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神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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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白夜婚姻介绍所(?)
1.“我是逃婚出来的啊。”
“小白,麻酱在哪里?”
“啊?什么麻酱?”
“吃火锅当然要配麻酱啦。”
“好像没有耶。不如用辣椒酱代替一下啦。”
“你是白痴啊?这也能代替吗?快点去买啦。”
“唉?这就要去买吗?有游戏还没通关······这样好了,江明还没来,让他顺便带吧。”
“不要胡扯了,今天是除夕啊,等那只吸血鬼睡醒过来,谁知道会到几点?到时商店都打烊了好不好?”
“好吧好吧。我去买。看看还缺什么我一起买回来。”
“香菜!”
“吃火锅而已,还要什么香菜?”
“但你吃火锅连个配料也不要吗?”
“不是只要吃肉就好了吗?”
“汪。”
“······刚刚不是我叫的。”
沈夙夜扫了那群闹轰轰的人一眼,长长叹了口气,他到底哪根筋搭错才会同意让这些家伙来家里过除夕的?
一开始是吵吵嚷嚷挤在一起列菜单,意见不和的时候还大打出手,好在都有分寸,没闹出什么伤亡。后来好不容易统一意见吃火锅,又为配料和口味吵闹不休······
沈夙夜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这些家伙······真的都是几百岁上千岁的妖怪吗? 等他们定下要买的清单,又猜拳抽签谁和李小白一起去买,好不容易把东西备齐之后,天果然已经黑了。
大家把客厅的沙发和茶几都挪到一边,又搬出个大圆桌子摆在中间,在桌子中间放了个烧炭的黄铜火锅——沈夙夜早已经学会不去问这些家伙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旁边一圈冷碟小菜,要下进火锅里的东西用个大架子摆在后面。
年夜饭准备完毕。李小白把电视打开,然后一圈人和妖怪各自找位置坐下,准备一边吃饭一边看春晚。连小黑狗甄小黑也端端正正在李小白脚边坐好,歪着头,流着口水,一脸期待,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火锅。
门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李小白正在跟人抢肉吃,含糊不清地叫:“甄言去开一下门啦。”
“······小黑,去开门。”
“汪?”
沈夙夜又叹了口气,绕过桌子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名身材高挑的男子,黑色风衣的领子竖得高高的,还戴着副宽大的墨镜,脸色苍白,嘴里还叼着半根烟,一见沈夙夜开门,便抱怨道:“好慢,外面冷死了。”
“你竟然还会怕冷吗?”沈夙夜让出门口,淡淡反问。
这个男人正是玉和医院的医生江明,是一名见不得太阳的吸血鬼,所以才要天黑以后才能过来。
“我是没关系啦,冻坏你家小嫂子就不好啦。”江明笑了声,往旁边让了让,沈夙夜才看到他身后身着粉色羽绒服的桃树妖精桃夭。虽然对精怪来说,这点寒冷根本算不了什么,但桃夭天生就不喜欢冬天倒是真的。但这时她却满脸羞红冲江明大叫:“熟归熟,话不要乱说啊。什么小嫂子啊?随便造谣小心被打下拔舌地狱。”
李小白自饭桌大乱斗中抬起头来,扬了扬手就算打了招呼。旁边的人给新来的两个让出座位来。
“江明就算了,怎么桃夭也这么晚?”
“不好意思,我去拿这个了。锵锵锵~”桃夭口中模仿着锣鼓的声音,手一翻就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酒坛来。
还未开封,就已经闻到沁人心脾的酒香,连胡十九也赞了声:“好酒。”
“那是,这可是正宗的桃花酿,我埋在自己的本体下好些年了呢。”桃夭这么说着,一面端起酒坛给大家斟酒。
大家正在赞叹间,沈夙夜直接就把李小白端着的酒杯抢了下来,眉头一皱:“未成年人不要喝酒。”
“对哦,照现在人类的算法,小白是还没成年哈?”
喝到一半的美酒被人抢走,李小白下意识伸手去抢,但手伸在半空发现是沈夙夜抢的,便停在那里,半响收了手气呼呼嘟起嘴来:“有什么关系嘛,只是过年喝一点嘛。”
沈夙夜连看也懒得看她,向桃夭问道:“李轻墨呢?怎么没来?”
“回家过年去了,说是正月里还有岁考什么的。”桃夭顿了一下,抬眼看向李小白,“咦,说起来,小白也是李家的人吧?不用去参加每年一次的岁考吗?”
李小白摇头:“那是他们隐宗的规矩,我们无所谓的。”
胡十九跟着看过来,道:“李家世宗原本只是分家旁系,隐宗自诩本家正宗一脉传承,历来看不起他们,自然也不会刻意召回去考试。”
“说得好像谁稀罕似的。”李小白哼了一声,目光一直停留在桃夭的酒坛子上,看起来倒是稀罕得很。
话说到这里,甄言插嘴问:“就算不用岁考,怎么也不回去过年?”他问起来,李小白倒是长长叹了口气才道:“我也想回去,只是暂时回不去了啊。”
“怎么了?我记得小白你家就在月坪吧?也不远啊。”
“不是距离的关系,而是······”李小白搔了搔头,脸上已有些醉酒的酡红。那坛酒果然不愧是妖精酿的,后劲十足。李小白伸手撑着自己的头,声音含糊——
“我是逃婚出来的啊。”
2.“小白你就不愧是外貌协会的。”
李小白的声音虽然不清不楚,但在坐都不是一般人,个个听力异于常人。她话音没落,江明便直接一口酒喷出来。桃夭张着嘴不知怎么回答。小黑不知被什么卡住了喉咙直咳。胡十九挑了一下眉,像是很有兴趣的样子。总之一桌子连人带妖全震惊了,连沈夙夜也愣在那里。
江明拍了拍沈夙夜的肩:“怎么?连小少爷你也不知道吗?”沈夙夜摇了摇头,他根本完全不知情。
李小白到白岱来,他本以为不过是普通的升学与家族惯例的修行历练,根本没有追问细节,谁知还有这种缘由。
李小白哼了一声:“这种糗事,谁会拿出来讲啊?”
说的也是······如果不是刚刚那半杯酒······江明感激地看了桃夭一眼,八卦兮兮地带头追问:“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对方是什么人?”
“小白不是还未成年嘛,怎么就扯上结婚了?”
“小白这么彪悍,怎么会被逼得逃出来回不去?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打到对方退婚不就得了?”
李小白苦着一张脸:“······打不过啊。”
这下子胡十九算真的来了兴趣,追问:“是什么人?”
“是······四明山的山神。”
饭桌上突然沉寂下来,胡十九也闭了嘴。就算他修行千年法力无边,毕竟还是妖,山神这种神位听来就算再小,那也是神。是神就有天道在手,根本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而是根本就不可能有打的机会。
半晌,甄言才轻咳一声:“你怎会和山神扯上关系?”
