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完结
“皇上怎么说?”
张廷玉在宫门口接到冷星,见她微蹙着眉,心情不佳的样子,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了下去。
冷星撇了撇嘴,有些不满意,“汗阿玛说要考虑考虑。”
张廷玉闻言,缓缓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笑道:“没有一口拒绝,就有很大的可能性。”
冷星挑眉看向他。
张廷玉笑道:“大臣们催立太子,太子一日不立,朝臣一日不能心安,而众阿哥为了夺嫡争储闹得不堪得很。”
张廷玉说着笑了起来,这回太子、大阿哥和八阿哥的事,必定已经让皇上发现了众阿哥的野心,也认识到了立储的必要性,以及被立为太子的那一个所面对的攻击,还有储君和皇权之间的矛盾。
“皇上是皇上,也是父亲,对于立储之事有出于江山社稷的考虑,也有出于父亲的考虑,他还没想好要将这江山托付给哪位阿哥,如今既对众阿哥缺乏信任,又想着尽量调和众阿哥之间的关系,保全诸位阿哥,所以为了稳定局势,他必须尽快选出一个太子。”
综上所述,公主做太子虽然惊世骇俗了些,却也是能完美解决上述问题的奇招。
既能平息如今争储的局势,也可以用此举展示皇上乾纲独断,震慑朝野,同时,公主能压服众阿哥,也是皇上能够信任的宠爱的女儿,毕竟公主的女子身份,注定她的储位不可能如别的阿哥那般安稳,需要更多的倚靠他。
所以,他只需要护着公主,就可以静观阿哥们的动作,还有,除了复立太子外,公主大概是唯一一个会一如既往的对待废太子的人。
所以,也可以说立公主为储君,既是一块绝佳的盾牌,也是一块最好的试金石。
当然,这一切得建立在皇上相信公主只是为了平息争端,而无意于皇位的基础上。
张廷玉又问:“皇上的态度如何?”
说到这个,冷星眸子晶亮,摩挲着下巴嘿嘿笑了起来,“汗阿玛像是觉得委屈我了。”
张廷玉轻轻吐出一口气,笑而抚掌道:“这真是最好的结果了。”
此刻张廷玉也有些庆幸早些年绝嗣药的那通事。
说完,张廷玉也好奇,“公主做了什么?”
他们此番的计划就是保全诸位阿哥,让皇上看到公主的手足之情,以及尽量开解皇上,让皇上明白废太子的不易。
这两件都不容易,一个八阿哥,动作太多,犯的事也太多太大,要命的触及了皇上最敏感的皇权,一个太子,则是叫皇上伤了心,也同样触及皇权,前一个叫皇上怒极,后一个叫皇上痛极,世人皆知愤怒的猛兽和受伤的猛兽最是碰不得的。
冷星揉了揉手指,“其实吧,也不难,就是,”冷星将手塞到张廷玉手心,给他看再慢一慢就要瞧不见的摩擦出来的红痕,“有些费力气。”
张廷玉听冷星说完她进宫后的举动,顿了好一会,才由衷夸赞道:“公主这一招剑走偏锋,实在厉害,廷玉佩服不已。”
冷星满意的笑弯了美眸,又伸手摸了摸张廷玉的脑门,“所以,别怕,也别想太多,就算你有哪处想岔了想漏了,也还有我呢,我能护住你的。”
张廷玉勾唇轻笑起来,自废储以来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心下一片舒服缓和的熨帖。
但有了孩子的人,温情脉脉的夫妻时光总是很短暂,一回府,两人的血压便开始蹭蹭蹭的往上涨。
冷星握拳按着指节,面上还笑着,但那话却像是从牙缝里钻出来的,“她们人呢?”
大冬天里,阿大硬是被急出吓出满头的汗,他倒是想替两个小主子说谎周旋,奈何没那个本事,人一问,他嘴一张,实话就秃噜出去了,“医、医院里。”
张廷玉吸了口气,唇边的微笑不变,眸光却有些寡淡。
两人又上了马车往医院赶去。
照说,以张若清做事的周密,就算两人喝了许多在雪里冻过的奶茶,喝坏了肚子,也能够在他二人回府之前扫干净手尾,毕竟她们连请太医上门有记录,于是决定出门去医院都考虑到了。
张廷玉揉了揉眉心,生气过后,担忧又冒了上来,“难道是病症严重,所以拖延了时间?”
