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公安局，局长裴正明心里有些憋屈。

明知道钱大桓是敌特，却只能审问他投机倒把的小事。

就像明知嫌疑人是杀人犯，却因为某种原因，只能问他昨天有没有偷邻居家的鸽子。

“钱大桓，我们的政策你是知道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报告政府，昨天我确实在南郊黑市买了两尺布，我爱人打算给我儿子做一件内裤。

我儿子整天穿着一件破旧的开裆裤，我这当爹的于心不忍。”钱大桓挤出两滴泪。

砰，裴正明直接拍桌子：“前天夜里十点半左右，你的对门邻居封大海看见你离开家。

都那么晚了，你为什么出门。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什么时候回的家？”

钱大桓林斌摇头：“报告政府，我坦白，我有罪。我买那三尺布多花了两毛钱，心里面很烦，就去院子外面溜达。

我溜达了很久，等心情好了就回家了，我也不知道当时是几点几分。”

真实情况是他去了运输处家属院，准备刺杀薛明，然后被保护薛明的保镖故意吓走。

裴正明又是一阵头疼，明明是到嘴边的肥肉，却不能吃到嘴里面。

如果按照他的想法，肯定审问他是不是敌特，接头人是谁，潜伏在省城的目的是啥。

空气开始安静，裴正明忍着怒火站起来：“林涛，按照流程处理吧。”

林涛点点头，省城对投机倒把的行为，打击力度很轻。

像钱大桓这种买家，买的东西又不多，也就是批评教育一番。

裴正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着正襟危坐的毕正方：“老领导，我这心里憋屈呀。”

“你憋屈个锤子。”毕正方扔给他一支烟，也给自己点上一支。

两人在办公室里吞云吐雾，脸色都很凝重，钱大桓确实是个烫手的山芋。

昨天，毕正方收到薛明的纸条时，也是一阵头疼。

薛明在纸条上写道：“随便找个理由把钱大桓抓了，再随便找个理由把他放了。

用这种方式警告他不要不务正业，身为敌特要有做敌特的觉悟，不要总想着杀人。

赶紧召集你的同伙搞破坏，咱们斗智斗勇正面对决，不要祸及家人。”

“这是薛明出的馊主意，你看看吧。”毕正方把纸条递给裴正明。

裴正明看完纸条，也是一阵头疼。

“老领导，这是在打草惊蛇呀，你怎么能答应这么莽撞的要求呢？”

“你以为我想答应吗？你看看纸条后面写的什么？”毕正方突然着急上火了。

裴正明赶紧把纸条翻过来，背面写着两句话：“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撂挑子不干。”

“好家伙，那个臭小子现在都当爹了，怎么还是那个臭脾气？”

“哼，那就是一头顺毛驴。你顺着他的脾气，他就给你尽心尽力。不顺他的脾气，他真敢跟你撂挑子。”

毕正方露出一丝苦笑，说道：“正明啊，我也有我的难处。”

“理解理解，我知道薛明的脾气。”裴正明也露出了苦笑。

两人相视一笑，心情都好了不少，又聊了半个小时，毕正方骑车离开公安局。

裴正明来到审问室，得知部下已经释放了钱大桓，也就是批评教育一番。

“我感觉不对呀，薛明那小子一肚子坏水，真的只是为了敲山震虎吗？”

裴正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骑着自行车离开单位，去百货大楼买两瓶酒。

一路来到赵庆红家，看见赵庆红躺在树荫下休息，手里拿着芭蕉扇，旁边放着一壶茶，

“老领导，哈哈，我真羡慕你现在的小日子，可真舒服呀。”

裴正明哈哈笑，晃了晃手里的两瓶酒：“让嫂子整个下酒菜呗，要哥俩喝几杯。”

“好家伙，洋河大曲。”赵庆红眼都直了，赶紧拉着裴正明进屋，吩咐老伴儿炒两个菜。

以前赵庆红是局长，裴正明是副局长，两人是亲密战友。

后来赵庆红被申小丽等人诬陷，裴正明就转正了，隔三岔五跑过来找老领导喝酒。

裴正明先去拜访赵鼎凯，聆听赵老爷子的教诲，陪老爷子说话解闷儿。

赵鼎凯很开心，拉着他的手说了很多话，最后说累了，躺在床上睡着了。

秦凤如炒了两个菜，哥俩边吃边聊。三杯酒下肚，裴正明就说了钱大桓的事。

从钱大桓半夜潜入运输处，说到薛明逼毕正方敲山震虎。

薛明卧底防空洞敌特组织这个秘密，总共就四个知情人，赵庆红就是其中一个。

“哎呀，哎呀，你和老毕都糊涂呀。这不是敲山震虎，这是借刀杀人，你们被耍了。”

“借刀杀人？借谁的刀？杀谁的人？”

裴正明马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也没心情喝酒了，一脸严肃地看着赵庆红。

赵庆红皱着眉头说道：“钱大桓是敌特，敌特被公安抓，很快又被公安放。如果你是敌特组织里的人，你会怎么想？”

裴正明沉默了，点上一支烟，陷入了沉思。

敌特被公安深夜抓获，很快又被放出来，大概会有两种可能性。

一是公安不知道钱大桓是敌特，二是公安知道他是敌特，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让他当双面间谍，放长线钓大鱼。

虽然第二种可能性不太合理，因为公安完全可以秘密接触钱大桓。

但是敌特都是生性多疑的，只要钱大桓的同伙怀疑他叛变了组织，钱大桓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想到这里，裴正明已经头皮发麻，被薛明的狡猾和狠辣吓到了。

“老赵，怎么办呀，那些敌特不会真的杀掉钱大桓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弄死钱大桓。”

赵庆红摊开双手，说道：“老裴，虽然薛明是我的半个儿子，但是有些事真不能由着他。”

裴正明又是一阵郁闷，举起酒杯说道：“事已至此，也没有挽救的余地。不说这些烦心事，咱们喝酒。”

万蛇山工地，薛明跟着周建红来到存放炸药的山洞，按照清单清点炸药。

“老周，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没事。”周建红摆摆手，继续考虑如何该对待钱大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