“都怪我爸啦。”李小白又叹了口气,“月坪镇靠山吃山,每年都要祭拜山神。像这样的活动,一般都是由我们家主持的。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跟着我爸去祭神,那个时候小嘛,顽皮得很,到处捣乱。然后我爸就火了,说,你再不听话就把你嫁给山神。”
江明有些不解,问:“怎么会这样吓唬你?一般顶多也就说不听话就揍你,不听话就会被狼叼走之类的吧?”
“很久以前的祭祀,都是活祭。但却总要找个听起来顺口的说法,像祭水神的,也有什么河伯娶妻龙王娶妻,实质上就是把人活生生扔进河里海里。”胡十九代小白解释,“我看他们那里祭山神,应该也是一样的说法。现在虽然一般都废除了这种习俗,但对于一直主持祭祀的家族来说只怕也没那么容易忘记,像‘嫁给山神’这种话就是很可怕的事情了。”
李小白点了点头:“最可怕的是······山神他竟然听到了,而且竟然当真了啊。”
······该说运气不好呢?还是说李家的人的确具备了与神交流的能力?随便一句话就上达神听?
若是平常,沈夙夜也许会想这么吐槽,但是想到这么可笑的婚约是发生在李小白身上,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胸口有些隐隐作痛,他端起酒杯,闷闷的喝了一大口。丝毫没有注意到那本是他从李小白手里抢来的半杯残酒。
江明扫了他一眼,啧了一下嘴,笑道:“间接接吻哟。”
沈夙夜怔了下,李小白没听清,追问了一句:“什么?”
江明笑了笑:“我在问你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好早了。”李小白歪着头想了一下,“大概我五六岁的时候吧。”
“那你怎么会等到这么多年之后才从月坪逃出来?”
“因为之前都没什么事啊,所以我爸也好,我也好,都没有把那句气话当回事。结果从我十六岁生日之后,我们家里就开始收到各种奇怪的东西,一开始是花,然后是野果、山菌、药材、野味······甚至还有头活生生的鹿。”李小白又叹了口气,“我妈被吓坏了。你们知道我们是什么家庭,有什么能神不知鬼不觉在一屋子法师眼皮底下送来一头活鹿?最后还出现什么‘相候十年,勿失勿忘’之类的信······我们才知道事态有多严重。好在山神没办法离开自己的山太远,我父母只好决定先把我丢出来念书,他们慢慢再想办法‘退婚’。”
江明笑了笑,道:“看起来这位山神大人倒不是想让你做祭品,是真的看上你了呢。”
“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吧?”桃夭也叹了口气,“真的嫁给山神的话,肯定就不能再呆在人间了,就代表要舍弃人世的一切,父母亲友,理想追求······什么都没了,比死又好得了多少?”
“但你又怎么知道神仙岁月不比在人间好?”
“要真比人间好,为什么从古到今都还有那么多私自下凡的神仙呢?”
“谁也不知道神仙到底是在过什么样的生活,这个我也没办法比较。关键是······”李小白打断了他们的争吵,哼了一声,“管他是人还是神,谁要嫁给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家伙?万一他真的像电视上那些山神一样是皱巴巴的长胡子老头,或者手执巨斧的糙黑大汉怎么办?”
甄言有些乏力地看向她:“你关心的重点有些奇怪。”
江明也打了个哈哈:“小白你就不愧是外貌协会的。”
沈夙夜端着酒没说话,若是四明山的山神的话,其实李小白是见过的,甚至沈夙夜也见过。
······十分俊美呢,那位山神大人。
3.“吓,功夫少女?”
那是一年前的冬天。
沈夙夜跟几个学校登山队的同学一起去旅游。登山队的人在网上看到一个介绍四明山的帖子,被那里的雪景吸引,十分向往,加上四明山又不远,他们便决定趁着寒假去一趟。沈夙夜不是登山队的人,只是单纯跟去散心。
他的母亲刚去世不久,他又跟父亲大吵了一架,心头无比烦闷。登山队的队长肖宁是他的好朋友,见他这样,便索性劝他一起出去玩,沈夙夜便答应了。谁知心里郁闷,连身体也跟着有反应,一路上晕车吐得昏天黑地。不过好在并不算太远,三四个小时之后,便到了目的地。
目的地叫月坪镇,与其说是镇,倒不如说是个大一点的村庄。紧靠在山脚下,抬头就能看到不远处的巍巍青山。镇内只有区区几条街道,也没什么高楼大厦,甚至间或还能看到青砖瓦房的痕迹,比起平常见惯的城市,多了些古朴的韵味,但比起那些出名的古镇,保存的又不算完好。
汽车站倒像是新翻修过,附近有些当地人的小摊,向旅客兜售零食小吃当地特产,也有人过来毛遂自荐做向导的。看起来似乎也有些发展旅游鞋的雏形。
趁着队长打电话联系预订旅馆的时候,几个高中生一边和当地人聊天,一边凑在那些小摊上左看右看。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又清脆爽朗的少女的声音近在咫尺地响起来。
沈夙夜抬起头,见一名少女站在自己身边。她看起来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头发剪得很短,健康的小麦色肌肤,五官很漂亮,但是那双乌黑的眼眸中神采飞扬却让她看起来有一种好像小说里剑侠一般的英气。这女孩个子挺高,穿着浅蓝色的夹克,黑色牛仔裤,手里还提着一个篮子,里面放着些工艺品、纪念品之类的东西。
原来她也是来兜售纪念品的。沈夙夜这么想着,但看见少女那身明显有些单薄的衣服,却不由皱了一下眉,轻轻问:“你冷么?”少女怔了一下,然后就笑了起来。笑容灿烂,就像冬日里驱散阴霾的阳光。
沈夙夜不由一时失神,然后便听到那少女笑道:“谢谢。你的脸色倒是看起来不太好,晕车吗?”
沈夙夜勉强笑了笑,没有回话。
少女却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一拍手就在自己提着的篮子里翻翻拣拣,半晌找出个东西来向沈夙夜那边一递:“来,这个给你。”
那是只竹编的蜻蜓,有两个手指那么大,虽然简单却神形兼备活灵活现。而且不知是原料特殊还是编织工艺的关系,看起来青翠欲滴,就像真的充满了生命力,随时会振翅飞去一般。沈夙夜一拿到手上,就觉得一股清新之风迎面而来,一路上的不适一扫而空,整个人都清爽起来。
这竹蜻蜓上大概放了什么醒脑提神的东西吧。沈夙夜这么想着,一面打量着那个竹蜻蜓,一边问:“多少钱?”