不待冷星说话,张廷玉又摇了摇头,“若清是个有分寸的孩子,若真是病情严重,她不会隐瞒不报。”
所以,事情明朗了,张廷玉的头也更痛了,带着十分的肯定说出了一个有气无力的疑问句,“若漫在医院同人打起来了?”
冷星眸子无辜的转了转,没有吱声。
没有人比她更知道,医院有多少容易让人生气暴躁的地方,而现如今的医疗系统不比后世,如今富贵权势人家还是倾向于将医生请到家里看病,所以若漫在医院里和人打架可以更准确的表述为若漫在医院单方面殴打别人。
“操·你娘的,哪里来的多管闲事的臭丫头,老子的媳妇,老子说怎么样就怎么样,要你们多管闲事?”
来医院看病的不会是多么有权势的人家,可能到医院看得起病的,也不会多么穷苦的人家,所以被张若漫冷不丁生出腿绊了一跤的虬髯大汉,转头虽看见张若清和张若漫穿戴不俗,也立马怒了。
“老子今天就替你们爹娘老子好好教训教训你们。”虬髯大汉一步一步向张若清和张若漫走近,看他一脸凶恶的表情,再看他的块头,在场的人毫不怀疑,两个小姑娘要受一顿皮肉苦。
可在场之人,哪怕是张若清和张若漫为她不平的虬髯大汉的媳妇,也只是一脸不忍的别过头,不敢劝阻。
张若清眸光清冷的扫过虬髯大汉的媳妇,转头对妹妹笑眯眯的道:“啊呀,好像真是我们多管闲事了呢。”
大汉冷笑道:“怕了?晚了!”
张若漫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对姐姐认真点头道:“是晚了。”
张若清一手拍额,为难的笑了起来,“再不赶紧回家,可能就要被抓住教训了呢。”
就在她们说话时,大汉已经一手一个伸向了她和她妹妹的衣领,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明显惹怒了大汉。
“小心点,不要乱……”张若清微笑着淡定的掏出手·枪顶住大汉的腰腹,然而话还没有说完……
“砰!”
“……动哦。”若漫就是若蛮,张若清抬手扶额,失算了。
“啊!”大汉凄厉的惨叫一声,抬手捂住鲜血直流的大腿,目色惊恐的拖着腿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枪!你们怎么会有枪?你们是什么人?”
张若漫只看着姐姐目露不解,不是赶时间吗?
大汉一边问一边退,举止狼狈,在场之人也被吓了好一跳,瞬间在几人之外退开好大一圈。
张若清还没问答,医院的人很快听到枪声过来,大汉又像是有了底气般,指着张若清二人恨极而控诉道:“快,把她们抓起来,她们有枪!她们开枪打伤了我!”
“枪?”医院的护卫队也是一惊,然待看清张若清掏出的牌子后,反手便将大汉抓捕起来,“你好大的胆子,郡主也敢冒犯。”
虬髯大汉整个懵掉,不知是因为失血还是害怕,脸上瞬间苍白得没有血色,而此时,一直挺着大肚子躲在一侧的大汉的媳妇,反而捧着大肚子走了出来,对着张若清和张若漫哭求道:“求郡主饶了他这回,求郡主饶了他,我肚子里的孩子就要出生,孩子不能没有爹呀。”
说着就要下跪,张若清哪能看着她这样下跪,再说也不值当,“没关系,我们不生气。”
张若清笑着止住她,“他冒犯了我们,我们也已经处罚过他了,这事就算了了。”
那民妇因张若清的好说话而微怔,动作僵在半空,按说,哀求得偿,接下来就该感谢而后退场了,那民妇却还站在原地,挡在张若清面前,嘴唇嗫嚅半晌,却又欲言又止,只一脸哀苦的看着张若清两人。
张若清等了一会,勾唇轻笑了一声,眸光淡淡的伸手牵过妹妹,径自绕过了那妇人。
冷星和张廷玉顺利的接到了张若清姐妹,如他们所想,两人身体无大碍,也没吃亏,但次日,冷星又因为女儿持械伤人被唤进了宫。
“若清,”留在府中的张廷玉温柔的唤了女儿一声。
“爹爹。”张若清放下筷子,苦着一张小脸有些大舌头的回道,从昨晚起,她和妹妹的膳食都被额娘吩咐特意调过了味,无论是米饭还是菜肴,点心还是茶水,通通比黄连还苦,她的舌头都要没知觉了。
“怎么突然管起了闲事?”而且就算想要教训那人,以他女儿的心智,也完全可以做得更温和妥当些。
张若清肃起小脸,“就是觉得生气。”
“嗯?”
