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斜月晶荧
眼前人长发乌浓。
偏偏肌肤极白,洇着一层光晕般,两相对比,令人有种晕眩的不真切感。
为什么,盈缺会在这里?!
温温浑身一震。
“哎呀抱歉抱歉,路上耽搁了会儿。”背后,夏滢不好意思地笑着。
砰,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他弯身替温温扶正了眼镜。
“给大家介绍下新朋友,温温。”
吧嗒,猫咪叼走了盈缺手中的逗猫棒。
盈缺视线挪了一下,温温没能第一时间捕捉到他的反应。
盈缺再次看向温温与夏滢时,神色已冷如霜雪。
“你朋友?”他咀嚼着夏滢的说辞。
指尖微微拨动,将被逗猫棒扯松的樱桃红翡翠戒指归位。
盈缺的容貌,过分得天独厚。望过来时,有种仙人隔云端的遥远感与压迫感。
让人觉得像在被审判。
温温猛然回神,语无伦次,“对不起我、我我不知道今天是夏滢的生日,打扰你们了,我这就走——”
“诶。”
被温温抢先发声后,夏滢蜻蜓点水地搂了下温温的肩,“走什么,不是说好了要陪我的么。”
他唇角是勾着的,看向温温的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温温终于意识到,夏滢可能不喜欢别人违抗他。
可温温顾不上太多了。
现在这情形,怎么看都像是她事先知道盈缺会来,故意缠着夏滢,把她带上。
毕竟,在这种事上,她是有过前科的。
初中时,温温与盈缺也是同校不同班。
不过,温温参加了很多竞赛,屡屡能偶遇盈缺。
时间一长,温温心里生出妄念。
一次全国艺术竞赛上,温温作为观众前往。
她故意将眼镜盒遗落在座位上,想趁着去取的时间,磨蹭着多看盈缺两眼。
然而,在回去路上的拐角处。
“啪。”
一道银光堪堪擦过温温脖颈。
温温吓得背脊撞上了墙壁。
银光细长,一端抵在墙上,拦住了温温去路。
另一端,是纤削莹滑的五指。
盈缺左手捻着交响乐演出时他用的指挥棒,目光居高临下。银光在他指尖缓缓转动,仿佛薄刃。
一瞬间,温温连怎么呼吸都忘记了。
“找这个?”
盈缺戴戒指的右手摊开,掌心里,赫然是温温那破破旧旧的眼镜盒。
温温大脑宕机,潜意识里却抱有一丝侥幸。
张口结舌道:“谢、谢——”
她颤巍巍伸出双手。
可下一秒。
本就脆弱的眼镜盒摔在地上,彻底四分五裂。
随后,银光贴在温温脖颈的脉搏处,冷得人一激灵。
盈缺眼中的厌恶毫不掩饰。
“你父亲的工作,是他自己没保住。温温,我已经不欠你什么了。”
“别再往我面前凑。”
他一字一顿,饱含威胁。
温温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盈缺的了。
总之,是像犯人般,诚惶诚恐地做出了保证。
自此,温温开始了绕着盈缺走的生活。初中四年,再没参加过任何竞赛。
而今。
她不仅前日才打破了自己的承诺,借认识夏滢之便,偷偷碰了盈缺的书。
还要死赖在人家的生日会上碍眼?
盈缺怎么可能会——
夏滢道:“是呀,我朋友。救流浪猫时认识的。我答应了带她来看小猫们。玉音,你不介意吧?”
温温都悄悄向大门挪出脚步了。
然而。
破天荒地,盈缺只是看了一眼温温被夏滢接触过的肩膀,漠不关心道:“随你。”
随……
嗯?随你??
温温呆住。
有侍应生上前,替温温解了围巾与大衣挂好。
温温稀里糊涂地被请入座。
夏滢的朋友们像是被按下了两次暂停键,纷纷活跃起来。
“快快,先切蛋糕还是先拆礼物?”
“话说今天小公主怎么不在?”
温温不敢去瞧盈缺,只愣愣盯着满屋子的气球与彩带,觉得做梦一样。
盈缺就真的让她留下啦?
