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黎风兰的心情,竟然有些紧张。

“你可知晓‘三千世界’？”陵不厌问。

闻言，黎风兰轻轻地点了点头。

但凡是修道的人，都听说过这个词。

据说凡是有一日一月光照天下之处,皆为一个世界。而像这样的世界,于鸿蒙宇宙中，更是有无数个之多。

只不过之前黎风兰和大多数修士一样，只听说过这个词，却从没有见过，更不知道如何去另外的小世界。

这虽然只是一个基础的理念，但是对修士来说实在是太过虚无缥缈，大家通常都不会在意，黎风兰之间也从来都没有想起来过。

只是经过陵不厌这么一说，他脑海之中似乎也有了一点概念。

就在黎风兰思考时候,陵不厌再一次开口了。他说：“神魂也就是一种精神,它不受任何外力的束缚。若是有什么东西能够自由的穿越于各个世界之间的话,那么或许只有神魂。”

陵不厌停了下来，而黎风兰也在这个时候思考了起来。

他想自己似乎明白了陵不厌的话。

陵不厌的意思是，自己看到的那本书是存在于另外一个真实世界的,而自己之所以看到那本书,便是因为魂飞魄散之后有几缕残魂游荡到了那里。

“可是那本书里的内容……”说到这里,黎风兰停顿了一下才重新向陵不厌问道,“既然是另一个世界里的东西的话，那么书里的内容为什么会和我们这个世界相同？”

“世间的一切在冥冥之中必有关联，而世界与世界之间也是如此。”陵不厌说。

乘黄自从恢复记忆了之后，一直都和陵不厌过不去。但是现在听到陵不厌讲到这些,就连它也认真专注了起来。

“然后呢,然后呢？”见陵不厌半天都不继续说下去,乘黄也变得非常着急。

大抵是因为陵不厌的一部分神魂与天道有些牵扯，他所知道的一些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个世界人的理解范围。

说到这里之后，陵不厌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然后才继续为黎风兰解释了起来。

这一次陵不厌真的有了师尊的样子，他说话的时候引经据典，将修真界大小典籍全部提了一个遍。

而过了小半晌之后，黎风兰终于明白了陵不厌说的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些世界虽然都是独立存在的，但它们毕竟诞生于同一个鸿蒙宇宙之中，所以冥冥之中必定有着一些关联。

黎风兰的精神可以在无意之中到达另外一个时空，那么其他人也可以。

甚至每一个人都可以。

或许是梦境，或许是某时忽然产生的念想。

这些思绪有些是凭空而来，而有的则是受到了另一些时空的影响。

按照陵不厌的意思，当初写下《天眠道生》这本书的那个作者，思绪便受到了他们所在的时空的影响。

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在机缘巧合下出现在了对方的脑海之中，接着他便记了下来，并且下意识地撰写成书册。这一切都是无意识的行为。就好似有人梦醒之后，将自己的梦境记录一样。

世上一切皆有念力，诞生于那本书上的熟悉念力，又将魂飞魄散后黎风兰的几缕残魂，吸引了过去。

“所以说，那位作者并不是一个预言家，只是一个记录者。”

作为一名功底非常深厚的大乘期仙尊，黎风兰自然听明白了陵不厌的话，但是乘黄没有。

它唯一听懂的，就是黎风兰说的最后一句话。

见到黎风兰好像已经相信了陵不厌的话，想要同对方找茬的乘黄，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既然黎风兰说，那位作者是记录者，而并非预言家的话。那么为什么之前那本书的结局，和这个世界真正发生的事情不一样呢？

乘黄这么想了，当然也说了出来。

闻言黎风兰也有些好奇地向陵不厌看了过去。

然后便听他说：“那些世界有些是先天世界，自鸿蒙初生就有。还有一些则是后天世界，为先天世界化分出来的。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天眠道生》所说的既是我们这个世界，又不是。”