张若清皱起眉头,语气里难得带出些孩子气的郁闷,“都是人,为什么男孩就要比女孩高贵些?为什么明明是女人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肚子,却要交给男人做主?为什么男人可以有很多女人,女人却必须从一而终?爹爹,这不公平。”
话题倒是挺深刻沉重的,但张廷玉只淡笑着看着女儿问道:“那你昨日怎么什么也不说?”
只以那男子冒犯她处置了人。
张若清眸子转了转,那流转间的灵气立马打消了她刻意装出来的愤懑委屈,说?她又不傻,她那些话,头一个得罪谁?冒犯谁的利益?她伟大的郭罗玛法呀。
张廷玉又笑了起来,抚着女儿的脑袋温声道:“爹爹知道你聪明,也知道你在想什么。”
张廷玉顿了顿,接着道:“你放心,你想的那些,爹爹和额娘,嗯,正在努力。”
张若清眸子一亮,张若漫则是一头雾水的看了看爹爹和姐姐,又一脸苦大仇深的看着面前桌上的早点。
张廷玉摸了摸张若漫的脑袋,又笑着对张若清道:“只是想要得到什么,难免就要付出、牺牲掉某些东西,你们明白吗?”
张若清郑重回道:“我明白,爹爹。”
张若漫看着姐姐点头,也跟着点头,她没听明白没关系,姐姐明白就行了。
“嗯,”张廷玉应了一声,笑着拾起张若清放在桌上的筷子塞到她手里,温声提醒道:“继续吃吧。”
张若清的小脸又苦了下去。
宫里,康熙召冷星进宫,并不是全是为了张若漫伤人的事,正如冷星前面所想,皇家的子嗣,只要不是通敌卖国、互相残杀、谋夺皇位,旁的都不是什么大罪,再说又是外孙女,女孩娇蛮些也没什么。
康熙只简单说了几句,众阿哥连着裹着纱布的八阿哥、九阿哥、十四阿哥和被废的太子都陆续到了乾清宫。
这阵仗,任谁也能猜到必是有大事要说。
结果,还果真是大事。
众阿哥面面相觑,难以置信,要他们自己选出希望他做太子的人?
众阿哥有惊有喜有忧有愁,尤其是被废的太子、和被训斥被厌恶而绝不会传位于他们的大阿哥和八阿哥,这太突然了,他们一点准备都没有,也一点思考、交涉的余地都没有。
八阿哥和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隐晦的交换眼色,这会是真还是假,若是真,那他们就一致推举十四,可若又像八哥上回那样……他们不敢赌。
十三阿哥看向四阿哥,四阿哥则极自然的看向太子,又极自然的垂下眸子。
三阿哥最是喜形于色,老大被废了,老二被废了,老八也被废了,剩下的,便是自己年纪最长,自己一向待兄弟们和气,又有二姐的关系在,希望最大。
三阿哥想到此处,忍不住转眸看向冷星,这样的场合,汗阿玛还特意叫了二姐来,可见对二姐的重视。
这一转眸,三阿哥却发现冷星面前同样有内侍托着纸笔。
三阿哥先是一惊,而后更喜,“二姐也可推举人选?”
这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冷星和康熙身上。
康熙冷眼瞧着自消息公布后众儿子的反应,一一扫过众人,淡声道:“她不仅可以选,还可以被选。”
被选?
三阿哥瞳孔微张,众阿哥同样吃惊不小,神情略带恍惚的彼此对视,都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什么意思?汗阿玛有这么多儿子,难不成打算传位给一个女儿?
这、怎么可能?!
