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冰雨和戴浩对视着，一个强忍着情绪，一个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看着梦冰雨冰蓝色的眼眸，戴浩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很想要杀了她。我不会阻拦你什么，毕竟我亏欠你和云儿的已经够多了……”

“但是，你已经不能杀她了。”

梦冰雨皱起了眉头，情绪出现了波动，“为什么？直到现在你还要护着公爵夫人吗？你口中对妈妈的亏欠就是这样子的吗？”

戴浩无奈地说道：“我知道你对我很不满，但是你如果非要亲手了解她，我根本没办法，毕竟，她已经死了啊……”

梦冰雨愣住了，那双灵动的冰蓝色眼眸中出现了凝固。

“死……死了？”

由于过于惊讶，梦冰雨几乎是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戴浩说的话，戴浩点了点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她早就在一年前失去了，想必现在尸骨都已经化成了尘土，你要是想要找她报仇的话……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戴浩话音未落，梦冰雨就释然了。

死了啊……

人死灯灭，恨意也就随之消散，梦冰雨甚至觉得自己的内心放松了不少，恨意不单单是她前进的动力，也是一直压着梦冰雨的一块大石头。

她的内心时时刻刻都存在着恨意，虽然这些年已经消散了很多，但是那份恨意还是深刻入股，她对白虎公爵里的所有人都是带着恨意的。

尤其是公爵夫人。

恨这种感情对于梦冰雨来说，其实并不算是一种美妙的情绪，因为它会令人的心情和念头都无比沉重。

说起来，其实梦冰雨听到戴浩所说的消息的那一刻，除了惊讶，也有明了，毕竟公爵夫人只是一个贵族小姐，修为并没有那么强大。

梦冰雨还在白虎公爵府的时候，就听说过公爵夫人的实力仅仅只是一个三环魂尊罢了，这么多年过去，她如果还没有死，梦冰雨反倒会觉得惊讶吧……

可那恨意说散就散，来得实在是太快太快，多年痛恨的人突然就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以至于梦冰雨的大脑都没有反应过来，这叫人如何是好呢？

梦冰雨的眼睫毛颤了颤，“你确定她死了？”

“确定。我亲眼看着她入土的。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完全可以亲自到公爵府去看她的墓，还有……”

戴浩顿了顿，垂下眼帘，说道：“你母亲的。”

“你给她立了碑？”

梦冰雨有些惊讶地看着戴浩，连梦冰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内心对戴浩的不满已经消散了很多很多。

“由于过去了太久太久，我没有办法收集到所有云儿的骨灰，只能给她立个简简单单的石碑，还有一点她的旧衣服，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什么办法来赎罪了。”

梦冰雨听了这些话，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打量起戴浩，和当初在戴钥衡的带领下，初次见到对方的时候，俨然已经苍老了不知道多少。

原本锋利的眉眼如故，但是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金色的头发也不如初见时的那般耀眼了，反倒有一种苍老的脆弱感。

身上的气势依旧那样强大，可是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还是那样的明显，梦冰雨产生了一种时过境迁的感慨。

身为神祇，她很少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岁月完全没能够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她从来没有想过，老一辈的人，居然可以老的那么快。

似乎，现在离她初次见到戴浩的时候，仅仅只有短短的二十年不到罢了……

“……你给妈妈找的地方，怎么样？”

梦冰雨的声音有点颤抖，当年尚且年幼的她，根本没有办法独自一人给霍云儿做一个石碑，只能用手挖土，然后把霍云儿埋进去，然后再在一块石头上刻下“霍云儿之墓”罢了。

“就是你原本埋葬她的地方。”戴浩的精神有些恍惚，“我知道她一向不怎么喜欢热闹，所以也就没有给她转移到别的地方去，我每天都会陪她说说话。”

“我已经吩咐过了，哪天我死之后，就把我埋在云儿身边吧。”

“……”

梦冰雨沉默不语，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妈妈生前最大的愿望，终于在时候完成了，虽然还是有一些遗憾的，但是至少，自己面前这个男人所做的一切，已经足够了……

“还有……”

戴浩看上去也不打算等梦冰雨说什么，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知道你没有亲手杀了她，一定是觉得遗憾的，所以……”

梦冰雨还没能反应过来，就听到“咚”得一声，她眼睁睁地看着戴浩朝自己双膝跪了下来，那个铁骨铮铮的男人，即便是面对绝境，也不曾说过放弃的男人，就这么直愣愣地跪在了自己面前。

