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 110 章
高考成绩要等到七月公布,宋轻惹考完就收到不少的电话,都是说让她去自己的学校。
这段时间严晴秋清醒的比较频繁,很喜欢趴在她床边听她打电话,每次听到她会露出骄傲的表情。
只是有一点比较怪异的事,让宋轻惹非常在意,严晴秋对周围很多事情变得不热情,也不爱说话了,更多时候是默默地看着她。
严晴秋先前是很热情洋溢的,怕是这次生病影响到了她的心理,严复偷摸找了几次生理医生带她去看,也会安慰她,有什么事要跟大家说。
严晴秋跟严复说话也很少,就主动问了一句话,“你又要去国外了吗?”
严复嗯了一声,他说:“先让小惹照顾你,等我的事儿忙完,我就抽出时间接你去国外,小惹之后也在国外念书,我先帮你申请休学。星星我也跟她说好了,她在考虑中,她要是太想她妈妈,可以经常飞回来,不过我建议她一块去。我都安排好了。”
“所以不是你回来陪着我,是我跟着你们去?”严晴秋问,“你做事这么自作主张吗?”
严复没听懂她的话,他酝酿了一会儿,手指落在她的头发揉了揉,严晴秋偏了偏头,看到了门口的宋轻惹,宋轻惹也看到她那细微的闪躲。
严晴秋没再动了,严复摸了摸他的头发,“宝贝,你想要爸爸陪你吗,爸爸忙完了就立马来看你,每天给你打电话怎么样。”
严晴秋唇角微微动,说:“没事,你忙吧。不用管我,我就是最近很想你。”
严复叹了口气,应了声好,“秋秋,爸爸有时候不想你这么体贴,等我忙完一定陪着你。”
严晴秋还是嗯。
宋轻惹听出来她的不对劲,走过去问她,“秋秋累了吗?我给你按按身体?”
严晴秋没看她,拉着薄毯躺了下来,说:“我困了……”
宋轻惹给她掖掖被子,严晴秋翻了个面不对着她,又把被子蒙头盖上,宋轻惹和严复对视着,严复起身出去,宋轻惹送一送他,往前走了几步,严复要按着电梯的时候手指停了停。
他同宋轻惹说:“秋秋是不是不想去国外,想我在国内陪着她……她刚刚好像有点不开心。”
宋轻惹那种不对劲又上来了,她想着严复两边跑很辛苦,安慰着说,“秋秋一向都觉得叔叔很辛苦,总是很心疼你。”
严复想了想,秋秋从小都很懂事,应该是最近太虚弱了,他点头说:“好,那到时候我安排好了接你们过去。”
宋轻惹应了一声好,她折回去,床上的人还蒙在被子里,她手往被子里放去勾她的手指,想和她手牵手。
她的手刚放进去,严晴秋的手指在瞬间抽走了。宋轻惹想到刚刚严复说的话,微眯着眼睛,她把被子撩起来往里看,严晴秋手压在身体
“睡着了吗秋秋?”宋轻惹问。
严晴秋没回,宋轻惹低着头看了好一会儿,琢磨着是自己感觉错了,她帮忙把被子给她掖好,自己趴在床边休息,醒来的时候看严晴秋身体挛缩着,她想给严晴秋捏捏腿。
床上的人突然抽动,扭头一双眼睛瞪着看向她,情绪警惕又冷漠,“你做什么?”
“给你按摩啊?”宋轻惹说。
“那你在我身上摸来摸去。”严晴秋扯着被子,躲她躲得很远。
宋轻惹眉心微微皱,说:“按摩不就是要捏的吗,秋秋……怎么了,你今天好像有些不对劲。”
严晴秋迟钝了片刻,低声说没有,她躺回去说:“刚刚做噩梦了,有点……不太喜欢别人碰,你以后别摸……别给我按摩了。”
宋轻惹手垂在身边两侧,表现的很茫然无措,她说了好,“那你要起来吗?”
严晴秋说:“你出去,我睡会儿。”
“我出去?”宋轻惹不解,去看她的脸,“秋秋不要我陪了吗?”
严晴秋咬着下唇,说:“……不用。你去忙吧,这几天你照顾我也很辛苦,不用陪着我。”
宋轻惹没有动,她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总有一种陌生的感觉,严晴秋背对着她睡,宋轻惹试探地问:“秋秋,你是哪里不舒服了吗?心情不好吗?”