“怎么?你们有意见吗?”冷星微笑着一一温柔的看向弟弟们。
众阿哥条件反射的瞬间收敛起惊异的表情,却又隐晦的彼此互看了一眼,没有错认彼此眼中难以置信又不赞同的神色,但结果却愣是没有一人站出来反对。
冷星挑了挑眉,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第一个提笔,大大方方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怕自己笔迹太‘漂亮’,众阿哥隔太远了看不清,冷星写完后还特意提起来展示给他们看,以表示自己的信心和决心。
胤礽眸光冷冷的垂眸,第二个写下名字,他也毫不遮掩,字写得斗大,众阿哥偏头便能瞧见,冷星更不客气些,直接走过去瞧。
纸上写的也是冷星的名字,冷星意外又不意外的笑弯了眸,伸手拍了拍胤礽的肩膀。
冷星如此表情,康熙不用瞧也知道胤礽写的谁了,她那一副干得漂亮,姐姐以后罩着你的小表情不要太明显。
康熙眼底划过一抹笑意,乌西哈就是有本事把什么严肃紧张的气氛都变得轻松和睦起来。
第三个提笔的是七阿哥,冷星直接背着手溜溜达达的走到七阿哥身边,看着他写。
七阿哥:“……”
七阿哥微微一顿,抿唇敛眸,也写下了冷星的名字。
众阿哥皆以为他的停顿是因为在冷星的视线胁迫下为了难,然而无人看见七阿哥垂眸之后眼底的笑意。
看到冷星满意的点了点头,七阿哥所写为谁不言而喻了。
十三阿哥再次看向四阿哥,四阿哥的视线从七阿哥身上转到又溜达到五阿哥身边的冷星身上,而后也提起了笔。
五阿哥:“……”
“二姐,这、这样……不好吧。”五阿哥尽量说得委婉,还求救的看了康熙一眼。
康熙却只垂眸喝茶,对于冷星举动的视而不见。
大阿哥扫视了一圈,说心里话,兄弟几个他哪个也不想选,还不如先让乌西哈顶上去,往后,往后时间还长呢,再慢慢谋划,汗阿玛怎么可能把皇位传给一个女儿。
大阿哥大大咧咧的给冷星使了个眼色,而后也写了冷星的名字。
冷星伸过头去确认,五阿哥连忙提笔飞快的写好,交给了内侍。
等冷星瞧完了大阿哥的再抬头时,同时提笔的人就多了,冷星瞧不过来,便重点的站到了三阿哥和四阿哥身侧。
四阿哥原本已经写好折好了,觉察到二姐的视线,顿了顿,又把写好的纸条展开。
冷星瞧得满意了,便重点看着自己的亲弟弟三阿哥。
三阿哥:“……”
世界变化太快了,我是谁,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
最后十四张字条交到康熙手中,康熙一一展开看过,缓缓抬眸扫过众儿子,慢声道:“既然你们都写了乌西哈的名字,那朕就立乌西哈为皇太女。”
不是?玩真的?
还有,全写的二姐?!
三阿哥眸子瞪得几乎要掉出来。
冷星纳闷道:“这么吃惊做什么,我哪里不好吗?你自己还写的我呢。”
三阿哥噎了噎,他写她是因为他不好意思写自己,又不想便宜了别人,而且她还站在他旁边盯着他!
然而这些心思他没法说,也不敢说。
立冷星为皇太女之事虽然在康熙和众阿哥面前敲定了,但在朝堂上宣布时还是遇到了阻力。
一个女子做储君,在皇帝并不缺少儿子,尤其是不缺少才能出众的儿子的情况下,不说信不信,是彻底叫人连想都不敢想。
“皇上,这与祖制不合呀,先帝有遗训,后宫不得干政。”
康熙敛眸,淡声道:“你也说了是后宫,乌西哈是朕的女儿,是爱新觉罗的血脉,若说居住在后宫则属后宫,那众阿哥哪一个不是在后宫长大?”
“这……”
这简直是强词夺理,胡搅蛮缠,但对方是皇上,这话他们万不敢说。
“再说治政的才干,学会、星徽,都是乌西哈一手创办,她也曾任职户部,若是朕没有记错,诸位的俸禄,正是在乌西哈任户部尚书时才翻了一倍。”
冷星骄傲的昂起了脑袋。
“行了,立储一事,是国事,但更是朕的家事,这是朕同诸位阿哥一同商议决定的。”
“皇上,”还是有大臣顶着冷星不善的视线站了出来,“是众阿哥一同商议决定,还是众阿哥在二公主的胁迫下不得不推举她呢?”
康熙的眸光微冷,冷星站出来奇怪道:“胁迫?连写自己名字的勇气都没有,既不坦荡,又无担当,这样的人,难道就是诸位属意的储君人选?”