“不用,送你了。”少女笑眯眯地摆了摆手。
“那怎么好意思?”沈夙夜推辞着,便伸手去掏钱包。却有同学从后面一把搭上了他的肩膀,嘻嘻笑道:“哟,你小子还真是艳福不浅呐,一下车就有这么漂亮的小妹妹送你东西。”
“我看我看,这是什么?定情信物吗?”另一个戴着眼镜的同学也跟着起哄。
这两人一个叫王启新,一个叫周铭,都是沈夙夜的同班同学,平常就爱开些轻佻的玩笑。在学校的时候沈夙夜也算不上反感,但这时是当着一个初见面的陌生少女,便觉得怎么也不太合适。他皱眉阻止他们:“你们不要胡说。”
“有什么关系嘛,你看小妹妹都不介意了。哦?”王启新一面拉长了声音,一面向旁边的少女挤眉弄眼。
勾着沈夙夜肩膀的周铭也向少女笑道:“小妹妹,这个竹蜻蜓是不是你亲手做的啊?不如你也给我一个吧?”
沈夙夜见他们越说越过分,不由沉下脸来,将周铭的手从自己身上甩开:“够了,你们别太过分啊。”
周铭讨了没趣,正要抱怨,旁边肖宁已经打完了电话看向这边,轻喝了声:“别闹了,我们是来登山的,不要多惹事。”周铭这才应了声,闭了嘴。
沈夙夜和肖宁都向那边的少女道了谦。少女摇头表示不介意,却又看着他们问:“你们说登山,是要爬四明山吗?”
“嗯。”肖宁回答,“我们是长秀高中登山同好会······”
“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去的好。”肖宁话没说完,那名短发少女已经打断了他的话头。
肖宁皱了一下眉:“为什么?”
“这几天可能会下雪,进山容易出事。”少女迟疑了一下,然后才轻轻接上去,“而且······现在是冬眠的季节,有些东西······如果被吵醒,会变得很暴躁。”
“冬眠的东西?”周铭再一次插了嘴,“是说熊吗?我们省内没有熊吧?”
“也许是蛇啦。”
“冬眠的蛇有什么好怕?”
“就是啊,我们小心一点就不会有事啦。下雪更好,网上的攻略不是说冬天紫鼎峰的雪景是一绝吗。”
“嗯嗯,雪后日出才是绝景啊,你看过那张照片吗?”
“这次回去之后,就轮到本大爷秀照片啦。”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话题转到了登山的事情上,更是兴奋异常,哪里还会管那名少女说的是什么。
短发少女看着他们,叹口气,掏出本子来写下一个号码,递给沈夙夜,轻轻道:“要是你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事情,请立刻打这个电话。”
沈夙夜还没有应声,旁边的周铭先笑起来:“哎呀,这个小妹妹是真的看上我们沈少爷了吧?”
“都说不要随便乱开这种玩笑。”
“你们几个都不要吵了,好像小学生一样。”肖宁叹了口气,正要重申一下纪律,旅馆派来接他们的人就到了。
旅馆的人走近之后,却先向那个提着篮子的短发少女打了招呼,寒暄了几句才领着沈夙夜一行向旅馆走去。短发少女则笑眯眯地向他们挥挥手,便继续卖东西去了。
周铭扭头看着她,有些不死心地问旅馆的人:“这位大哥,刚刚那个小妹妹你认识啊?”
“你说小白啊?认识啊。很漂亮吧?那可是我们月坪镇的骄傲呢。”那名三十来岁的男人这么说着,露出了很得意的笑容。
周铭“哦”了一声,正要继续打听,那人已上下打量着他,笑道:“年轻人会被她吸引很正常,不过我奉劝你,最好不要抱有奇怪的妄想比较好。”
······都说是月坪镇的骄傲了,谁还敢贸然去招惹啊?万一有个什么意外,还不成为众矢之的?周铭不至于这么没分寸,当下只是讪讪地笑了声。
那位旅馆的大哥又接道:“不是我吓唬你啊,不要看小白年纪小,她可是我们县里的武术冠军,等闲三五个大汉连她的边都挨不到。”
“吓,功夫少女吗?”
“嗯,上个月还独自抓到三名逃窜犯,报纸都有登呢。”
“······好厉害。”
“现在回去道歉有没有用?”
“你只是想趁机再和人家讲话吧?”
几个同学一路取笑着周铭,又顺便问了些当地其它的事情。沈夙夜走在队伍最后,看着手里的竹蜻蜓,又想起刚刚那个少女的笑容来。
原来她会武术,怪不得穿那么单薄也不怕冷。但如果她是武术冠军的话,应该不会害怕什么冬眠中的蛇吧?那她说那个被吵醒的话会很暴躁的······到底是什么?
-NO.4-我的朋友们······失踪了。
沈夙夜他们住的旅馆不大,大概是用自家的房子改造的。前后两排小楼,中间一个院子,院角种了两棵树,还有口井。前排是大堂和老板一家人住的地方,客房则集中在后面一栋楼里。沈夙夜一行六人都是男生,便随便分住了三个房间。等他们都放下行李安顿好,已到了下午五点。
肖宁便决定今天早点吃饭早点休息,,养足了精神明天准备进山。饭就是在旅馆大堂吃的,肖宁他们还顺便向旅馆老板打听了进山的详细路线。
听说他们要进山,旅馆老板似乎也有些犹豫,劝了几句,也是说下雪天进山容易出事什么的,但见他们意志坚定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仔细给他们画了一幅地图,标出路线和附近比较显眼的标识物。又写上了几个联系电话。
沈夙夜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下午那个短发少女给自己的电话号码赫然也在其中。旅馆老板见他注意那个号码,特意说明道:“这是李医生家里的电话。李家世代行医,医术高明,头疼脑热跌打损伤,一治就好。”
沈夙夜听到是医生,又皱起眉来。肖宁拍了拍他的肩,打着哈哈道:“希望我们都不要用到这个号码才好。”
沈夙夜应了声,却忍不住再一次想起下午那个功夫少女洒脱飞扬的笑容来,她看起来可不像出身行医世家。医生世家只会培养出一群像精确仪器一般的冷血动物吧?
就像他家一样。
等到他们吃完饭,外面竟然真的下起雪来。而且还越下越大,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周铭他们只好放弃了去镇上转转的想法,乖乖回了房间。
但一群在城市长大的男生,又怎么会习惯没有电视没有网络早早睡觉?没过一会就都聚到肖宁的房间来。有两个男生拿着游戏机凑在一起联机游戏,其他人在玩牌,沈夙夜则拿了本书,靠在自己床头静静地看。
玩了一会肖宁起身看了看窗外,雪还没停。他不由皱起眉头:“这样大的雪,明天可能真的进不了山了呢。也许我们真的推迟一天看看情况比较好。”
登山队的人都没有异议,毕竟大家是来运动游玩,谁也不想出什么事。
决定之后,周铭反而兴奋起来,伸手勾了肖宁的肩,道:“既然明天不用早起,不如今天晚上玩个通宵吧?”
肖宁叹了口气:“就你鬼主意多,这种小镇,玩什么能玩个通宵啊?”
“这种山边小镇又是风雪之夜,当然最适合······”周铭顿下来没有说话。那边王启新突然把灯一关,阴森森笑着接了上去道:“关上灯点蜡烛讲故事啦!”
