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擅闯
那侍卫听罢讥笑一声:“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没命?都看着做什么,动手啊,乱棍打死在这!”
这人行事够嚣张,周遭百姓都明眼看着,做事说话却也不避讳。
见他们要上前动手,崔颉妙一个箭步抽剑挡在秦祉面前,低声问:“阁主,动手吗?”
“要吗?”秦祉手肘撞了撞柏萧鹤。
柏萧鹤抬起眼帘:“你说,这徐生此时在县廷的可能有多大?”
秦祉勾唇:“你想闯县廷?”
“如何?”
“我喜欢。”秦祉话音未落,核心收紧,一脚踏在那袭来的长矛上,而后身子飞起,顺势踹倒几人,身形动作迅疾如风,眨眼间人已经跃上墙头,回头笑着招手,“这县廷内更是别有洞天,快来!”
柏萧鹤、崔颉妙两道身影更是轻灵,侍卫长矛连个边都没碰到,就已经让人从高墙翻了进去。
“啊!他们闯县廷了,来人!来人!”
“哎呦我艹,他们是不是疯了?”
“这要是让徐长吏知道了,我们都得完蛋!”
“从里面拦住他们!叫他们从里面拦!”
一瞬间,县廷可谓人仰马翻,热闹非凡,府兵侍卫此起彼伏的吼叫、矛棍碰撞的声音更是平添了一丝戏剧性。
“在那!长廊后面,绕过去了,小心,跑你身后了,躲开,躲开!”
“咣当”一脚,侍卫脸朝下扑进草丛,吃了一嘴的土。
“劝你们束手就擒,要不然你们就...”
“废话怎么这么多。”秦祉手握阑干一转,将人踹出去几米远,横向扫倒要赶来帮忙的一群侍卫。
“徐生在哪?”秦祉问。
“去死吧!”侍卫挥剑劈来,大吼一声。
秦祉侧身一避,刚好同对侧闪躲的柏萧鹤碰面,二人短暂对视,旋即单手相握,借力后旋抬腿,快如残影,将彼此对手猛地踹翻,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闹成这样,徐生都不出现,怕是人不在这。”
柏萧鹤颔首:“但此事闹大,他迟早会赶回来。”
院内哀声一片,侍卫七扭八扭倒下一大片,仍有人指着秦祉这边骂道:“你们迟早要被徐大人活活剥下一层皮......啊!”
崔颉妙看也不看,一脚踩在那人胸膛,拦住尾音,神色如常的走了过来:“阁主,全部解决。”
角落里,廊柱后一双眼睛略带惊恐地瞧着眼前的画面,半响后,只觉得自己像被人盯上一般,浑身冒着凉意,她目光到处扫着,最终看见了视线背后的主人。
那是一双充满审视、仿若洞察万物的眼,如秋池、却似寒冰。
“是个...淑女?”秦祉顺着他视线看去,只看见了一晃而过的瘦弱身影,“追上去瞧瞧,那边八成是后院。”
“啊!怎么跟上来了?”她吓了一跳,脚步匆匆顺着长廊跑,不料前方的路骤然被拦住了,她险些没停住,一头撞进了那人怀里,“痛...”
“你们、你们......”她捂着脑袋往旁边躲了躲,“你们是谁?”
“我们啊是来报官的,找徐大人呢。”秦祉靠着桥栏坐下,温和道,“那么你呢,你又是谁?”
她听到这里蹙起眉,连连摆手:“不行、不行的,你们还是快点走吧...”
又是这套说词?
秦祉偏头看了一眼柏萧鹤,说:“为何这么说,他是长吏,这是县廷,为什么要叫我们走?”
她头疯狂摇着,咬着唇,喏声道:“这我没法说,总之你们不像坏人,又打得过那些府兵,还是快点离开比较好,徐大人身边有些厉害的侍卫,现下都不在这里,一会儿要是回来了,你们就跑不掉了。”
秦祉见这孩子始终不肯说,无奈的起了身:“屋里是什么人?”
姑娘猛地深吸一口气:“哎呀不行,屋里不可以闯进去的!你们不行的!”
秦祉微微歪头:“是吗?”说着人就要越过,硬生生给这姑娘憋得脸都红了,急的额头直冒汗。
柏萧鹤倚着廊柱,颇有几分玩世不恭,他声音带着不甚明显的笑意:“你可得拦住了,这人流氓得很,真闯进去也说不定。”
一句话,给人家眼眶愣是说红了,半大剔透的泪珠挂着,要掉不掉:“不行,不行,你们进去了夫人会死的,会被徐大人打死的......”
“啪嗒”。
长廊的地湿了。
空气陷入一片寂静。
秦祉微微启唇,张了半天没动静,良久她缓慢说:“这我不擅长,你弄哭的你自己来。”
柏萧鹤递过去一方月牙白手绢:“逗你的,我们不进去,但是你告诉我,夫人是谁,你们是不是知道这县廷为非作歹的恶行?”