“哦~”不待大臣回话,冷星又恍然大悟的点头道:“这样的上官是好,好唬弄嘛。”
“皇上,”大臣被吓软了膝盖,“微臣万万不敢有这样的心思。”
康熙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又神情淡淡的扫过众阿哥,像是要透过他看出他身后的到底是谁。
三阿哥低着头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康熙并没有追究处置,但就这一眼的停顿,也吓得大臣一身冷汗。
任大臣们如何反对,有众阿哥的联名推举在,众大臣全部铩羽而归,慢慢的,有些大臣也不争不辩了,总之,还是那句话,皇上不可能把皇位传给一个女儿。
就这样,冷星做皇太女的事,在康熙和冷星的强势下并不算如何艰难的实现了。
就在确立了冷星为皇太女当场,冷星便提出释放二阿哥胤礽。
至于如何安置,“我手里的事情多得很呢,二弟惹汗阿玛伤心生气了,就该罚他,把他关起来享清闲算什么惩罚,该罚他多干活才是惩罚呢。”
众阿哥连着满朝文武齐齐沉默,什么时候领差事竟成了惩罚了?求求二公主,您这样来惩罚我们好不好?
不管阿哥和朝臣们怎么想,早就有心放出胤礽的康熙听了是很满意的,废太子所属的朝臣也瞬间对冷星有了好感。
但有得必有失,拉拢了废太子一系,自然就得罪了好不容易把太子斗下去的八阿哥一派。
冷星是个贪心又胆大的人,见康熙应允了,又笑眯眯的补充道:“对了,还有八弟。”
被夺了爵位又被闲置的八阿哥意外的看向冷星。
冷星迎着众阿哥诧异的目光,笑着挑了挑眉,一副不用客气,以后你们的差事姐姐都包了的骄傲模样。
八阿哥神色动容,对着冷星微微颔首。
同样动容的还有康熙,他就知道,乌西哈要做这皇太女,是为了调和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难得了乌西哈这份孝心和苦心。
康熙看向眉目带着些落寞颓唐的八阿哥,再思及前几日的事,心中也有了些不忍,“好,朕允了。”
“多谢汗阿玛。”冷星笑吟吟的谢了恩。
要说给人找差事,冷星不要有太多办法,别人都是抢蛋糕,一个萝卜一个坑,所以差事难得,而冷星是直接另外做一个蛋糕,开一块地。
八阿哥不是擅长交际吗,正好如今蒸汽机改用石油了,你去中东那边同那边的国家谈判买油矿去,有多少买多少。
至于胤礽,做了三十几年太子,抛开脾气心性不说,其实综合能力是最强的,就是太顺利了,也就太骄傲了些,没八阿哥那么放得下身段。
他如今正是失意的时候,冷星也不折腾他,就照顾着他的脾气捧着他,中央银行行长,这个官职够不够大,从前做太子的时候,也没办法插手整个大清的财政吧。
冷星话说得很大气,也不是唬人,因为中央银行如今的行长正是她,她让渡自己的权力给胤礽,哪怕没有切实的任命的圣旨,但只有冷星放权,他就能实际的获得中央银行的官吏权。
胤礽和八阿哥都愣住了,这是他们来之前万万没有想到的,他们被废被罚,都有一条贪污腐败的罪名,可如今,以万万记数的钱财就这样落到了他们手上,这么大的数量,这么大的权利,要偷偷做点什么太容易了。
冷星笑得如同最最完美的知心姐姐,能想小心思都是因为还不够忙,定个高标准的KPI就好了。
安排好胤礽和八阿哥的差事,冷星又同从前一样开始岛上、京城两边跑,在京时上朝也是全看心情,就如同从前做公主时一样,在她两个女儿的婚事上,也毫不顾大局识大体的做表率,只任性的要她们自己喜欢,任性随意的好似她的储君之位只是个虚职摆设。
只是幸好,两个郡主虽也各有脾气,但到底比皇太女懂事得多,到了年纪都陆续择了蒙古王亲出嫁。
而正是因为冷星的皇太女之位像是个虚职摆设,叫众阿哥想拉她下马都没有个可提拎处。
没有了明晃晃的靶子,众阿哥虽还是争储之心不死,但动作都因为目标分散而小了许多,毕竟一旦冒头……
冷星有一回除夕组织大伙玩了一场亲子游戏,名为打地鼠。
众阿哥:“……”
就很生动很形象的概括了二姐对他们的处理方式。
康熙六十一年,一代帝王康熙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
他和冷星原本正在南苑好好说着话,却突然就倒下了,这一年康熙也六十九了,操劳了一辈子,瞧着比同岁数的人要老得多。
随行的太医跪地微微摇头,示意皇上大限已到。
冷星坐在龙榻边,握着康熙的手,看着白发苍苍的康熙,眼眶渐渐湿润。
康熙浑浊的双眼,在昏黄的灯光下,也满是不舍的看着这个最贴心的的女儿,她眸光虽还如少女般灵动干净,但两鬓也有了白发风霜,这一年,乌西哈也虚岁五十了,她这个皇太女一做就是整整十四年,她替他做了整整十四的挡箭牌。
“乌西哈,汗阿玛到底是亏了你。”康熙握住冷星的手,艰难而缓慢的说道。
“不亏,”冷星摇头,“汗阿玛一直对我很好,也一直宠着我。”
康熙叹了一声,没有说话,只微微阖上有些干涩的双眼。
又过了一会,隆科多过来了,康熙问:“胤礽呢?”