看起来他们倒是早就商量好了。
沈夙夜叹了口气,索性躺下来拉起被子盖上,轻轻道;“我不参加,我劝你们最好也不要讲什么鬼故事。这种山边古镇,谁都不知道会引来些什么。”
几个男生一怔,然后周铭就笑起来:“你口里说不参加,倒是已经开始吓唬人了嘛。‘谁都不知道会引来些什么’。”他学着沈夙夜的口气重复那句话,大家都笑起来。
“没事啦。哪里会真的有什么东西?”
“鬼故事都是编出来吓人的嘛。”
沈夙夜翻了个身,背对他们:“不玩。”
鬼故事虽然大半都是吓唬人,但人们讲起这些东西的时候,那种紧张和恐惧的情绪,却能轻易地聚集到身边隐晦的负能量。当然,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样的负能量也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顶多就打个寒战打个喷嚏。毕竟也不是人人都有招来真正的妖魔鬼怪的灵力。
但沈夙夜不一样。
他虽然不太明白这种没办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原理,却明白自己的体质跟别人的不太一样,他从小就对那些奇怪的东西特别敏感,它们似乎也特别喜欢缠着他。虽然没出什么大问题,但从小到大,什么莫名其妙听见人说话啊,什么东西上一秒还在下一秒就不见了,甚至在明明每天都走的路上碰到鬼打墙半天转不出来······这些事他真不知经历了多少。所以一听到这些家伙要去讲鬼故事,他反射性就直接拒绝了。
“唉,别这么扫兴嘛。”
“就是啊,都一起到这里来了,一起玩玩游戏又有什么关系?”
登山队的队员们还在劝,沈夙夜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他们解释,反正看样子叫他们别玩这个他们也不会听。所以他索性蒙着被子,连动都懒得动。
“算啦算啦。”肖宁劝着自己的队员们,“阿夜他心情不好,今天坐车又晕车,让他早点休息吧。不如我们去周铭的房间玩好了。”
几名少年吵吵嚷嚷地出去了,沈夙夜才伸出手来打开了床头灯,轻轻叹了口气。
······不知为何有些羡慕他们。事实上就算没有体质特殊这种事,就凭爱好就跑到深山野外也好,一时兴起就通宵玩闹也好,都不是沈夙夜平常会做的事情。
沈夙夜抬眼看着旅馆房间雪白的天花板,静静地想,其实自己就像工厂里一早就被固定在那条流水线上的产品,就读的学校,挑选的专业,甚至性格的成长,衣服的颜色······每一步都受到生产程序严格控制,只等着最后变成和父亲兄长一样的“沈医生”,多余的兴趣也好,爱好也好,都是从一开始就被摒弃在程序之外的。
自己这样······到底算什么呢?
那天晚上沈夙夜睡得不太安稳。
也许是窗外一夜没停的风雪的关系,他一直觉得冷,又觉得像有什么无形的压力逼得人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睡了一会,还做了噩梦。
梦到母亲去世时的事情,他一边哭一边指责父亲连母亲最后一面也不肯见,骂父亲身为医生,却一丝人性也没有,奶奶死的时候没回来,母亲死的时候又没回来,是不是儿子出事也一样不肯回来。而父亲只是冷冷看着他。
那眼眸在梦中被无限的放大,冰冷,无情,又像是锁定猎物的掠食者。等到父亲终于张开嘴,却从口中漏出尖锐的毒牙,一条鲜红的蛇信箭一般向他射过来。
沈夙夜大叫了一声,从梦中惊醒过来。他抓着被子,喘了口气,然后才意识到自己还在旅馆的房间里。
天已经亮了。旁边肖宁的床上没有人,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有人睡过的样子。
······真的玩了通宵吗?这些家伙真是疯狂。
沈夙夜一面想着一面起床洗脸,穿好衣服戴上眼镜,才发现自己昨天放在眼镜盒旁边的那只竹蜻蜓变了颜色。
沈夙夜皱了一下眉,拿起竹蜻蜓仔细看了看。
的确是变了。昨天下午那少女送给他的时候,明明是青翠欲滴的绿色,现在却已经变成了枯黄色,之前那种好像会随时振翅飞去的生命力已完全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难道像水果蔬菜一样还有保鲜期吗?
虽然有些奇怪,有些可惜,但已经变成这样了,沈夙夜只好把它先收起来,然后开门出去找肖宁他们。
周铭的房间就在隔壁,沈夙夜敲了几下门都没有人应声,再伸手拧了一下门把手,门竟然没锁。
沈夙夜一面叫着肖宁,一面走进去。
行李什么的都在,房间里却没有人,洗手间也没有。
他们昨天的确是说来周铭的房间吧?而且桌上还有剩下一半的蜡烛,应该是聚在这里讲故事没错了。但人呢?难道中途又转移到另一个房间了?
沈夙夜又去了另一个房间,还是没有找到人。
他有些纳闷,那些家伙跑哪去了?他一面掏出手机来打肖宁的电话,一面下楼去看他们是不是已经出去了。
肖宁的手机一直没有人接。沈夙夜又换了周铭的手机打,还是没人接。旅馆大堂除了在柜台后面忙碌的老板娘,并没有其他人。
这时雪已停了,旅馆的帮佣在门前扫雪,看到沈夙夜出来,便笑着打招呼:“你起得可真早啊。你的同学们呢?今天要出去吗?”
沈夙夜本来正要问老板娘有没有看到肖宁他们,听他这么一说便转头看向他:“你们没看到他们出来吗?”
“没有啊。你还是今天第一个出来的客人。”
老板娘听到他们说话,也转过身来,道:“我正想问你们要不要在我们这里吃早餐呢。”
沈夙夜现在哪里还顾得上吃早餐,急急又问:“他们真的没出来?”
旅馆的帮佣笑着指指门前的雪:“我这才刚开始扫,他们要是出去了,总要在雪地上留下脚印吧?”
昨天雪下了一夜,眼下外面一片银装素裹,地上的积雪差不多有十厘米厚,几个大活人走出去,自然不可能不留下痕迹。除非他们是半夜走的,脚印被后半夜降雪所覆盖。但······他们有什么理由半夜离开?为什么不叫他?为什么不带行李?为什么不接电话?如果只是想捉弄他,这样冷的天大半夜冒雪跑出去,代价也未免太大了。
沈夙夜想不明白,不由皱着眉头僵在那里。老板娘看他样子似乎有点不对,连忙走过来问到底怎么了。
沈夙夜半晌才轻轻道:“我的朋友们······失踪了。”
-NO.5-我叫李小白。
沈夙夜他们住的旅馆很小,前后两排屋子,只有大堂这边一个门可出入。老板娘和值夜班的的人都表示没有看到肖宁他们出去,但是找遍了整个旅馆,也不见他们的影子。
沈夙夜一一拨打了所有人的电话,都是无人接听,但其中有两个手机被发现是放在房间里的。他找到那两个手机之后,又仔细查看了他们的几个房间,发现甚至有人把自己的鞋都忘在房间里,穿走了旅馆的拖鞋。但显然没有哪个正常人会穿着拖鞋走到雪地里去吧?