梦冰雨仿佛失去了自己的舌头，她不受控制地站起身来。

“你这是……”

“如果你心中还有愤怒和恨意，那就杀了我吧。我仅仅只有一个要求而已，我死之后请把我的尸体送出极北之地，外面有我的人接应。”

戴浩已经闭上了眼睛。梦冰雨颤抖着说道：“你可是星罗帝国的公爵，我要是杀了你，星罗帝国，难道就不会来进攻极北吗？你可是星罗帝国抵御日月帝国的大功臣。”

戴浩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已经和皇上说过了，如果我死了，那就只是死了而已。”

梦冰雨深吸一口气，“那你的兄弟呢？你的国家呢？你都放弃了吗？”

戴浩语气坚定，“我的兄弟们不会阻拦我，也不会私自前来报仇，我与他们一辈子是兄弟，下一辈子，也一定是兄弟。所以没什么好遗憾的。”

“至于帝国，说句笑话，我半生戎马，早就不欠帝国什么了。其次，日月帝国占领了天魂和斗灵之后，更名为天斗帝国，立下誓约，绝不会再侵犯斗罗大陆。”

梦冰雨一愣，她倒是忘记了，她当初让冰玲珑去日月帝国的目的啊……不过橘子真的会同意她所说的什么的……

看来冰玲珑在日月帝国的所作所为，让整个斗罗大陆都发生了变化啊……

自从冰玲珑回来之后，梦冰雨也从来就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情，冰玲珑也从来没有主动说过这些事情，所以梦冰雨对此压根不知情。

但是既然戴浩都这么说了，想必也是真的了，就是不知道冰玲珑是如何在五年之内做到这一切的，或者说，她仅仅只是用五年的时间埋下了种子。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种子才开始发芽吗？

“所以你的意思是，就算今天我把你杀了，也不会有任何麻烦找到我头上，对吗？”

梦冰雨的声音突然就平静下来，戴浩也十分的冷静，他在这儿坐了那么久，早就想过自己的结局是什么了。

“没错。”

戴浩淡淡地说道。

梦冰雨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戴浩，脑海中浮现出霍云儿的笑颜，她换换地闭上了眼睛。

“咚”得一声，梦冰雨同样跪了下来，只不过，在跪下的同时，她也扑到了戴浩的怀里。

“父亲。”

梦冰雨这一声“父亲”来的措不及防，戴浩甚至都没能够搂住自己的女儿，不过没关系，梦冰雨已经率先抱住了戴浩的脖颈，闭着眼睛，她露出一个笑容。

由于两个人的身高差不多，所以在梦冰雨和戴浩都是跪下的姿势的时候，梦冰雨想要把下巴埋在戴浩的肩膀上面是很轻松的事情，于是，戴浩就身体僵硬的感受到了自己肩膀上的濡湿。

“主宰……”

戴浩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

梦冰雨用有些哽咽的一起说道：“妈妈等了你一辈子，直到最后那一刻，都没能等到你。妈妈是带着不甘走的。”

“我曾无数次听过妈妈对你的爱意，我也无数次看过妈妈在地上画出你的样子……父亲……妈妈真的，真的很爱您……”

梦冰雨的眼眶已经红了。

戴浩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他从梦冰雨哽咽的声音中听到了鼻音，他颤抖着抱住自己女儿的腰，安抚性地拍了拍梦冰雨的背。

但是他的眼眶也红了起来，“我知道，我知道……孩子……”

在感受到戴浩怀中的温暖的时候，梦冰雨不免带着几分抗拒，但是更多的是那份水乳交融的感情，多少年了？

这份被梦冰雨埋在心里多少年的感情，终于在今天被全部释放，愤怒、痛苦、仰慕、亲情，化为一滴一滴克制不住的泪水，顺着梦冰雨的脸颊滑落。

霍云儿带着笑意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想着，梦冰雨感觉得到，自己身处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霍云儿直到临死之前都没能够见到戴浩，这毫无疑问是一种遗憾，但是至少，梦冰雨不至于直到离开斗罗大陆都见不到自己的父亲，解不开自己的心结。

