

“……”

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的禅院甚尔,此时就像一拳打进棉花里,如此容易的“夺回”惠,让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喂,小鬼,谁准你进来的?这里是我家吧!”

禅院甚尔一脸不善,虽然少年阳光健气的外表很具亲和力,但怎么想也知道,这种来历不明的人不可能轻易放进家里来。

“哦,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不过看在我给你儿子换了一天尿布的份上,就别计较那么多啦。”

厨房拉开的门里探出一只手,朝禅院甚尔敷衍地挥挥。

“……”

禅院甚尔额头渐渐鼓起一道青筋。

如果不是顾忌误伤小孩,再加上不想把房子毁了,他真想拔出咒具给这个擅自拐走惠的小鬼一点颜色瞧瞧。

而且就算现在对方把惠带回来,也无法排除暗地里没有别的阴谋,若不是咒术师或者诅咒师,普通人会把自家阳台弄出那么大个坑吗?

水壶烧水的嗡声在厨房响起,禅院甚尔走到门口,正好看到已经套上围裙、袖子也撸起来的言峰士郎。

“你……这做什么呢?”

刚想问‘你到底是谁’的话一到嘴边,就被眼前的景象惊没了,禅院甚尔睁大眼睛瞪着对方——

那个把屋子收拾整洁、甚至把自己衣服也全洗了的家伙,还真的确有其人啊!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田螺少年,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话说自己根本不认识这小鬼!

“嗯?这是婴儿餐,这么大的孩子光喝奶粉营养容易跟不上,应该配辅食才对……”

言峰士郎耐心解答,顺便给男人看自己手机界面上的#婴儿辅食准备教程#,并问他:

“这个孕婴号挺受好评的,你要关注看看吗?加一下社交账号,我可以转发给你。”

男人颇具压迫力的身高和体形贴近身后,然而红发少年却好像天生没有“警惕”这种情绪。

在抬头确认了一下男人有在听他说话(其实是瞪着他)后,就将手机也往对方手里一塞,示意他可以出去看。

然而对方根本不关注这些,禅院甚尔将手机往台面上一扔,怀疑又费解地问道: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是谁派你来的?”

男人高大健硕的身材往那一站,直接导致厨房本来就不大的空间被挤占了一半。

言峰士郎觉得他有点碍事,不过这里毕竟不是自己家,于是他暂且放下手头的东西,专心解答道:

“你可以叫我Kotomine,没人派我过来,做这些只是因为觉得那孩子有点可怜,看你也不像是能负责的家长,所以姑且照顾他一下罢了。”

“哈?我不负责?”

言峰士郎无意间说出的事实,让禅院甚尔僵在当场。

哪怕从来都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就是个无可救药的烂人,也根本没有为人父的担当,但此刻被少年当面说破,仍然让他有种被揭穿伤疤的狼狈感。

……就好像否定了自己最后的资格一样。

哪怕曾经他也并不稀罕。

“我对小孩怎么样和你有关系吗?像你这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家伙,又能知道什么!”

失去人生中唯一照亮过自己的人,此时的禅院甚尔,已经再次坠入到无穷黑暗中。

反正他的人生本来就是乱七八糟的,现在也只是变回原样而已。

至于惠,他的儿子是个粘人又脆弱的小崽子,跟着他这种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死在烂泥里的家伙,根本是运气坏到家了。

但就算这样——

自己也不该站在这里,被一个根本不认识、连毛都没长齐的小鬼指责吧!

禅院甚尔此刻的心情非常不爽。

尽管少年看他的眼神并无任何恶意,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和。

这种平和就像是空中的神俯瞰地上的人,仿佛将他对生活的自暴自弃、还有消极逃避的丑态,通通摊开在太阳底下。

让早就不在乎自尊的自己,再次感到火辣辣的疼痛!

对于禅院甚尔恼火的质问,言峰士郎则没有任何波澜。

“我确实什么都不了解,但如果你有什么难处,也可以说给我听。”

带着聆听告解般的宽和态度,言峰士郎端正而恳切地建议道。

对他这种异于常人的回答方式,禅院甚尔再度失语。

但好在,用那超凡的天与眼力,他终于看到了对理解现状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

一枚低调的金属配饰正从围裙上方闪着光,露出来的上端,像极了某种宗教符号的半边。

男人恍然地伸出手臂,在少年不解的表情中,将那枚银质链坠勾了出来——

是货真价实的十字架。

禅院甚尔陡然退后半步,从上到下仔细打量对方的衣着:

“我说你……是信教吧?”

男人按捺着怪异的心情猜测道。

“嗯?我是神父。”

“……”

真的假的?!

明显触及了知识盲区,禅院甚尔茫然地问他:

“你成年了吗?十几岁也可以当神父?”

平常也会被信众偶尔问到,言峰士郎开口解释道:

“我从小在教会长大,现在是候补神父,升任正职还需要几年积累。”

“……”

解开了,谜底解开了。

禅院甚尔终于知道这小鬼奇怪在哪里了,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这种神爱世人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