也就是说他们可能根本就不是在自主意识下离开的。但是有什么人能让五个血气方刚身体健壮的男生在不惊动任何其他人的情况下平白无故的消失?
沈夙夜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旅馆老板也意识到有些不对,让人在附近帮着找了半天,然后就报了警。
警察来得很快,但似乎对这种情况也束手无策,他们查看过现场拍了照,给沈夙夜和守夜的服务员,以及早上开门扫雪的帮佣一一录了口供,又要了失踪的人的姓名照片之后,然后说了些例行公事的话,便回去了。
沈夙夜坐在床边,愣了半晌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正踌躇的时候,便看到了夹在电话本里的一个小纸条。是昨天在车站碰到的那个少女给他的,虽然后来旅馆老板解释说是医生家的电话,但他记得那个少女是说“要是你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事情,请立刻打这个电话”,他又回想了一下,她说的的确是“不对的事情”没错。
这种情况······是不是应该算“不对的事情”?要不要试一下呢?反正他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沈夙夜拨通了那个电话。
打了一上午的无人接听的电话之后,在听到电话铃声响了四五下就被接起来的时候,申诉也竟然松了口气。
“喂?”电话那端果然是个爽朗的少女的嗓音。
沈夙夜迟疑了一下他们本来就素不相识,昨天甚至连彼此的姓名也没有交换,一时间倒不知从哪里说起。
“喂?请问找哪位?”电话那边的声音催问了一声。
沈夙夜这才轻咳了一声道:“那个,你好。我叫沈夙夜······昨天在车站见过······”
“哦~”他话没说完,那边的少女已拉长了声音应了,“是你呀。”
沈夙夜应了声,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说肖宁他们失踪的事,少女已急急问道:“怎么?果然出事了吗?这么快?”
······这个姑娘说话还真是直接爽快。沈夙夜索性也就又应了声,直接道:“我的朋友们,就是你昨天看到的那些人,今天早上全部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在哪里不见的?你们进山了吗?”少女直接又是一串问题。
“不,还没有,是在旅馆。”沈夙夜简明扼要地把今天早上的事情说了一遍。电话那端静了几秒钟,沈夙夜正在想是不是会和**一样的反应时,那个少女便道:“云来旅馆是不是?你在房间里等我一会,我这就过来。”
少女说完就挂了电话。
沈夙夜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稍微怔了一下。
都没有头绪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能做什么?这种想法才比较现实比较符合逻辑吧?为什么他听到那个少女说要过来,竟然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好像天生就有一种信赖感。但他们分明只见过一面吧?
虽然知道月坪镇很小,但那名短发少女十分钟后就出现在沈夙夜面前,还是让他吓了一跳。
“我家很近啦。”少女摆摆手这么解释,然后就开始问肖宁他们失踪的细节,又去三个房间里查看。
沈夙夜跟在后面,自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十五六岁的小女孩玩侦探游戏,怎么看都应该很可笑才对吧?但他跟在后面回答问题,帮忙跑腿,竟然就好像天经地义般自然。到底怎么了?
少女看完三个房间之后,停在周铭他们那一间里,看着桌上那支燃到一半的蜡烛,皱了眉。
沈夙夜跟着看过去,问:“有什么问题吗?”
少女依然皱着眉头:“只有一个问题。”她回过头来,“为什么你没事?”
沈夙夜怔了一下。是的,如果······肖宁他们并不是自愿离开的话,为什么那个抓走他们的人放过了自己?
“昨天那些人里,分明你才是最可能吸引那些奇怪的东西吧?”少女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就算是他们讲鬼故事引的祸,但你就在隔壁,就好像一堆窝头旁边放着个大肉包,他没道理觉察不到,为什么你反而没事呢?”
她用的比喻让沈夙夜打个寒战,有些不安地推了一下眼镜:“你的意思是······这件事······不是普通的失踪?”
“怎么可能普通啊?普通人就算能悄悄抓走五个十八九岁的男生,就算守夜的人疏忽偷懒没看紧大门,但要怎么才能让他们在雪地里离开却不留下任何痕迹啊?”少女叹了口气,“本来是怕你们不知深浅在山里吵醒他,没想到竟然还没进山就惊动了啊。”
沈夙夜迟疑着,轻轻问:“他······是什么?”
“是条大蛇。”少女又叹口气,“希望他只是在梦游,不是真的被吵醒或者饿醒了,说不定还能去要回来······”
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沈夙夜一听到“蛇”这个字,便又怔了一下,也没注意少女后面说什么,喃喃道:“我昨天晚上也梦到蛇······”
原来他昨晚觉得冷,觉得透不过气,并不是因为下雪或者认床······而是因为果然又被奇怪的东西盯上了?
“所以啊,它为什么放过你了呢?”少女又绕回最开始的问题,微微皱起眉。
沈夙夜想了一会,才轻轻道:“是不是······你给我的竹蜻蜓的关系?”
“啊,我忘了这个。”少女一拍掌,“那个竹蜻蜓呢?”
沈夙夜连忙回房间把那个已经枯黄的竹蜻蜓拿出来递给少女,一面问:“是它为我挡住了那条蛇么?”
“挡?”少女接过去看了一眼,顺手就放在了一边,“不,它没那么大力量。顶多就是它忌讳这竹蜻蜓上带的灵力,卖个面子而已。”
沈夙夜静了一会,又将竹蜻蜓小心地收了起来。少女看着他用手帕将竹蜻蜓包好,半晌才轻咳了一声,道:“我本来以为他放过你有什么它原因,既然只是因为这个竹蜻蜓,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去找他要人······”她一面这么说着,一面转身向外走。
“等一下。”沈夙夜叫住她。
少女回过头来,稍微歪了一下头:“什么?”
“那个······”沈夙夜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没有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一愣,然后又露出那种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来,向沈夙夜伸出手:“我叫李小白。”
-NO.6-只要意志与气势!
那名叫李小白的少女拜托旅馆老板找些人继续在附近寻找肖宁他们,自己则直接向镇外走去。
沈夙夜犹豫了一下,还是跑去追上了李小白,道:“我想跟你一起去。”
李小白回头看他一眼,微微一皱眉,沈夙夜不等她开口便自己道:“······肖宁他们是我的朋友,他们出了事,我没办法只静静坐在那里等着。”
李小白依然皱着眉没说话。沈夙夜又道:“如果他们真像你说的被蛇妖掳走,就算战斗的事情我可能插不上手,总有什么我能做的事情吧。”
李小白问:“你不怕死吗?”
