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死了?”

男人的声音淡淡的,声线平稳。

“表哥,我……”

柳云诗手一颤,下意识将发钗收了起来,吞了吞口水终于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是故意的。”

不料才刚出声,季辞却只淡淡扫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黑色鹤纹皂靴踩在枯枝上,发出突兀的响声。

男人的背影挺拔若松,在这片竹林中也丝毫不逊,平稳的步伐就像从未见过这里发生的一切一般。

柳云诗轻颤着眼睫,咬紧牙关,未再出声唤他。

良久,她渐渐冷静下来,擦干眼泪,看了眼身旁的尸体。

似下定决心般长舒一口气,咬了咬牙,撑着发软的腿起身,费力拽住尸体的衣服,开始往一旁不远处的湖边拖去。

这个男人瞧起来像是府中的贵客,他们发现他久不回去,定会寻来的。

她不知道季辞方才离开是去做什么,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对自己。

但如今当务之急是要销毁证据,这样即便他到时候揭露了她的罪行,她起码还有辩驳的余地。

思及此,柳云诗的眼泪又忍不住委屈地往下掉,手中动作却丝毫不敢松懈。

眼瞅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要将尸体拖到湖边的时候,四周忽然传来一片窸窸窣窣的人声。

柳云诗吓得手一抖,尸体砸在地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咦,那边有声音,是不是在那边?”

“过去瞧瞧!”

声音骤然朝着这边聚拢过来,星点灯光慢慢逼近。

柳云诗只觉整个人如坠冰窟,脑中一片空白,想要赶紧离开,然而发软的双腿压根儿不听使唤,抖个不停。

很快,那边的人便围了过来。

“咦?表姐,怎么是你?”

最先出现的是季府次子季蕴,和柳云诗同岁,比她小两个月。

少年箭袖锦衣,墨发高束,见是她,飞快往过来走了两步,“你怎么在这?脸色这般……”

季蕴的话猛地顿住,看到地上的尸体,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抬头,“你……他……”

跟在季蕴身后的众人此时也赶到了,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眼前乌泱泱众人将她半围在中间,柳云诗绝望地闭了闭眼,强撑着用最平静的语气给季母行礼,“姨母。”

她这一声姨母唤出,众人才像是回过了神一般。

季母身边的一位贵妇人忽然尖叫了一声,猛地上前扑倒在尸体旁边,大哭起来:

“赫儿啊!赫儿!怎么会这样?!啊?!赫儿!”

她哭了片刻,猛地回头指着柳云诗,“是你杀了赫儿?!”

见她沉默,贵妇赤红着眼起身,疯了般一把掐住柳云诗的脖子:

“是你杀了赫儿是不是?!你好大的胆子!你还我的赫儿!还我赫儿!”

柳云诗本就生得柔弱,方才早就耗干了气力,又怎敌得过那等在气头上的贵妇人。

她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如风中柳叶一般,仰着脖颈摇摇欲坠。

幸好季蕴眼疾手快,冲上来拉开贵妇的手。

柳云诗腿一软,被他接进怀中,捂着胸口咳喘不止。

她感觉季蕴朝自己凌乱敞开的衣衫处瞅了一眼,正窘得想要遮掩,忽然身上一热,带着男人体温的披风罩了上来,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柳云诗轻道了声谢,弱不经风地倚在他身上,似乎男人手上力气稍微重一些,就能将她折断一般。

季蕴脸一红,不由放轻了动作,替她拢了披风,转而对贵妇人道:

“沈夫人,事情未查清楚,您就对她动手,怕是不妥吧。”

“不是她还能有谁?!”

那沈夫人红着眼,“你瞧瞧她身上的血迹!被我们抓个正着,季二,你还想替她开脱么?!”

沈夫人又转而看向季母,“季夫人,你们现在若不给我个交代,就不怕我英国公府上奏朝廷!治你们个包庇嫌犯的罪名?!”

此刻柳云诗才知道,眼前的贵妇是英国公沈毅的夫人,那这个被她杀死的人,应当就是这位沈夫人的娘家表侄儿赵赫了。

季母看了眼柳云诗,也有些纠结。

虽说如今英国公府不比从前,但到底沾着些皇亲,而看起来眼前之事十有八九就是这柳云诗做的。

她季府也没必要为了一个远房表亲,得罪英国公一家不是。

思及此,季母重新看向柳云诗,语气冷了下来:

“云诗,你给姨母如实招来,赵赫是不是你杀的?”

柳云诗抿唇不语,身子在季蕴怀中抖得厉害,长睫轻颤,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季蕴不忍,“母亲……”

“你闭嘴!”

季母厉声喝止,“让她自己说!”

在场十几人的视线皆落在柳云诗身上,或鄙夷,或厌恶,所有人都在等着她认罪好审判她。

没有一个人看出她的狼狈,对她心生怜悯,即便她们什么都知道。

沈夫人的目光更是恨毒她,似乎只要她一开口承认,她就能立刻扑上来,将她生吞活剥了。

四周针落可闻。

“我……”

柳云诗含着哭腔,说了一个字,喉咙就紧得发不出声来。

“你个贱人!还不承认是不是?!”

沈夫人见她不言,一把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好啊!跟我进宫!面见陛下!”

季母蹙眉,“沈夫人……”

“季夫人不必再说!你也不想因着这个贱人让你季府受人诟病吧!你……”

“沈夫人说,什么受人诟病?”

沈夫人还未说完,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云淡风轻的声音。

那声音在这嘈杂的环境中本不明显,但就是让每个人都听入了耳,所有人的窃窃私语刹那消失。

柳云诗面色一僵,缓缓抬头看向眼前去而复返的男人。

他似乎换了身衣服,靛蓝色直裰照例勾勒出男人的宽肩窄腰,行走间仪态端方,手臂上还整齐地搭着一件同色披风。

见她看过来,他亦回看她一眼,琥珀色的眼眸深处映着眼前灯笼的一点亮光。

男人视线不经意扫过她身上裹着的披风,又落在她身后季蕴的身上。

季蕴吞了吞口水,“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