至少，至少……

梦冰雨见到了戴浩，解开了那个心结。

所有的感情都在这一刻化为眼泪，说不出的话语。

梦冰雨在自己的父亲怀里哭得不成样子。

戴浩在内心叹息着，在内心说道：云儿，我对不起你，但是至少，我们的孩子，已经认可了我的赎罪，你，是否已经原谅了我？

……

“冰雨？冰雨？”

“唔……”

无比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感受到自己脸颊上的湿润，梦冰雨愣住了。她茫然地擦了擦眼泪，无措地说道：“我这是……怎么了？”

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到是一双略带担忧地暗红色眼眸，梦冰雨更加茫然了。

羽念殇无奈的笑笑，看着自己媳妇一脸懵逼的样子，有些好笑，“冰雨，你做噩梦了。”

“啊……”

梦冰雨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是因为上午又见到了已经继承了水神神位的羽倾的原因，又被对方拉过去逛了整整一上午的街，所以太累，睡着了。

“也不能算是噩梦吧，我梦见第一次见到羽倾的那天了。”

梦冰雨擦掉自己脸颊和里面的泪水，只听羽念殇担忧地说道：“我听见你在哭，还以为你是做噩梦了。看来是想到那天的事情了。”

“嗯。”

梦冰雨只是笑笑。

“话说父亲……啊……没什么……”

在羽念殇疑惑又担忧的注视下，梦冰雨略有些混乱的捂住了自己的头，对自己感到了几分无语，真是的，做了一个梦，居然就有点分不清时间线了……

“啊……没事。你，可以松开我了。”

梦冰雨无奈地看了一眼羽念殇，示意对方赶紧松开那抓着自己手腕的手，羽念殇叹了一口气，总算是放过了梦冰雨，说道：“行吧行吧。”

梦冰雨抿了抿唇，从自己混乱的思绪中整理出一些事情，她不由得懊恼自己最近的记忆力是不是有所减退，虽然梦到的场景的确是那天的，几乎一般无二，但是……

她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忘记戴浩已经不在了的事情啊……

现在距离日月帝国改名，戴浩来到极北之地找她，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年，至少那时候寒千雪还没有适应秩序之血。

甚至，皇室和公爵府做了交换，现在的皇室可是戴家的，而戴浩他，也早早就在几百年前失去了，如他生前所愿的，尸体埋在了霍云儿的墓旁边，梦冰雨亲手埋的。

梦冰雨不知道霍云儿是否在地下原谅了戴浩，但是自己至少是已经放下了对戴浩的执念，或者说现在她已经一身轻松了。

炸毁史莱克的事情也早就完成了，甚至现在的史莱克已经重建完毕，蒸蒸日上，如梦冰雨所预料的，当年的那些事情成为了一个警告。

传灵塔也已经在建造不知道第几座分塔了，魂灵发展同样是蒸蒸日上。

当年的伙伴已经离开了人世，唐门高层换了几代人，史莱克的几位让她敬重的老师一生平安，她也去过他们的葬礼了。

圣灵教的名声已经很弱很弱了，很少还有人记得那些事情，邪魂师虽然还存在，但是已经很少了。

总之，现在的梦冰雨是一身轻松，遗憾已经成为过去的一切，她现在所在意的，也不过就是几年后的回到神界，还有，就是……

“我有点混乱……那个梦让我有点不清楚时间线了。”

为了不让自己的爱人继续担忧下去，梦冰雨只好这样解释道，不过，这么解释也没有什么天大的问题，那个梦对她的触动很深，毕竟是真实的过去。

羽念殇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你的记性越来越差了。上上次你做梦梦见你毁了史莱克的那个时间段，你醒来的时候都是一脸懵逼的样子。”

梦冰雨翻了个白眼，“我也没办法嘛……越是接近一百年的时间线，我的大脑似乎就越是想要让我回忆起那些事情……”

“重要的事情吗？”

羽念殇插话。

“嗯，目前来看都是重要的事情吧，说不定下次看见的就是大师兄他们的葬礼了什么的……话说……玲珑呢？我没感觉到她和她那个小姑娘。”

羽念殇抽搐了几下嘴角，道：“首先，她们两个环游世界去了，冰晶儿她们三个也出去玩了，雪佳莹和她那男朋友度蜜月，雪韵舞处理事务，寒千雪闭关。其次，这是你第三次，对我问同样的问题了。”

“奥。”

“我说你怎么那么对答如流行运流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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