隆科多低声回道:“理亲王巡查河工,去了南边,臣已经让人传了消息,这会众阿哥都在往这儿赶。”
康熙听罢,又阖上了眸子养神,呼吸渐渐弱了,又猛地睁开眸子,抓紧冷星的手道:“乌西哈,朕留下了三道遗旨。”
“汗阿玛您说,我听着呢。”冷星的语气悲伤又平静。
张廷玉将手放到冷星的肩膀上,无声的安慰着她。
“隆科多,”康熙视线已经有些模糊,眼珠子却死命的往隆科多的方向移。
“皇上,臣在。”隆科多躬着身子又走近两步。
康熙松了口气,又对梁九功吩咐道:“你去取朕的匣子来。”
梁九功领命而去,很快取来了遗诏,康熙这才对冷星道:“朕留下了三道遗旨,第一道,废黜、废黜你的皇太女之位。”
冷星点了点头,眼珠子大颗滚落,脸上却没有丝毫怨怼,她知道,终于说出这句话的汗阿玛是真的要永远离开了。
康熙肉眼可见的又松了口气,他紧了紧冷星的手,勉力笑道:“你、放心,汗阿玛不会、不管你。”
冷星哭着点头。
康熙接着道:“第二道遗诏,晋固伦荣宪公主为、大清固伦荣宪长公主,遇帝不跪,赐、丹书铁券,除谋逆不囿外,三世免死。”
冷星一边点头,一边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落下。
康熙费力的抬手想要为冷星拭泪,冷星配合的俯下身子。
“乌西哈,”康熙的声音低哑,有不舍也有祈求,“答应阿玛,做好大清的长公主,辅佐新帝,保护好众兄弟,不要、不要让他们自相残杀。”
冷星点头。
康熙凝视着冷星的双眸,执着的要听她亲口应承。
“好。”冷星重重点头。
“呵,”康熙又吐着粗气,费力而又放松的笑了一声,“第、第三道遗诏,传位于、皇二子胤、礽,皇、二子……”
康熙话说到一半,手便从冷星的手中滑落了下去。
冷星愣愣的看着从自己手中滑落的手,又转眸看向双目已然无神的康熙,整个人都呆滞住了。
“公主,”张廷玉微微转过冷星的身子,虚揽住她低声安慰道:“公主,皇上已经去了,公主节哀。”
接下来还有许多事要忙。
张廷玉看向梁九功,梁九功湿着眼眶瞄了隆科多一眼。
隆科多如今任九门提督,统管整个京城的兵力警备,这会整个南苑也在他的控制之中。
隆科多却只垂眸看着悲伤的冷星。
梁九功抬袖擦了擦眼泪,将遗诏交给了张廷玉。
张廷玉一一展开遗诏确认后,便要将其烧毁,冷星拦住了他,“等等。”
张廷玉抬眸看向她。
冷星低敛着眼睛,慢声道:“我答应了汗阿玛做大清的长公主。”
皇帝驾崩的哀钟响彻京城,众阿哥同冷星一起扶灵回京,满朝文武在太和殿前跪了一地。
梁九功拿着遗诏从内走出,“先皇遗诏。”
可以说,第一道遗诏完全在众人的意料之中,第二道遗诏,遇帝不跪和丹书铁劵虽然过了些,但与冷星让出来的皇位相比,这些殊荣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很快便念到了第三道遗诏,众阿哥皆是微微提起了心,他们隐隐知晓这道遗诏的内容,更是隐隐期待这道遗诏的内容。
然而……
“不,这怎么可能?传位给爱新觉罗·若清?爱新觉罗·若清是谁?我不信,这绝不可能!”