四周的布置虽眼花缭乱,却称不上多奢侈。
为夏滢庆生的这一群人,也不是温温想象中的什么纨绔子弟,他们身着奇装异服,有朋克摇滚风的,有像潦倒不得志艺术家的……个性鲜明,比之夏滢更甚。
在夏滢进来前,众人明显是对盈缺这个盈氏的未来掌权人发怵,一个个木头人似的。
见到夏滢进来,才找着了主心骨,恨不得往夏滢背后钻,拼命炒热气氛来掩盖紧张。
温温抱着书包,鹌鹑似的把自己藏在人堆中,脑袋里一万个问号。
盈缺怎么就答应夏滢了呢?
难道高中时,他们俩情分不错?
夏滢为什么要骗她来猫咖?为什么不告诉她是生日会?
夏滢被簇拥着,笑道:“小公主不来,大公主来。”
“姐姐估计一会儿就到,我想等她一起吃蛋糕,就先拆礼物吧。”
温温还没理清思路,又被夏滢一句话打懵。
礼物?
她可没准备礼物啊!
温温窘迫地乱瞟。
长桌上,礼物堆积如山。
夏滢熟练地一一拆了起来。他的这些奇葩朋友们,看着不着调,有的甚至衣衫褴褛,出手却十分阔绰。
赛车钥匙、名表钻石……
更有离谱的,呼哧呼哧,窗外送来了一座直升机!
温温再定睛一看。
哪儿是什么衣衫褴褛。
她以为的破破烂烂的衣服,领口处印着家喻户晓的商标,是连塑料钥匙扣都卖好几万一个的奢侈大牌。
这屋里,真正衣衫褴褛的,只有她温温一个……
温温绞尽脑汁,也没想出自己有什么能送的。她身上连个崭新的物件都没有,更别说是能让夏滢看入眼的东西了。
温温想东想西,如坐针毡。
她刚刚说过,不知道夏滢今天生日,应该不会要她送礼吧?可是,看这气氛,总觉得没法逃过一劫……
礼物压轴的是盈缺。
自说完那句“随你”之后,盈缺便将温温当做透明人一般。
众人放慢了呼吸,好奇地盯着盈缺,他的礼物盒并不大,打开之后,是用朱绳串起的一枚银铃。
铃铛声格外轻灵,闻之肺腑一清,可除此之外,平平无奇。
屋内却瞬间沸腾了,仿佛跟银铃比起来,之前的那些礼物根本不值一提。
夏滢欣喜若狂,“可以吗?真的可以给我吗?!”
温温也没想到,盈缺的礼物竟是这个。
银铃之出名,连身为圈外人的温温都知道。
它代表着潋星影视的所有权。
娱乐圈是很信玄学的行业。
据说,潋星创办之初,业绩不佳,于是当时的总裁,盈缺父亲,曾去庙里求了一只护身符铃铛。
后来,每次遇到潋星运势不顺时,只要将银铃送去受受香火,都会逢凶化吉,将危难变为机遇。
所以,银铃成为了潋星影视的传说,也是潋星所有权的象征,供奉于大厦最顶层总裁办公室的小佛龛中。
盈缺这是要将盈氏旗下、如今稳坐娱乐圈第一把交椅的潋星影视公司送给夏滢。
温温看着眼前一切,顿觉荒诞。
她连怦然代言的一件衣服都穿不上、买不起。而他们,却能将明星们趋之若鹜的大公司,随随便便地当做礼物送出手。
人与人之间,真可谓天差地别。
相对夏滢的激动,盈缺神情淡淡,“嗯。你长大了,该收收心,学着打理公司了。”
这话听着有些怪。温温瞥了眼屋内墙上,用气球拼凑成的数字,不是十九岁,而是十八岁。
今天竟是夏滢的成人礼。
夏滢从盈缺手中捧过银铃,像个小学生般立正站好,大声道:“谢谢哥!我会努力的!”
等等,他刚刚说什么??
温温蓦地瞪大眼。
哥?!
哥???
正怀疑人生之际,温温眼前一花。
夏滢抱起一只性格温顺的玳瑁猫,拨开人群,站到她面前,言笑晏晏。
他捏着小猫的肉爪,摆出一个类似索要的动作,“都拆完啦,温温的呢?”
……啊?
温温僵硬地抬头。
所有人都看向了她,包括盈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