声音放轻,干净清透,少了平时慵懒的痞劲儿,现在让浮生来看,八成能把眼珠子瞪出来。
这人...
秦祉无声一笑。
可惜,这人气场太强,没什么用。
秦祉暗中递给崔颉妙一个眼神,她侧身挡住了这人视线,因此她泪眼婆娑中,并未看清刚刚拦截住她去路的人,现下已经消失在了长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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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廷原本可谓飞阁流丹、下临无地,如今落得一片狼藉,秦祉挑了个好位置,坐在楼檐边登高望远,瞥见一辆马车顶。
“半个时辰。”秦祉说,“够晚。”
“出什么事了?”门外有人询问,“门口值守的人是谁,怎么不在?”
有小厮匍匐跪在马车旁,一只黑色长靴稳稳踩在上面,青色长袍沉着精美,此人目光如炬,开口声音却意外年轻:“怎么回事?”
这人眼尾上挑,眉目精明。
“回徐长吏,门外值守侍卫不知所踪,属下正要进门查看。”
徐生面色阴沉:“去查,查到了直接打死,不必回话。”
“是。”那人应声,步入台阶,推开大门后,被眼前的景象惊了,“大、大人...”
徐生盯着他,没说话。
“有、有人擅闯县廷!”这声音直冲云霄,不过一瞬,徐生身旁护卫都已戒备起来。
徐生一进门便是如此景象。
县廷人仰马翻,建筑花草狼藉一片,屋檐上的人单腿支起,神色玩味扔着石子看他,而院内凉亭下,更有一男子宛如自家庭院,不急不慢地泡上了一壶茶,雾气缭绕中,五官若隐若现。
“你们是什么人?”徐生脸都黑了,看样子火气冲天,后槽牙磨出声响。
“今来县宰加朱绂,便是生灵血染成啊。【1】”屋檐上那人腿搭了下来,一晃一晃,看起来好不自在,“徐生,徐大人,久仰大名。”
一壶清茶香气弥漫,茶杯半满,被一指推出半分:“尝尝,徐大人家的茶可是好茶。”
秦祉轻轻一跃,凑近闻了闻:“好香。”
“来人!”徐生忍无可忍,额头青筋跳起,“把他们给我抓起来,要活口!”
“嘿,赖你这时候突然提什么茶,人家不高兴了。”秦祉噙着笑说,“徐大人,不如这一杯请你!”
说着她手腕发力,将茶杯冲着徐生脸上甩去,徐生大惊失色,连忙往旁边躲开,贴身侍卫剑锋一斩,杯体顷刻成了碎片,茶汤四溅,一滴落到了青色衣襟。
“浪费我的茶。”柏萧鹤谴责地摇头。
秦祉弯唇一笑:“再倒一杯,这回我喝。”
“还他x愣着做什么!”徐生喊道,“只要人留口气还活着,往死里打!”
这十几人身手和刚刚县廷那些人可真不是一个水平,看来那小姑娘所言倒是不假。
她手尖刚动,人便被按着坐下,柏萧鹤留下轻飘飘的一句“喝完再打”,而后银色长戟破空横扫,气贯长虹,将众人皆挡在庭外。
秦祉趁着柏萧鹤拦在身前的功夫,十分舒适地小啜一口,茶水入口温润醇厚,实乃上品,她眼神一亮,这才放下茶盏,说:“崔颉妙!”
徐生身子一僵,他身后竟然悄无声息地出现一道人影,形同鬼魅。
“等等,都停手!”
“别动。”崔颉妙说。
崔颉妙身后,那少女眸含春水、亭亭玉立,她手指拽着前方女官的衣袖,微微发抖。
“夫人!”小姑娘躲在后方惊呼一声,“你们、你们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秦祉“哎”了一声,说:“我们可没进去啊,别乱说话毁你家夫人清白,瞧瞧,徐大人眼神都要把我们生吞了,着实可怕啊。”
“都别乱动。”
毕竟并未交手,即便这三人举止很强,可侍卫仍然有想要试探救人的想法,却被这一声不轻不淡的话打断了。
“这位女官杀人不眨眼,当心你们家徐大人的脑袋。”柏萧鹤说。
“你们到底是谁?”徐生只觉得眼前这番场面荒谬至极,县廷,他自己的地盘,周围几十侍卫,竟然被这三人硬生生闹成这副模样。
“我们是来报官的人。”秦祉说,“这里北上往渌水河方向一路惨淡,饿殍遍野,鬻儿卖女,你作为当地长吏,为何不管?”
“我管?”徐生似乎觉得好笑,他微微吸了一口气,目光微动,身旁侍卫果断出手,但目标并非崔颉妙,而是她身后!
崔颉妙左手抓住徐夫人的手腕,右手转剑拦下,反手握剑柄一挥,刺破衣襟。
她借力廊柱,抱着徐夫人从众人眼前翻下,落在秦祉身侧。
徐生暴戾烦躁地抖了抖因混乱略微皱起的衣袖,冷笑一声:“你倒是说说,本官因何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