不说众阿哥和朝臣惊了,带着兵马千里迢迢从草原赶回,略慢一步踏入太和殿的张若清本人都惊了,“我?”
隆科多皱眉喝道:“直亲王,这都是先皇遗训,直亲王是要抗旨不遵吗?”
大阿哥无法接受,指着冷星道:“若是她便也罢了,”大阿哥又指向张若清,“可她是谁,一个外姓的外孙女!”
梁九功道:“直亲王不信,可以亲自上前来验证笔迹印签。”
大阿哥果真大步上前,除了大阿哥外,胤礽、三阿哥等人也都围了上去。
张廷玉淡淡敛眸,他做了十几年的内阁学士,对于圣旨诏书不要太熟。
三道遗诏确实是汗阿玛的笔迹,各种印章也一个不缺。
众阿哥哑然,但还是无法接受,太诡异了。
这么些年的平静,他们也有想过,汗阿玛或许会把皇位传给乌西哈,但乌西哈过后,这皇位也绝对会回到他们的子侄一辈,他们爱新觉罗氏手中,不用看别的,只看乌西哈和张廷玉这么多年只有两个女儿并且都抚蒙了便知。
“我不信。”
然而不信又有什么用呢,遗诏在这儿,张若清是皇太女乌西哈的长女,从这一处论也是名正言顺,众阿哥难以接受,可张若清长达十四年的皇太女长女身份,民间却是认可张若清的正统的。
想要兵变,但只看看九门提督隆科多是站在哪一处,他们又是站在哪一处。
张若清草原骑兵的簇拥下大步上前,直接越过大阿哥等人走到了台阶之上,面向众人,“诸位是想要抗旨不遵?”
“微臣不敢。”
“奴才不敢。”
隆科多和梁九功第一个屈膝下拜。
张廷玉站在下首,也撩袍跪了下去,而后乌泱泱的,各部三品以下的官员大片跪下叩拜新帝。
众阿哥震惊的看向跪下的朝臣,其中甚至不乏他们或交好或直属的下官。
三阿哥吃惊最重,跪下的官员几乎都是科考出身,明明他才礼重文人,最受文人学子推崇。
张若清看向父亲,张廷玉微微一笑,转眸看向冷星。
虽然是他经营,但究其根源,却是冷星种下的政果。
清朝的进士,考中了不一定授官,而授官了,品级、职位也很难说。满清的天下,满清的人相比汉人又少得多,以少治多,皇上自然不安,所以朝廷最主要官职,总是优先授予根本不需要参与科举的满族、蒙古、汉军八旗贵族,剩下的留给进士的职位就非常少了。
所以,科举虽是通天路,却也总有大量进士多年,甚至一生不得授官,他们要“待选”、“候缺”,好不容易等到有空缺,也都是八旗贵族不愿意干的苦差事,就这样,这些剩下的进士还要找门路找关系,以求能够被幸运的“抽中”。
了解这个背景,再想想因为冷星而或新建或扩建的衙门,便能理解科举出身的官员和文人们对冷星的认同和忠心了。
张若清勾唇笑了起来,冷星则被他二人看得莫名其妙。
局势全在冷星等人的掌控之中,又有先皇遗诏,名正言顺,众阿哥便是再不信也回天无力,张若清,不,应该是爱新觉罗·若清成了大清的第一位女帝。
登基大典举行当日,张若漫领着蓄势待发的草原大军悄然离去,而在离京城更远一些的另一个方向的天津口岸,一艘艘满载炮·火的军舰也无声掉头汇入了大海。
看着穿着龙袍一步步登上天坛的女儿,冷星问张廷玉,“若清年纪这么小,能掌控住局面吗?”
不待张廷玉回答,冷星又昂着头笃定道:“我们的女儿怎么可能做不到。”
张廷玉低头无声笑了起来,不失少年时温润,又添了岁月沉淀的儒雅,和一种尘埃落定的满足。
我是如此庆幸,你还是如此骄傲明媚,一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