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勾//引”二字一出,柳云诗脸上一烫,眼泪再度涌了出来。

微凉的泪珠顺着她白皙的小脸缓缓滚落,沿着唇角落入他手指掐着的地方。

水渍从他指腹上的纹路蔓延,不紧不慢地侵吞每一寸肌肤,直至男人干燥的手指一点点完全浸入湿凉中。

季辞视线向下,聚焦在她唇畔的晶莹上,缓慢放开了手,背向身后。

柳云诗吸了吸鼻尖,小声开口:

“我与南砚自幼相识于江南,我母亲和她母亲从前是闺中密友,她们同年有孕,又指腹为婚,后来我家道中落,来京城寻南砚,再之后……”

“可我实在当不得表哥那句‘未亡人’,我与南砚不过有过幼时的口头婚约,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更何况,他人都已经死了,我总不能替他守寡……”

柳云诗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在季辞冷下去的眼神中熄了声。

季辞玩味地勾唇浅笑,眼底最后一丝温和却消失殆尽。

他仔细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她的睫畔还挂着几颗玉珠儿。

清澈软糯的眉眼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生保护欲,偏生那双潋滟的眸却仿若生了钩子,直勾得人心痒难耐。

她确实是美的,美到似乎连头发丝都比旁人生得要好看许多。

她只需要安安静静站在月光下,即便如现在这般狼狈,都已美到惊心动魄。

季辞视线在她嫣红饱满的唇上逡巡一番,手指轻捻被泪水浸过的指腹,忽而笑道:

“还真是替南砚不值。”

不过她既顶着这张柔弱的外皮,能干出那等杀人之事,又指望她这张好看的唇中,能说出什么重情重义的话来。

季辞收回视线,继续抬步往前走去。

柳云诗知他误会了自己,但如今,她在他那里印象实在太差,她有心解释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况且折腾了半晚上,她此刻实在有些筋疲力尽,根本无心再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小路,眼瞅着看到了柳云诗院中的亮光。

季辞放慢了脚步,斟酌着开口:

“既然你与南砚关系匪浅,看在他的面子上,我还是会继续照拂你,今夜之事你不必再多想。”

“日后——”

他回头看她,“我仍会看在南砚的份上,替你寻一个好去处。”

柳云诗咬着唇垂眸不语,纤长的脖颈在月光下犹如泛着盈盈雪光。

季辞视线下移,落在她的一对南红耳珰上,若没记错,这对耳珰是同那蝴蝶金钗一道赏下来的。

“喜欢这些首饰?”

柳云诗还沉浸在乱七八糟的情绪中兀自瞎想,闻言抬头,见他看向自己的耳垂,立刻明白过来。

想了想,既是他派人送的,岂有说不喜欢的道理,便点了点头,软声软语说:

“喜欢的。”

岂料她话音刚落,便在男人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鄙夷。

快到她几乎以为是幻觉。

“喜欢便好。”

季辞微一颔首,“往后你不必在我身上再费心思,我不是什么好人,也绝不会娶你这样的女子,早些休息吧。”

说罢,便不再多看她一眼,自顾离开。

行出两步,他复又顿住,重新回头审视她两眼,问:

“贤王好经商,家产不计其数,你可愿跟他?”

柳云诗乍一听见贤王的名号,脸上倏然如白纸一般。

“你若愿意,有季家给你撑腰,过去至少也是个正儿八经的主子……”

“表哥好意,云诗心领了!”

柳云诗不待他说完,突然出声打断他。

她本就对他那句“你这样的女子”而心中郁闷,如今又听他提起贤王,原本血色无多的脸颊,此刻因为愤怒而染上潮红。

她怒瞪着他,漂亮白嫩的细颈紧绷,呼吸急促:

“在表哥心中,我就是那等为了荣华富贵不择手段的女子么?”

“还是你觉得,我如今失怙失恃,就能像物品一样被你们随意送来送去!”

季辞蹙了蹙眉:

“我并非……”

“从前是我鬼迷心窍,做了许多让表哥误会之事!今后我再不会去表哥面前扰你清净了!”