秋秋没有回她。
宋轻惹心里不习惯她的状态,可是又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她就这样等着,并没有出去。
严晴秋睡了两个小时,再翻过身,睡眼惺忪,迷茫地看着她,声音很是眷恋,和方才的冷漠很不相同,她撒着娇说:“小惹。”
“嗯?”宋轻惹立马看向她,手指要伸出去的时候又停止了。
严晴秋侧躺着看向她,宋轻惹捏捏自己的手指,严晴秋开口问她,“你怎么不抱抱我啦?”
宋轻惹立马反应过来了,那个黏人的秋秋回来了,她往前靠,手指落在严晴秋的侧脸上,要放下去的时候迟钝了一秒。
严晴秋的眸光变得很希翼,宋轻惹的手指落在她的脸颊上,轻轻的点动,宋轻惹冲着她笑,“秋秋,最近是累到了吗?”
严晴秋闭着眸子,她保持热情就会很疲惫,她翻个面,宋轻惹的手指就刮她的鼻子,严晴秋冲着她笑。
宋轻惹的心渐渐暖热,她跟她分享喜悦,“那个老师给我打电话了,说很欣赏我。留在刚刚……”
“那你怎么想的?”
宋轻惹微微疑惑,“叔叔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去国外念书,暑假带你过去做检查,治疗效果不错,就让你先休学一年跟我过去。”
“那星星呢?”严晴秋望着她,她明显是不知道,她眼眸眼中有种很难过的情绪,只是这种情绪太复杂,宋轻惹突然读不懂她。
宋轻惹说:“叔叔也安排好了,他跟你说过啊……”
两个人对视着,严晴秋很惊恐,她表现得什么都不知道,她说:“我刚刚醒过吗……嘶,痛,嗯……”
“那别想了,别想了。”宋轻惹给她揉太阳穴,“没事的,不想了……好了,我给你揉揉。”
“小惹……”严晴秋抱着她,望着她,一直看宋轻惹,她又轻轻的摇头,给宋轻惹发信号。
宋轻惹收到了,可这次她没理解出来。
“小惹……”严晴秋不停的看着她,她想说话怎么都说不出来,这一声声喊的宋轻惹心疼。
宋轻惹给她按着太阳穴,抱着她,“没事的,有我在的,不记得就不记得。”
严晴秋紧紧抱着她的腰,她坚持看宋轻惹,必须把这番话表达出来。
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严晴秋的性子忽冷忽热,经常不记得自己做的事儿,有时候冷着冷着又突然变得很热,可热不那么自然。
宋轻惹自己去咨询医院,她找到了一个答案:创伤性人格分裂
说是她在极度痛苦的时候,自我保护,分裂出了另一种性格,一个冷漠封闭自我,一个热情洋溢。
她还是原来的她,只是在自我保护。
这么解释也合理,严晴秋生病那几天,反反复复的在生死之间挣扎,严晴秋应该是怕她们难过总是安慰她们,其实她自己很害怕的。
宋轻惹很心疼她,对于严晴秋那点小冷漠她选择全然接受,尽管面对这种冷漠她会很难过。
苏星婕、严复、管家,他们都是很疑惑,包容起来会比较生硬,面对这种忽冷忽热,她们显得很局部。
苏星婕会很小声的问严晴秋,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自己是不是哪里叫她讨厌了。
不知不觉间,苏星婕在严晴秋面前,变得卑微了。
宋轻惹知道为什么,苏星婕妈妈生了个小女儿,名字取的很不错,她妈妈姓苏,她继父姓卫,名字就叫:卫爱苏
虽然她跟妈妈姓,可是妹妹出现,让她知道母爱和亲情是可以对半分的。她妈妈是哺乳阶段,妈妈根本管不到她,她问妈妈出国的事儿。
她妈妈这么说的:“你想去就去吧,是严晴秋爸爸出钱吧,也行的,你以后工作了记得报答他们,我现在没时间管你,你妹妹还小,我没办法工作,你叔叔工作也辛苦,家里负担一下重了……星星一向最懂事儿了,妈妈很放心你。”
苏星婕体会到了距离,她在被妈妈抛弃,那些牵绊正在被妈妈剪断,就算没有她,妈妈也能过的很好。
严晴秋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她想抓住,她听话到什么地步,严晴秋让她出去她就出去,让她离远点就离远点。
苏星婕还有个期望落空了,她妈妈跟她撒谎了,以前说给她一个房间,实际根本没有给她留房间,他们把先前说好的房间改成了婴儿房,里面放的都是婴儿用品。
她的物品用纸箱子装好放在了角落。
妈妈嘴上回她的是,你现在也不在家里住,等你念完大学,你妹妹也大了,你两个人共用一个房间……
每次苏星婕想找人倾诉,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严晴秋先“嗯”了一声,不想听她说这些事儿了。苏星婕很敏感,她察觉到了,也开始自我反省好像这样不行,她不能一直把不开心的事儿告诉严晴秋。
于是,她不说自己的事儿,总是找其他让严晴秋开心的话。
可……
宋轻惹真的觉得怪异,她和严晴秋认识很久很久,从来没在严晴秋眼中看到这种冷淡。
宋轻惹有时候都看不过去了,她温声跟严晴秋说不要这样,严晴秋只是嗯,并没有听进去。
她盯着严晴秋,想找出原因,甚至……秋秋是躲避她的,不直视她的眼睛,怎么会这样呢?
