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暮色苍茫
“不是,能不能盼点儿好的?”宁甯很吃力得往上抬手,拽紧韶玖微垂的衣袖,咬牙切齿说道:“我不过失足跌落,你愣是给我安个自杀的罪名,你想干什么?”
韶玖被怼得哑口无言,愣了三秒,逮着她话中的语病,想要讲道理,只可惜他注定失败。
“甯儿,这话非我言,不能安在我身上,这样……对我不公平。”说着,韶玖也不管伤处,双手抓住她的手臂,不慢也不快得往上拉。
眼瞅着宁甯将被拉上来,一股力量拽住她的脚踝,与韶玖对冲,想要把她拉进深渊里。
宁甯微怔,垂眸看向脚踝处,整个人猛地往下坠,险些把韶玖给带下来,她心头一紧,掰着他的手指,厉声道:“韶玖,不要做糊涂事儿,我…我没事儿……”
“不可以。”
温热的鲜血顺着手臂,落在宁甯脸上,再顺着肌理,慢慢落进衣襟里,烫得她浑身一颤。
见韶玖崩裂伤口,也不肯放手,决心赴死的念头动摇了下,她眼含热泪,摇了摇头,劝说道:“韶玖,放手吧!想拉我上去,你也会被拽进深渊,何苦两人都折在这里?”
“不行。”
许是没能扯下宁甯,再起一股力量,缠住她另外那只脚踝,两相施力后,宁甯下降的速度加快不少。
紧接着,一声脆响。
韶玖腾空时,瞅了眼拴在岩石上的腰带,仿佛轻薄的纱衣轻易撕扯开,他纳闷了,若是旁的,他说不准会信,但……腰带是他锻造的法器,也被轻易割断。
怪事天天有,这么怪的事不常有。
两人双双坠入深渊。
匆忙赶来的众人,眼睁睁目睹宁甯坠入深渊,却无可奈何,纷纷站在崖边,朝深不见底的天裂之地望去,心不断往下沉。
墨白扑到崖边,眼泪鼻涕糊一脸,有些埋汰,好在不是兽形,不然毛毛都黏到一块儿去,“小宁甯,你不要吓我,快出来吧!呜呜呜,我只有你了,不要……”
念及伤心事,墨白脑袋埋进臂弯,哭得忘乎所以,打着哭嗝,有一下没一下的说道:“计蒙,她不会有事,对吗?”
闻言,计蒙也不敢打包票,静默不语,抚上眉心处,半晌过后,她垂眸苦笑:“我…不知道。”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中成型,她半阖上眼,说道:“事发突然,乖宝为什么会知道此地?很可能……乖宝一早便知,报喜不报忧吗?”
最后一句话,计蒙研磨在唇齿间,以为无人听到,结果一字不落。
墨白:……
璇忧心头一紧,脑中浮现宁甯的异样,恨声道:“笨蛋阿宁,是想一人承担吗?”
话尽于此,众人纷纷懊恼咬牙,暗忖,她什么时候演技高超的?骗过一人,算那人眼力见不行。骗过好几人,都想给她竖起大拇指了呢!
墨邶寒脸色铁青,胸膛里憋着口气,难怪进了妖界便甩掉他,是想偷偷摸摸干大事。
不愧是他的师妹,捧在手心长大的,心眼子贼多不说,敢明目张胆动歪心思,唯她一人。
众人气糊涂了,忽略她的本意,愤懑不已。
天旋地转,便是宁甯眼下最直观的感受。
嘛也,她好晕啊!好想吐啊!
脚踩到实地后,宁甯跌跌撞撞跑远了些,双膝跪地,双手撑地的姿势,狼狈得吐不停,胆汁都给吐干净了。
没听到韶玖的关怀声,宁甯擦着嘴角污物,慢条斯理走到他身侧,并肩而立,压低了嗓音:“韶玖,你干什么呢?”
“甯儿,你看看,觉得…熟悉吗?”韶玖目光灼灼望向宁甯,期盼得说道:“仔细想想,我们来过这儿。”
“啥?来过?”宁甯瞪大了眼睛,努力回想,没有半点儿收获,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眼巴巴望着韶玖,等着答案喂进嘴里。
韶玖浅笑:“你我的第一世,你带我来的,想起来没?”
宁甯语塞,尴尬一笑,挪开视线,不与韶玖对视,紧接着说道“那…怎么出去,你也知道?”
“不知道。”韶玖摊开手,耸了耸肩,讨好凑到宁甯身侧,“来去非我愿,哪儿能记得怎么离开的。”
“这么重要的事儿,你不知道?这合理吗?”宁甯怒了,攥紧韶玖的衣襟,气得口不择言:“你蠢啊?没听过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我落于此处,外边又没人,你说说……”
“甯儿,无须激怒我,我不会生气的。”
光球笼罩住两人,一帧帧画面飞速划过,她蹙眉,望着逐渐具象化的画面,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甯儿。”
眼前迷雾被拨开,韶玖那张百看不厌的脸出现在视线里,宁甯怔了怔,被韶玖猛地抱进怀里,傻傻搂住他的腰身,“韶玖,你……看到什么?”
“甯儿,那一刻,仿佛经历了千世,你我的相遇,你我的敌对,你我的……”韶玖喘着粗气,将眼眶里的泪水憋了回去,敛下异样的眸光,说道:“甯儿,是我莽撞了,你陪陪我,一下……一下就好。”
宁甯拍了拍他的后背,“不怕,都是假的,我就在这儿。”
“嗯,都是假的。”韶玖重复她的话,悄然将手塞进她的腰带,蓄着力,趁宁甯不备,拽紧腰带往上一抛。
腾空的那一刹那,韶玖埋哪儿都想好了,速度未减,眼见要撞到脑袋,突然豁开一个大口,宁甯顿悟他的用意,扯着嗓子嚷道:“韶玖,你敢!信不信我永远不原谅你?”
然,相离的距离遥远,宁甯听不见韶玖的回答,着急之下,她欲破掉韶玖的术法,手腕微烫,卸掉她的气力。
须臾间,宁甯被抛出天裂之地,朝着洁白无瑕的雪地摔去,怕摔得皮开肉绽,她捂住脸,稳稳当当落进结实的臂弯里,墨邶寒的斥责声:“小甯,你想吓死谁?”
霞光满布天空,落在雪巅之上,倒映出相似的光芒,但暮色苍茫,眼前渐渐模糊不清,唯有那一抹白,从头贯彻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