“夜深了!表哥请回吧!”

说完,柳云诗头也不回地进了院中,“哐”的一声甩上院门。

她背靠在院门上,胸口急速起伏,心中又委屈又愤恨,瞪着眼睛不让眼泪落下。

她当初,就是无意间听到顾璟舟的继母与继妹盘算着要将她送去贤王榻上,才从顾府逃了出来。

想不到今夜他竟也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过了许久,门外响起男人离去的脚步声,柳云诗才如虚脱一般,滑跌在地上,伏在膝盖上轻声呜咽起来。

……

院外不远处的小道上,季辞负手站着,视线落在柳云诗院中,听着那阵时隐时现的啜泣。

他垂眸看了眼手中刻着“南砚”二字的玉佩,招来陈深,顺手解下自己腰间的香囊,对他吩咐:

“将这两样东西拿去给春雪,就说是给她们小姐的。”

这玉佩,是方才在竹林间第一次见她的地方捡的,想是挣扎时从她身上掉下来的,理当物归原主。

“再去让厨房煎一碗安神汤送去,让春雪别说是你安排的。”

陈深接过东西,“知道了。”

“嗯。”季辞吩咐完,又问:“那个男人呢?”

“给了一笔银子,已经处理了。”

“好。”

顿了顿,季辞又道:

“明日将族中送来的那尊太湖石送去赵府,顺便告诉沈夫人,对于赵赫在府中遇难一事,我会代表季府亲自登门去向赵家赔罪。”

柳云诗原本以为自己昨夜定会彻夜难眠。

谁知后来春雪不知从哪儿弄来一碗安神汤,她喝了没多久便睡去了。

一夜无梦,醒来便看见放在枕畔的香囊和玉佩。

柳云诗猛地清醒过来,撑起身子,“春雪,这香囊哪儿来的?”

她不知道自己玉佩掉了,只以为是春雪替她收拾衣服时放在这的,只是这香囊一眼看去就知不是女子之物。

春雪正端了水进来,应了一声,“这个是昨夜大公子身边的陈深送来的。”

柳云诗听说是季辞送来的,当即便想起那些首饰来。

“春雪,将这香囊扔了。”

春雪微怔,随即应了声,一边过来拿香囊,一边又道:

“扔了做什么,这香囊可是夫人从前替公子去寺庙中求的。哦,对了,方才我去取早膳,听人说,昨日表小姐那些金银首饰,都是玉华公主亲自赏下来的呢!”

“你说是玉华公主赏的?”

春雪不明所以,“对啊,咱府里没几人有这……”

柳云诗顿时明白过来,昨夜季辞那鄙夷的眼神是为何。

想了想,泄气般道:

“算了春雪,香囊……还是替我收起来吧。”

今日厨房备的早膳格外清淡。

还没吃完,柳云诗便听见门外季蕴的声音:

“表姐在么?”

柳云诗放下碗筷,软软地应了声:

“我在呢,进来吧。”

季蕴推门进来,看到她在用膳,有些不好意思:

“打扰表姐用膳了,今日怎么样?”

柳云诗自是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轻轻颔首,“我已经好了,你不必担忧。”

季蕴笑道:

“那就好,待会儿我带表姐去郊外骑马吧,散散心。”

“哎哟,去什么郊外呢。”

柳云诗还未作答,门口忽传来季母身旁张嬷嬷的声音。

张嬷嬷人还未到,声音已先一步从窗外传来:

“表小姐用好了膳快随老奴走一趟,府中来了客人,要见您呢。”

“见我?”

柳云诗疑惑,“是谁?”

她不记得自己在京中,有什么认识的故人啊。

那张嬷嬷推门进来,笑得慈眉善目,说出的话却让柳云诗浑身发寒。

“自然是顾小将军的母亲和妹妹了,表小姐,您同顾小将军有婚约之事,您怎么只字不提呀!她们二人今日来,就是要接您回去的。”

见柳云诗不答,张嬷嬷笑道:

“表小姐您可快着些,咱们夫人啊,已经答应她们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