唇微微翕动,她眼神稍微怀疑起来,严晴秋语气偏头在说话缓和了许多,“我都知道,只是累了,我处理不好她的事,我说了很多遍了,严复他不是要帮忙把苏星婕送出国吗,苏星婕可以自己先过去吧。她自己走不出来能怎么办啊,身边有个抑郁的朋友,也很容易影响到别人……现实中遇到这种人还是离远点吧。”
“嗯?”宋轻惹很震惊,她从严晴秋表情里看到了烦躁,这并不像是严晴秋会露出的表情。
“秋秋要不,我们还是去看看医生?”
严晴秋沉默了片刻,说:“对不起,宋……小惹,我只是事多了,每天好累头好痛,我只是说气话,并没有想太多。”
宋轻惹点头,她也心疼她,不多问,以前秋秋再烦也不说这种话,她是很热情的,朋友难过她会更难过,听到谁说自己朋友不好她会义无反顾的去拼命。
等到她状态好了些,严复安排她去国外,严晴秋不愿意去,怎么都不愿意,甚至提这件事她就发烧。
严复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有点走投无路了,听朋友的劝找法师来做法,也是神奇了,严晴秋那天状态好了点,不发烧了,就是不爱说话。
出国的事儿因为严晴秋反复发烧被搁置了,严复只好把计划更改掉,让那些医学博士有时间来国内治疗。
整个暑假严晴秋待在医院。
九月开学,天气闷闷热,宋轻惹送严晴秋去学校,她敏锐的觉得严晴秋不想和她走在一起。
等给严晴秋办完手续,宋轻惹还在花名册看到了傅晔,傅晔留级了,甚至,还和严晴秋分到了一个班级。
这个时候位置是随便坐的,他们位置离得很远,可宋轻惹失去了信心,她不确定两个人会不会坐在一起。
宋轻惹还是留在了国内,严晴秋没办法出国,她真的不放心,她没走保送,自己凭借优异的成绩进了学校。
这显得她那次的考试多此一举,宋轻惹总觉得自己如果没去考试,会在一夜之间失去很多很多。
因为没去国外,她很喜欢的那个老师给她打电话问她,后悔吗?
宋轻惹回答的是,对她我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后悔。
她后悔过很多事情,比如错过冬天漫天飞舞的雪花,错过可以撑着伞奔跑的暴雨,错过的种种她都觉得遗憾,对于严晴秋,不能用遗憾衡量。
这一年的严晴秋,仿佛被分成了两半,一般冷漠一般热情,冷漠的她是扎入身体里的菟丝花,不停地吞噬她的温度,汲取她身体的养分。
宋轻惹很想拆掉她身上菟丝花的幼芽,可是她没有办法,她的手没办法探进宋轻惹的身体里,她能做的就是抱着她,安慰她。
宋轻惹仿佛在她身体里看到了两个她,一个在湮灭,一个正在她身体里寄存。
她怀疑是自己扭曲了……怀疑是自己病急乱想。
有恶魔钻进了严晴秋的身体里。
她真的觉得是这样。
每次严晴秋虚弱的缩她怀里,她自言自语,无人的时候去撞树撞墙想把大脑撞开。
她说对不起爸爸,对不起星星。
还说:小惹,让你看到这一幕,是不是吓到你了?
