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九章 匪夷

紧盯离夜手掌上的那一道伤口,周鼎向他沉声唤道。

“过来干嘛?”

但听周鼎所唤,离夜只顾捡这一地的瓶罐,头也不抬的问道。

“你手受伤了,过来我帮你包一下。”

“帮小爷我包一下?”

但听周鼎所说,离夜彷如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竟是放声大笑了起来。

待得这一阵大笑后,离夜的面色已是变的煞白如霜。

“你还能不能走?”

明明只是一小道的伤口,这血非但止将不住,周鼎更是震惊的发现,这离夜的气息也开始变的微弱。

“小爷我问你话呢,你到是还能不能走。”

“能吧,勉强能吧。”紧盯离夜那一张越发没有血色的面庞,不仅是直觉,还有周鼎那一身的五天针术都在告诉于他,这离夜快要死了。

快要死了?

这怎么可能?

他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难道是因为他手掌上那一道被划破的小口?

这小口无论怎么看都不致命啊!

匪思乃至不解!

不解乃至震惊!

“既然能走,那你给小爷我听好了,小爷我名叫离夜,你将小爷捡的这些东西给小爷我送到西口临柳的那户人家。那户人家很好找,你到了西口就能看到。还有,你给小爷我听好了,别想打我阿姐的主意。”

话落!

在周鼎瞳孔急剧的收缩下,只见离夜的身体开始彷如氤氲一般的蒸发!

蒸发!

一再蒸发!

直到离夜的身体彻底消失于周鼎那一双正自急剧收缩的瞳孔中。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无论是这些临街的掌柜还是走在这条街上的行人,怎生会如此漠视生命。

从离夜被那店主从店里推出,再道离夜不慎摔倒,手掌被一宝具的棱角划破。

再到离夜于他托付,再到离夜化为氤氲消失于他的勉强。

这一从始至终的过程,竟然没有一个行人去看。

这种感觉就像——

就像这些行人根本就看不到离夜一般。

还有离夜化为氤氲前与他的托付。

这无论是从他的口气还是自他的表情来看,周鼎根本就自他的脸上瞧不出一丝一毫的不舍与难过。

“你不是还有个阿姐吗?”

“你方才不是还说,你阿姐就你一个亲人吗?你要是出了啥事,那你阿姐以后该怎么办吗?”

“你——”

便在周鼎仍震惊于离夜那匪夷所思的离奇身死时,只见一名大腹便便的掌柜自方才那家店铺走出。

“你赶紧的把这一堆破烂拿走,别耽误本掌柜做生意。”

“耽误你做生意?”

但听这名掌柜所说,周鼎亦是自震惊中回过神来,并向这名掌柜掷声问道:“方才有人死在你门口,难道你没看到吗?”

“真不知你是从哪里被离小子捡来的大傻——”

面对周鼎的质问,只见这名掌柜颇不耐烦的将地上的龙筋与皮囊统统踢到周鼎身前。

“给我麻利点的啊,赶紧把这堆破烂给我拿走。”

大腹便便的掌柜回了店铺,那些过往的行人依是没看周鼎一眼。

离夜就这么匪夷所思的死了,虽然周鼎仍难以相信,但他却并未忘记离夜生前于他的嘱托。

由于被离夜这一路的拖拽,周鼎身上的伤势只会比以前更重。

这伤势虽有加重,但周鼎知道这伤并不致命。

将离夜的遗物挂在身上,周鼎艰难着自地上爬起。

亦是在他自地上爬起的刹那,只见一物忽而自那先前的店铺中一扔而出。

而扔出的此物更是不偏不倚的正好落在周鼎脚下。

低头一瞧,但见是一拐杖。

而这拐杖亦非凡物所做,乃是由万年金楠神木所做。

“这——”

周鼎知道,这根由神木所做的拐杖是方才那名掌柜所丢。

从这一点来看,这掌柜也非什么恶类。

只是,这掌柜既非恶人,为何会对离夜的身死如此冷漠呢?

这离夜口中的西口在哪,周鼎自是不知。

既不知,当是要问。

而当他询问一行人时,那行人亦是停下脚步耐心的向他指点。

对生命冷漠,却对他这一外人格外耐心。

这镇子里的人当真奇怪至极。

离夜说的没错,只要到了西口,他口中的那户人家便很好找。

因为,这西口只有那一颗老柳!

因为,这西口,于那颗老柳下只有一户人家。

小桥流水、篱笆栅栏。

周鼎还未走近那户人家,便听到了自这户人家中所传来的家吠。

这家吠有狗有羊!

甚至还时不时的传出几声鸭叫与鹅叫。

“可是阿夜回来了。”

伴着这一声声家吠,一道声音忽而于那户人家的院落响起。

响起刹那,只见一名衣着朴素的女子推开了篱笆。

推开却不走出。

只是站在那篱笆下朝周鼎看来。

这一看,亦让这位女子再次说道:“这不是阿夜的脚步。”

话落,只见这名衣着朴素的女子缓缓退回篱笆,并作势要阖上栅门。

“等等——”

但见女子要阖门,周鼎紧忙喊道。

脚步加快了,虽然这样会让周鼎更加吃痛。

只是比起这身上的沉痛,令得周鼎更为沉痛的是那个正要阖门的女子。

许是听到了周鼎脚步的急促,又许是女子心善——

总之,当这名女子听得周鼎的这一声所喊后,她亦是停下了阖门的动作。

风吹柳枝,吱吱作响。

女子手把着栅门偏头看向周鼎。

她虽看的是周鼎的方向,但是,却给人一种她并没有再看周鼎的错觉。

离这名衣着朴素的女子愈来愈近了——

亦是随着这愈来愈近的距离,令得周鼎的双脚犹如灌铅般的沉重。

那名掌柜曾说,离夜捡这些所谓的破烂是为换钱为他的阿姐看病。

可周鼎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要为阿姐看的竟是这病——

距离有时能拉近幸福,但也有时能拉近痛苦。

即使周鼎的双脚即便再重,他的脚步放的再缓,也终有走到这名女子身前的一刻。

双眸明亮,但却无光!

看着这一彷如是从仕女图中走出的恬静女子,周鼎缓缓着、不忍着向她问道:“姑娘可是离夜的阿姐。”

“我是,不知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