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一生小满(7-8)
七、
白金现在不喜欢扎马尾了,她喜欢用抓夹把头发盘起来,她觉得这样显得更柔和一点。
站在办公室里地着装镜前,她好好地把自己检查了一遍——
盘起来的头发,抹好口红的嘴唇,淡蓝色的长袖衬衣……
不对,手表不用戴,收到包里去,挎通勤包就可以了,金镯子得戴着,脖子上的金饰也得戴着。
黑色的宽松长裤,平底皮鞋。
她检查了两遍,差不多可以了,这样子去见老师会比较得体。
办公室的门开了,媛姐抱着一个文件夹走了进来。
她还是那么高,穿着高跟鞋还是那么有气质,还是比白金高出去一大截。
白金笑了笑,媛姐也笑了笑。
她走过来,把文件夹递给她,“监事长,签字。”
白金把文件夹接过来,“我最后一天班,你都还要找点事情给我做。”
“那你得当好榜样才是。”
她柔和地说,“好。”
这是白氏集团公司的文件,她仍旧是仔细查看了之后才签上自己的大名,然后她把钢笔又放回了桌上的笔筒中。
白金说,“时间过得好快啊。”
媛姐却揶揄上了自己,“我这就开始奔五了,你不干了,我也不干了。”
“那你准备干什么?”
“我去帮夏老师看店好不好?”
媛姐这么一说完,她俩就都笑了起来。
“心悦青年城的那个店吗?那不是杨师傅在看着呢吗?”
媛姐点了点头,她说她在写字楼里待得太久了,快有二十年了,她想去心悦青年城这样烟火气重,朝气蓬勃的地方。
心悦青年城以前叫心悦广场,是个烂尾商圈,夏鱼最开始创业的地方。
那里也曾经给很多生活跌入了谷底的人提供了暂时的庇护,也有很多人在那里扭转了生活的轨迹。
后来江海大学的新校区选在了附近,同时拿下了这个烂尾商圈的产权。现在那里是学校委托资产管理公司管理着的一处青年公寓,生活娱乐和体育设施一应俱全,租给刚刚走出学校的青年人。
另一部分写字楼则作为孵化园,这座大城市后来的梦,有很多都是从那里开始的。
现在早已今非昔比,夏鱼在那里有一家餐吧,不过,位置在最偏僻的处,当初选位置的时候故意的。
媛姐的第二任丈夫,特级厨师杨维涛在那里当店长兼主厨,因为杨师傅说,在北湖饭店待久了,钱也赚够了,找个年轻人多的地方待着吧,他说他喜欢和年轻人待着。
夏鱼的店开的工资都是中等偏上,工作时间也不长,唯一的问题就是要倒班,夜班要上到凌晨三点,不论半夜的生意好与不好,都要营业到这个时间。有些店的边际效益是亏的,有些店的边际效益是赚的。不过,多赚的钱也在餐饮公司的对公账户上,他自己懒得去拿。
白金一直喜欢夏鱼这一点,脱离了生活的苦海之后也对钱没了什么兴趣,何况在高校还谋到一份教职。
他说做一个商人的异化就是想无限占有市场开始的。本来可以待在自己的菜园子里安安心心,却偏要去抢别人手里的。
于是他只好给自己的餐饮公司筑起了高墙——
不扩张;把利润都分了;用有限但可靠的人管店;
没有对手可以击破这堵高墙,逻辑也很简单,破了这个高墙也没有什么利益可以图,而争夺这一块的市场又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别人也可以和他和平相处,因为他认识的可靠的人也有限。
也许吧,也许他们夫妻俩太有钱了。
就像罗马皇帝马可奥勒留,已然权倾天下,却是一生苦修,最后累死在征服日耳曼尼亚的路上。
八、
“徐老师,您好,我是白茹的妈妈,我叫白金。”
“哦,白女士,你好你好。”
“白茹是怎么了呢?”
“没有什么,”徐老师笑着说,“一个是茹茹最近有点喜怒无常的,还有就是完全跟不上教学进度了,上课的时候总是东张西望。白女士,您知道的,一个班几十个孩子,我们不能让那几几十个停下来等一个。”
“我知道的。她喜怒无常是怎么回事?”
“哦,小事情,小孩子之间起点冲突,已经和解了。”徐老师又说,“主要还是茹茹的状态,您知道学校管不了一切,所以……呵呵。”
徐老师没多说,她希望家长在家里多费一些心思,但没有明说,她也吃不准第一次过来的白茹妈妈是不是一个管事的人,便只好点到即止了。
白金心里腾起一股冷气,一股做母亲的冷气。
“哦,对了,”徐老师又说,“夏意表现倒是挺好的,上次测验,全班就他一个人全对。”
“哦,好,谢谢老师。”
茹茹和夏夏都很意外,今天居然是妈妈来接她俩。
夏夏沉静,看到妈妈,就是咧着嘴跑过来,跑近了才小声喊,“妈妈。”
茹茹不一样,看到妈妈蓝衬衣黑裤子的站在那里,先是蹦了一下,然后大喊了一声,“妈妈!”
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那个半矮不矮,半瘦不瘦的白皙少妇不是她妈妈一样。
然后她才蹦蹦跳跳地跑来,太阳正好照在她的小脸上,细细的绒毛都染上了一层光,红彤彤的脸蛋像是炸了毛。
白金心里腾起的冷气化了一半,但还是把留给儿子的笑容收了回来,板着个脸。
只不过她自己不知道,做监事长的日子久了,没有以前当CEO时候的那种冷厉了,白茹一点也不害怕。
“把你的测试题拿出来。”
在人来人往的小学门口,白金拉着夏意站在距离白茹半米远的位置。
白茹嘟着嘴,“给你就给你。”
说完就把书包取下,从里面抽出一张卷子,赌气一样举起来,“给你。”
白茹八岁,已经不矮了,已经快一米四了,黑瘦黑瘦的,在同龄人里又显得身材颀长,比弟弟高出去一大截。
那样子简直像是在示威。
“错了一半。”白金看着女儿,面无表情地说,“弟弟呢?”
“弟弟全对。”
“你和同学打架了是不是?”
“没有!”
“你还说谎!”
这时候夏意不干了,跑过去拦在姐姐身前说,“妈,姐姐没打架,是她们踢球,她自己去撞姐姐,撞不过,还先哭了告老师。姐姐还跟她道歉了。”
白金看着儿子那个样子,像极了自己小时候带着两个弟弟玩泥巴,闯了祸之后自己拦在两个弟弟身前的情境。
白茹生气了,嘟着嘴,脸转向一边,看天,看云,看风吹过摇动的树叶,就是不看妈。
“老师还说你上课不专心呢?”
这下夏意不知道怎么护着姐姐了,就没吭声。
白茹还是不说话。
“你爸爸从小就迁就你,你可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啊。”
白茹还是不说话。
夏意走过来说,“妈,不在外面说,好不?”
白金听了儿子的,去拉女儿,第一下没拽动。
又拽了一下,第二下她才气鼓鼓地跟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