沈夙夜静了几秒钟,心头涌起一股悲哀,什么也不能自己做主的人生,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他缓缓摇了摇头:“我只希望能把肖宁他们救出来。”
李小白再一次皱起眉,打量他好一会才点了点头:“好啊,带你一起去也行。”
沈夙夜连忙道了谢,李小白便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符纸来,念了句咒语,然后折起来分别塞进沈夙夜的鞋子。
“这个可以让你暂时跟的上我的速度。但是拿出来之后,可能会脱力。”李小白解释,“如果你平常运动量不大的话,也许会全身酸痛好几天哦。”
沈夙夜还没回过神来,她已经拖着他的手向前跑去。
沈夙夜只觉得脚下像是有什么托着一样,步履生风,健步如飞,一瞬间已将月坪镇抛在身后。
“这是······法术?”他有些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
“嗯。”李小白全力向前奔跑,只轻轻应了声。
怪不得她刚刚去旅馆的速度那么快。沈夙夜调整了一下姿势,以便于更好地跟上李小白的步伐。
李小白侧眼看看他,笑起来:“你比我预料中要镇定得多呢。蛇妖也好,法术也好,似乎并不太吃惊?”
是的,什么蛇妖掳人也好,放上符纸就变成飞毛腿也好,的确不是普通人能够轻易接受的事情,毕竟这种现象根本没办法用科学解释嘛。
但是沈夙夜因为从小就被奇怪的东西纠缠,虽然这是他第一次正面接触到这类事情,惊奇当然也有,不过接受的速度却比平常人快得多。听到李小白这么问,他也只是淡淡回答:“不管我信不信,它们也已经发生了,并且还在持续发生,当然只能接受了。”
“不要说得这么消极嘛。”李小白又笑了笑,“你平常不会也这么被动吧?”
沈夙夜一怔,没有回答······不被动,又能怎么样呢?
他轻轻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你为什么知道是蛇妖干的?”
李小白点了点头:“四明山里通灵的生物,我多少都有印象。那些房间里还留有蛇的腥气,要说能悄无声息地掳走几个大活人,只有它能做到了。”
沈夙夜皱了一下眉,迟疑了一会,还是问道:“你一开始就知道蛇妖的存在吗?竟然一直就这样放任不管?”
李小白再次侧过眼睛来看他,笑道:“对这种事倒是很积极哩。”
沈夙夜可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笑的,脸色微微一沉:“那不一样,接受这个世界上有妖怪的存在是一回事,放任它伤害人类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我们不正要去向他讨个说法嘛!”李小白回答。
“但······既然你早就知道它的存在,难道不应该更早一点采取措施,而不是出事之后才来补救吗?”
他这句话已经有几分责怪的意思,但李小白似乎并没在意,搔了搔头:“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啊。除了冬眠时被吵醒会有点坏脾气之外,他一直都老实得很······”
“那是个妖怪!”沈夙夜忍不住冷冷地打断她的话。
李小白静了静,然后转过头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这么说吧,大家都知道老虎是吃人的。那是不是只要看到就直接打死呢?”
听起来就像是狡辩,沈夙夜一皱眉:“那不一样。老虎现在是保护动物······”
“是的,但是为什么呢?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老虎会需要人类的保护呢?”这次轮到李小白打断他的话,“这个世界,是讲究平衡的,人与妖,人与动物,都有各自的界限,任何一方越界,都会产生不能预计的破坏,后果也许就是某个种族的彻底灭亡。”
沈夙夜闭上了嘴。
李小白继续道:“我和我的家族,一直以来,的确是作为守护者存在的。在人类和其它的种族之间沟通、约束、以及制裁。就是小说里写的那种除魔卫道的法师剑侠,但我们卫的道,是天道,是自然界天地万物相生相克的规则。而不是对妖怪不分青红皂白的诛杀。当然,如果真的碰上越界的家伙,我也绝对不会留情就是了。”
少女说完又叹了口气,小声道:“其实说起来,我觉得人类才最可怕啊。要是被普通人发现我会法术什么的,指不定会比妖怪死得更难看吧?”
这一点沈夙夜倒是深有体会。就算一样的肤色,一样的年纪,只要性格不同都会被排斥疏远,何况是身具异能?要是普通人看到他现在这样在雪地里足不点地地飞奔,只怕不是尖叫一声逃跑,就是把他抓起来研究吧。
想到这些,沈夙夜倒是对少女之前的态度有些释怀,过了一会才轻轻问:“那你······也是从小就被定下了一生的道路吗?”
“某种意义上是吧。”
沈夙夜迟疑了一下才道:“不会觉得反感吗?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
李小白扑哧笑起来:“这个比喻好。不过人毕竟又不是机器,人有思想和感情嘛。就算路定下来,但总要我自己来走啊。我可以正着走,可以倒着走,可以跳着走,如果我本事再大一点,甚至可以飞呢。”
应该说她心态好呢?还是少根筋?沈夙夜有些乏力:“你当是杂技么?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到的啊。”
“有些事,的确是做不到。但有些事,做不到不过是没有那种觉悟,或者没有付出足够的努力,或者是没有承担后果的勇气。”
沈夙夜一怔,就像被人一记重拳击醒。是的,他之前到底在纠结些什么?如果真的不想照父亲安排的路走,只要自己有足够的决心和吃苦的勇气就足够了吧?
不过······他正苦笑着想,自己竟然被一个小两三岁的女孩说教,是不是太丢脸了。李小白已经竖起一根手指,笑眯眯道:“你看,热血少年漫画上都是这么说的。只要凭意志与气势燃烧小宇宙,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沈夙夜再一次闭上嘴。
······就当他什么也没想过吧。
沈夙夜和李小白进山之后又跑了半小时,已到了四明山的深处。这里已远离了山路,人迹罕至,放眼望去,只见雪掩雾横,玉树琼枝,白茫茫一片中偶尔露出些松柏的青翠,山石的苍褐,果然是一派无法描绘的美景。
但沈夙夜他们两人显然都没有看风景的心思,中间李小白只停下来休息了几分钟,便继续往深山里跑去。
越往山里走,气温便越低,两人都没有说话,寂静的只剩下彼此的脚步声,偶尔有鸟被他们惊动,振翅扑棱棱飞向天空。沈夙夜跟着看过去,不自觉就绷紧了背。
“冷吗?”李小白问。
沈夙夜摇了摇头,虽然说李小白的符纸让他感觉足下生风,毕竟还是在跑,运动中并不觉得冷。
“那就是怕喽?”李小白再次发问,让沈夙夜不由怔了一下,就好像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他的确有些怕。虽然李小白从一开始就一副轻轻松松的样子,但是不管怎么想,真的要去向妖怪“要人”“讨个说法”显然都是极为凶险的事情。
他贸然跟来,更是十二分不智。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依然十分信赖面前的少女。就觉得好像在她那阳光般灿烂的笑容里,什么事情都会像冰雪一般消融,迎刃而解。
见沈夙夜又摇头,李小白笑出声来:“哦,你倒是对我信心十足呢。”
自己心里的想法被这个少女直接说出来,沈夙夜倒有些不好意思,掩饰地轻咳了一声。
“很奇怪呢,我也是,明明是刚认识而已,就觉得跟你很熟,什么话也可以说呢。”李小白拍着沈夙夜的肩,笑道:“这就是缘分吧?”