“它讲的是我们这个世界化分出来的后天世界。”黎风兰缓缓地说出了这句话。

而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天眠道生》这本书里讲的其实是另外一种可能……

黎风兰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

他虽然没有将刚才所想的那句话说出口，可是陵不厌却替他说了出来。

“我当初自无尽炼狱而出的时候，有两个选择。”

听到“无尽炼狱”这四个字之后，乘黄忽然来了精神。

“什么选择呀？”它抢先黎风兰，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其一，自然是和现在一样。”陵不厌说。

听到这里，黎风兰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另外一个选择呢？”

“另外一个选择，便是不救你出来。”

陵不厌复活黎风兰，耗费了大量的灵力，甚至于就连神魂都受到了一定损伤。

因此他直到几个月前，还在不停地闭关。

对于当时的陵不厌来说，不复活黎风兰其实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因为他也拿不准，自己因此损耗的灵力，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过来……甚至于永远不能恢复。

最重要的是，陵不厌更不晓得莫憎羽要在凡世做什么。

这个选择，对于他来说风险实在太大。

可是最后，因为那一千余年的记忆……哪怕他们只在多年之前见过一面，可黎风兰已经成为了那个能将陵不厌的心，从无尽炼狱里面拽出来的人。

于是在那一刻，陵不厌没有任何犹豫，便做出了第一种选择。

……

山谷之间的风雪更大了，黎风兰和陵不厌安安静静地待在这里，没有过多长时间，他们的发梢还有肩膀上竟有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沉默了一会之后，陵不厌或者转过身去，他看着黎风兰的眼睛说：“所以你知道吗？风兰，我救你，将你从无尽炼狱里带出来。不只是救了你，更是救了我自己。”

这一切都是冥冥之间注定了的。

了因果与断尘缘这两把天生神剑相生相克。

莫憎羽就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所以才会偷出了因果。

如果陵不厌没有将黎风兰从无尽炼狱里面带出来，便不会有那移山断海之剑。

哪怕陵不厌能够费尽全力杀死莫憎羽，那么最后也不过是和《天眠道生》里面讲的一样，落得一个同归于尽的下场罢了。

这些信息一瞬间全部朝着黎风兰砸了过来，就在这刹那间，他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同样在这个时候，陵不厌慢慢地拉起了黎风兰的手。

“师尊？”

“风兰，”陵不厌的目光无比幽深，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海洋，“你告诉了我你最大的秘密，那么作为交换，我也要告诉你一件书里没有写到的事。”

也不知是为何，在这一瞬间黎风兰看着陵不厌，心里竟然无比紧张，甚至连手指尖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什么事？”他向陵不厌问道。

“无尽炼狱里的那些年，若不是能看到你，我早该失去理智，最终成为世间大祸。此是其一。”

“那其二呢？”黎风兰轻声问。

“其二就是，我不想再当风兰的师尊。”

“不知道风兰愿不愿意，与我……结成道侣？”此时陵不厌的眼前没有莘乌山的山谷，更没有雾梅与风雪，单单只有黎风兰一个人。

而黎风兰也是一样。

千年的时光与记忆，飞速从他心间掠过。再眨眼时，他的世界里，似乎也只剩下了眼前的人。

就像陵不厌在无尽炼狱里看到了黎风兰，这才不曾神魂堕落一样。

黎风兰何尝又不是因为陵不厌，才能好好活过这一世？

信任、依赖甚至于期待与欢乐，这种种种种，早已经凝为了一个简单的字。

爱。

道侣么？

黎风兰前后两世相加，似乎都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或许会有道侣这件事。

但是此时，在听到这两个字的那一瞬间，黎风兰的心里，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甚至于就连他额间的道印，都在此时发出了淡淡的红光。

他忽然笑了一下，然后迅速靠近身边的人。

黎风兰的唇，贴在了陵不厌的耳边，气息也随之轻轻地撒了下来。下一刻，陵不厌听到，黎风兰在自己的耳畔，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对自己说：“好呀，阿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