宋轻惹全部看在眼里,她没有回答,给严晴秋擦眼泪的时候,会亲一亲她的额头。
不怕啊,你是秋秋,你只是生病了。
“不是生病。”
她们看了很多医生,没有一个医生能看好,宋轻惹问:“秋秋,你是知道什么吗?”
严晴秋能说的话很少,每次说多会头痛欲裂,身体在肉眼看不到的时候受着酷刑。
她最先开口的永远是小惹两个字,好几次她睡觉怀里抱着相册。
宋轻惹怕相册太硬睡觉会不舒服,她去拿,严晴秋都是摇头,她不说话,只是亲了亲相册。
严晴秋经常性发烧,往往烧到四十度。
这次……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似乎没有奇迹发生了。
她把自己的掌心张开,说:“小惹,把你的名字写在这里。”
宋轻惹不明白,问她:“怎么了?”
“想记住小惹的名字呢。”
一个名字而已,严晴秋从小叫到大,宋轻惹拿出钢笔在她掌心一笔一划的写,她痒得咯咯笑,苍白的脸颊会浮出一点红晕。
她看着天花板,“小惹这样真好啊。”
宋轻惹嗯,她说:“会好起来的。”
严晴秋躺在床上,她没有笑,说:“小惹,我要不去纹身吧,把你的名字纹在身上,这样就不会忘……我想记,我……”
“不会怎么?”宋轻惹去问她。
严晴秋没回应,闭着眼睛睡着了。
纹身?
宋轻惹看看自己的手,她把钢笔帽压进去,心里祈祷着,秋秋高考那天状态一定要好起来。
她给严晴秋盖好被子,坐在窗前合拢着手掌对着天祈祷。
月光落在她肩膀上,轻盈的如同盖上了一层轻纱,她把一本薄薄的佛经拿出来抄。
“保佑我们秋秋早日好起来。”她虔诚地说着,坐在书桌上抄写心经。
没办法,上次严复弄了人来作法效果好像好点,她就开始信这个了。
她抄到十二点,再去看床上的人,严晴秋又把相册抱在怀里了,她手心攥得很紧很紧,把掌心掐出了印记。
将近高考前夕,下了一场暴雨,这场暴雨一直不停歇的落了三天,给交通造成了不小影响。
那天宋轻惹在家里收拾东西准备陪考。
宋轻惹刚要出去,就听着扑通一声,严晴秋从墙那边翻了过来,宋轻惹着急地跑过去接她。
严晴秋脸颊全红了,她似乎想说话,但是唇张了张人就从墙上跌了下来,像是树的叶,瞬间脱离了,宋轻惹没有接住她,她直接就摔了下来。
“秋秋。”宋轻惹冲过去抱住她,眼角红了,她把严晴秋扶起来,严晴秋张了张唇,她失语了,宋轻惹手足无措的去看她摔伤的地方。
严晴秋不给她看,让她看自己,看自己的眼神,她费劲的想说话,让宋轻惹看她的眼睛,但是她眼睛里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有湿漉漉的泪,只有她的恐惧。
还有一种死亡的气息。
宋轻惹不敢多看她一眼,心里乱了,怎么办,怎么办?
“秋秋别急……”
严晴秋闭了闭眼睛,她像是在传递信号,宋轻惹认真地看,可是雨太大了,什么都看不清。
最后一点。
宋轻惹懂了,又好像没懂。
可是那眼神她却记得了很久。
严晴秋说:小惹,我爱你哦。
宋轻惹只看着她唇一张一合,“秋秋,你在说什么啊?你要说什么啊?”
她不清楚,听不清楚。
在说什么啊?
严晴秋重重地倒了下去,金色的头发全是泥泞,她睡在了茂盛的玫瑰地,拽着宋轻惹衣服的松开了,她像是要说什么,像是在向她求救……
宋轻惹看着她倒进旁边的玫瑰从里,她愣愣的看着,手指不停的颤抖。
这一瞬她嘶吼的叫严晴秋,她跪着去拉严晴秋去抱严晴秋,手指被玫瑰刺划伤。
她抱着严晴秋往外跑,她疯狂的砸旁边的门,她喊着管家。
怀里的人没有没有反应。
宋轻惹觉得自己彻底失去她了。
秋秋在她怀里停止呼吸了。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求求你了。
宋轻惹还在祈求,祈求各路神明,可回应她的只有严晴秋软软垂下的手和她合上的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