这么说起来也是,李小白似乎对被普通人看到自己的异能也并不是不忌讳,却在刚见面就送他一只竹蜻蜓,又是毫不犹豫地用符给他加速。自己······也被对方信赖着吧?
这么想着,沈夙夜心里不知为何有了一丝淡淡的暖意。正要说话时,就看到前面一团肉眼可见的狂风直冲两人卷了过来,还未近身,一有一种浓烈的腥味扑鼻而来。
李小白上前一步,将沈夙夜挡在身后,一面喝了一声:“赤鳞!”
那阵风便在两人身前停下,从风中掉下了一个男人。看起来很年轻,一头夹杂着红色的暗褐色长发,脸蛋苍白,满身血污,甚至已经看不清衣服原本的颜色。
“赤鳞!你怎么了?”李小白连忙扶住他,一面查看他的伤口,一面急切地询问。
沈夙夜凑近了才发现,那个“人”的皮肤覆盖着一层细细的鳞片,呼吸间也有一些怪异的“嘶嘶”声,显然根本就不是什么人类。他抬起眼看了看李小白,又扫了一眼沈夙夜,艰难地道:“有个外来的家伙······跑来占了我家······还抓了四五个人······”
“什么外来的家伙?抓的是不是五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现在怎么样?”
“我把人藏起来······了······还跟他打了一架······”
看他现在的惨状,这一架的结果不问而知。李小白往他嘴里塞了颗药丸,一面道:“嗯,你歇着,我先去看看。”
“别······”那“人”看来已奄奄一息,却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拖住李小白,“你不是他的对手······别去······”
李小白皱了一下眉,道:“我出来之前知会过我家老爸,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赶来的。就算我打不过他,缠斗一会拖拖时间也好,免得他先把你藏起的人找出来了。”
“一时找不到的······你不要逞······强······快去找子郢······只有子郢······”他看起来就是凭着一口气逃到这里,这时事情交代完了,便直接晕了过去。
沈夙夜看着他,眨了一下眼,只觉得自己的心情复杂到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个显然就是李小白怀疑掳走了肖宁他们几个的蛇妖,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去向他兴师问罪,他却先遍体鳞伤地逃出来,而且还说他藏起了那些人,又劝李小白不要以身犯险。这······算怎么回事呢?
李小白也怔了一下,然后便叹了口气,伸手按在那“人”头上,沈夙夜只见她手心发出一阵柔和的光芒,那人的身体便慢慢发生了变化,从一个人变成了一条蛇,然后缓缓缩小成手指粗细的一条长着暗红色条纹的小黑蛇。
李小白伸手拿起它,往怀里一揣,便向沈夙夜道:“走吧。我们去会会这个外来的妖怪。”
沈夙夜微微一皱眉:“你相信它吗?”
李小白也跟着皱眉:“信不信,也要过去看看才知道。”
“但是······他刚刚不是让你不要逞强?”
“他连窝都被人抢了,你觉得他藏起来的人有多安全?”李小白哼了一声,直接继续向前走去。
沈夙夜连忙跟上去,又问:“他说到的那个子郢······是谁?”
“也是这山里的妖。”李小白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才继续道:“说起来,如果子郢肯帮忙,那就太简单了。我从小跟这些山里的妖怪打架,从来没有打赢过的人就只有他了。但······也只有他,我不知道他的洞府在哪,也没有联系方式,就算我想找他,也找不到啊。”
这样说起来,似乎的确只能先去看看情况再决定下一步对策了。
被李小白叫做赤鳞的蛇妖的家在一条小溪旁边,本是个天地造化的石洞,赤鳞自己又花了些功夫修缮,洞口修竹几丛,清溪鳞鳞景色十分宜人。只是眼下竹子已变成了焦黑色,洞口也塌了一半,附近的雪地里血迹斑斑,一片狼藉,显然刚刚的战场就是这里。
沈夙夜还未走近,便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冰冷而残酷,就像他昨夜在梦里感受到的一样。他正要开口,李小白已在唇前竖起了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沈夙夜乖乖安静下来。
李小白拉过沈夙夜的手,然后咬破了自己的指尖,在他手心里画出一道符文,一面轻轻道:“我也不知道等一下会发生什么事,虽然你说自己不怕死,但我也不想真的出人命。这是隐身符,我等一下就会发动它,只要你不说话,只要这道符完整,就算我出事了,妖怪们也看不到你。”
沈夙夜看着自己手心里用鲜血画的符咒,心头顿时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张了两次嘴,才轻轻问:“那你······”
“没关系,只是以防万一而已。相信我爸很快就会赶来。如果我真的出事,你也不要慌,躲在这里不要动,我爸他们会找到你的。”李小白这么说着,又笑了笑,捏起了手诀,“准备好了吗?”
这个时候,再说什么也是多余,沈夙夜轻轻点下头。
只听李小白轻叱了一声“隐”,沈夙夜的身体便突然消失了。他站的地方,还能看到踩下去的雪,但他本人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沈夙夜将手抬到眼前来,连自己也完全看不到,不由睁大了眼,张了张嘴,突然记起李小白说不能出声,又把一腔惊诧直接咽了回去。
李小白却似乎并不受这种限制,准确地握了握他的手,轻轻一笑:“那么,我去去就来。”
-NO.7-不要忘记我是谁。
李小白还没走近洞口,里面的人已经迎了出来。那是个高高瘦瘦的光头男子,一身黑衣,目光阴鸷,打量着李小白,嗤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是那条小蛇找什么救兵,原来不过是个这样的小姑娘。”
他的声音很难听,就像金属之间的摩擦,让人不自觉地汗毛倒竖。但李小白看着他,竟然露了个笑容:“你是谁?为什么要打伤赤鳞?”
“为什么?”那人大笑起来,“当然是他不识抬举自找死路。大爷看上这里僻静,想借住几天,还特意抓了几个可口的小子来做谢礼,他竟然背着我把那些人藏起来吃独食,还问我为什么要打伤他?不过······”他顿了一下,伸出一截长长的舌头贪婪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唇,“虽然那几个小子没吃到嘴,你这丫头看起来倒更美味。”
李小白见识过赤鳞身上的伤,丝毫不敢大意,见对方一动,直接就将剑亮了出来,横在自己身前,“原来那几个人是你抓的。”
他一见李小白亮剑,眼睛微微一眯:“这个灵力······原来你就是昨天晚上那个法师。胆子不小嘛。我昨天已经算给过你面子了,竟然还敢追到这里来用剑指着我,难道你以为我真的会怕你这样一个半吊子三脚猫?”
“你有没有身为一条蛇的自觉啊?大冬天的不睡觉跑到我们这里来捣乱。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既然到了四明山,就要守这里的规矩!这跟我是不是半吊子没有关系。”李小白毫不畏惧地正视他的目光,“破坏规定无故伤人的,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你。”
“那就看你有没有不放过我的本事了!”那人大喝了一声,整个人突然化作一团黑雾,直接向李小白扑了过来。
李小白一片剑光舞的密不透风,将那团黑雾牢牢挡在身前。那团黑雾近不了身,却又突然从中发出几道黑光,直射向李小白全身要害。沈夙夜隔得远,根本看不清李小白的动作,只见一片银光上下翻飞,与黑光相撞,发出金石交鸣之声。黑光被打落在地,才看清原来是一些黑色的鳞片,挨边的草木瞬间枯死,连李小白的剑也染上了黑色的污迹,并以极快的速度向剑柄处蔓延。
李小白当即立断地将剑一扔,直接一个翻身,向后退出几米,皱起眉看着那被完全污染为焦黑色的剑,不由咋舌:“好厉害的毒。”
那边的黑雾中发出得意的狞笑:“比起那些自寻死路的臭小子,我还是更喜欢又嫩又软的小姑娘呢。更不用说还有着一身的修为,乖乖让大爷进补吧。”说完就地一滚,突然变成一条巨大的黑蛇,比水桶还粗的躯体却异常灵活,箭一般向李小白冲去,张着血盆大口就要咬下来。
李小白的剑已经扔了,也不敢空手应对,只能左挪右跃地闪避,好在她身形灵活,黑蛇一时倒也咬不到她。
甫一交手,李小白就知道自己的修为的确不是这条黑蛇的对手,就只打着拖延时间等着父亲他们前来支援的主意虽然剑是没了,但身上还带有不少灵符,配合着法术,不时还能在逃窜的空隙里对那黑蛇来那么几下,掌心雷,烈火弹,饶是黑蛇鳞厚肉粗,身上也被开了几个血口。
本以为口到擒来的美食一直没吃到,伤口又吃痛,黑蛇大为恼火,仰天大叫一声,蛇尾在地上一顿横扫乱拍,顿时一阵天摇地动,山石树木甚至积雪溪水,都被它的强横的力度激上了半空,胡乱向李小白打过来。
这满天“暗器”虽然不太可能真正伤到李小白,但却成功地阻碍了她的动作,她身形一缓,便已漏了破绽,黑蛇张口便是一团黑雾喷出,黑雾无声无息,等李小白发觉闭气时,已经不小心吸入一丝。
只这一丝,她顿时就觉得身体开始麻痹起来,手脚都软绵绵的不听使唤,从半空里坠了下来,黑蛇蛇尾一卷,已将她紧紧缠住。
“看你这下还往哪跑。”黑蛇转过头来看着她,阴森森道,“就这么点本事,还敢叫嚣着不会放过我,也未免太可笑了。”
李小白没办法回答,这黑蛇的毒十分厉害,这么短短几秒钟时间,她的身体已经完全麻痹,连思想也开始涣散。
-NO.8-你还欠着我房租呢,就想走?
电视上的晚会已经接近尾声,客厅里的年夜饭也吃得差不多了,一片杯盘狼藉,醉的醉睡的睡,桌上已没几个清醒的人了。
李小白甚至还趁着沈夙夜不注意又偷喝了一杯桃花酿,醉得更厉害了,歪在桌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胡话。
沈夙夜想着之前她爆出的八卦,又想着一年前山里的奇遇,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天山神子郢把他那几个朋友救出来之后,抹掉了他们的记忆,又陪着他们一直到李家的长辈找来,却没有在李家人面前现身,悄悄走了。结果李家的长辈倒把照顾晕倒的李小白的功劳记在沈夙夜头上,好好款待了他一番。李小白一直昏迷着,沈夙夜又碍于答应子郢保密,也解释不了,只好就这样了。他想大概之后李小白来白岱找他,李家人丝毫没有反对,多半也是沾了当年这件事的光。
要是他们知道那天其实是子郢的话······
要是他们知道子郢其实是山神的话······
要是他们知道山神子郢是真心喜欢小白的话······
要是······
沈夙夜制止了自己继续想下去,伸手拉起李小白:“真是的,都说了叫你不要喝酒了。喝醉了就回房间去睡吧。”
李小白软绵绵地挂在他手臂上,看着他,眨了眨眼,完全没有听懂的样子。
沈夙夜叹了口气,索性将她抱起来,送回房间去,放到床上,帮她脱了外衣,拉过被子盖好。喝醉酒的李小白看起来跟平常不太一样,双颊绯红,气息紊乱,眼光也完全没有平日的锐利,反而很柔和,迷朦如梦。
沈夙夜忍不住在床前坐下来,叹了口气,轻轻伸手抚上她的脸,轻轻道:“在月坪车站的时候······你为什么会过来跟我说话呢?”
李小白半醒半醉的,吃吃笑了:“因为阿夜很漂亮啊。”
······这算什么理由嘛。而且被一个女孩子说漂亮,也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沈夙夜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李小白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摘下了沈夙夜的眼镜,轻轻熨平他的眉心,笑道:“真的啊。”
“嗯嗯。”沈夙夜暗自叹了口气,随意应了声,将她的手塞回被子里去。半晌又问,“那为什么后来会答应带我进山呢?你明知道我其实什么忙也帮不上不是么?”
这次李小白倒是歪着头想了一会,像是在确定到底是哪件事一样,好一会才道:“大概,是为了碰上妖怪的时候把阿夜丢出去做诱饵,好自己逃命吧。”
这个玩笑她已经开过无数次了,沈夙夜连槽都懒得吐。但李小白顿了一下,又轻轻道:“有帮上忙呢。”
沈夙夜怔住,又皱起了眉,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有做过什么帮得上忙的事?
李小白笑了笑:“我后来中毒了不是吗?当时所有的感觉都失去了,周围一片黑暗,我觉得自己死定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听到阿夜在叫我,‘你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之类。所以才能坚持到爸爸他们赶来,是你救了我。”
······是子郢救了你啊。
沈夙夜突然觉得心中满是苦涩,忍不住轻轻问:“如果那个山神,是个对你很好的帅哥,你会回去嫁给他吗?”
李小白歪头看着他,很久之后,才也轻轻问:“阿夜你会想让我回去吗?”
沈夙夜坐在那里看着她。床头灯柔和的光线映在李小白的脸上。她的眉眼,她的笑容,她说话的声音,她不着调的玩笑。
沈夙夜缓缓俯下身去。她小麦色的肌肤,她柔软的唇瓣,她挥剑的英姿,她缺钱时的窘态。
沈夙夜在离她的唇不到一寸的距离停下来。
······他会想让她回去吗?
李小白没有闪避,没有反抗,只是静静看着他。
眼光平和清明,已没有丝毫醉态。
沈夙夜深吸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拂开她额前的乱发,轻轻道:“你还欠着我房租呢,就想走?”
李小白笑起来:“喂,不带你这样的。照你的算法,我一辈子也还不清啊。”
“那还完这辈子还下辈子好了。
李小白再次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握住了沈夙夜的手,拉到自己唇边,亲了一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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