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 光明圣域 第一章 暴政
七八○年春季的远东全境,一片祥和。战争已经结束了,早在三月,远东种族军的战士开始从军队里回家了。他们扔下了杀人的武器,拿起生了锈的犁地家什,在田地里满头大汗的干起农活来。在那些被战火摧毁的村镇和城市,重新冒出了炊烟袅袅,出现了人烟。人们开始重建家园,日子过得相当的平静,从前方归来的半兽人开始躺在妻子身边享起福来,吃得胖胖的。
五月份,魔族远东占领司令部(后来改名为远东总督府)派遣大批魔族部队进驻远东各行省的省会城市,在各行省设立政府,开始了对远东的统治,所有人的噩梦开始了。
司令部发布的第一个命令是:远东各种族,无论哪个种族必须在一个月之内按人头每人交纳一百公斤谷子。魔族的地方官员解释说:“这是当军粮用的,是用来犒赏劳苦功高的远东解放者,伟大的神族大军。”其实早在帕伊围城时候魔族就有过从远东当地征收粮食的念头,只是当时的魔族军统帅云浅雪顾忌这样会激怒远东联合军的士兵,当时他们的助力还是不可缺少的。到了现在,形势已经变了,新任的远东总督鲁帝公爵不怕天,不怕地,尤其不怕人民,他全无顾忌。
这个命令引起了远东各种族一片怨声,远东本来就不是粮食产地,往常这里的粮食都是依靠家族内地输入的,再加上连续两年摧残极大的毁灭战争,青壮年都被抽调了当兵,土地荒芜,导致粮食生产大幅度减产,很多家庭都已经揭不开锅了,这个时候要拿出这么大一笔粮食,实在很困难。远东各种族一片怨声,都说:“就连紫川家执政时候也不会在这个青黄不接的时节收粮的。我们浴血奋战,赶走了紫川家的统治者,却换来了更坏的!我们牺牲了那么多的小伙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民众的反应是如此激奋,以至于魔族的征粮队不得不用棍子乱敲,将老幼妇孺的半兽人、蛇族打得嗷嗷直叫,交出了他们最后一条裤子。到了六月初,好不容易才勉强的完成了一半的征粮任务,面对部下们(也就是远东各行省的分管总督们)的叫苦连天,鲁帝不屑的说:“你们就是不够干练。”
他亲自在杜莎行省做示范给大家看,魔族军在每个家庭都抓一个人当人质,如果在两个星期之内这个家庭还交不满粮食定额的,就把人质给杀了。
两个星期过去了,杜莎行省基本上完成了征粮任务。
远东各地的总督们纷纷仿效上司的做法,但不知什么原因,效果却不是那么的理想,砍了几万人质的脑袋,任务才不过完成了七八成。
七八○年的春夏之交,整个远东地区千里饥荒,饿死四十七万人。
挣扎于生死一线的饥民不甘心全家妻儿老小跟着自己一起饿死,纷纷起来打劫魔族的运粮车队。整个远东盗贼遍地,秩序大乱,魔族守备部队则回报以最残酷的镇压手段,一旦抓到抢粮的,全部活活剥皮。一时间,从最东边的沙加行省到最西边的伏名克行省,道路边的几乎每一棵树上都吊着剥了皮或者烧焦的尸体,魔族驻军每天来回奔走,忙得不亦乐乎。
严峻的形势到了八月底逐渐又缓和了下来,又到了每年的粮食收割时节了,恰好今年远东的粮食收成不错,随着一批批新粮的收割,抢粮的强盗渐渐少了起来,最后几乎没了。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以为苦难的日子终于熬过去了,将来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他们还是高兴得太早了,完全没有感觉到,比起他们在战争和刚过去的饥荒中所经历的,更加深重的灾难和痛苦正在家门口等着他呢。
九月初,远东大总督府又发布了今年的第二次征粮任务,每人征收粮食四百公斤,同时下令每户出一名青壮年劳力服劳役。
后世往往认为,是魔族的远东大总督鲁帝过度的急功见利导致了魔族远东政权的夭折,他们都说,如果魔族委任的远东总督不是鲁帝的话,比如说,换成仁厚点的叶尔马,或者手段更温和点的云浅雪,那么魔族在远东的统治是应该能维持更长时间的。毕竟魔族刚进远东的时候,当时的远东民众甚至是欢声雷动夹道欢迎魔族大军进来的,那热烈的情形,让人想起了两百多年前,紫川家首任总长紫川云进军远东的一幕。
但青年史学家唐川独持己见,他认为:“历史不会因为偶然而改变,无论是谁担任远东的总督,出现那个结局都是必然的。虽然远东地区已经划入了魔族地区的版图,但是魔族王国却并不把远东的民众和自己的臣民同等看待。”贫瘠的远东地区被魔族当成他们与人类战争的后勤补给地和殖民地,在魔族看来,不过是为了实现他们征服紫川家与人类世界的目标所需要的一块垫子罢了——谁会对一块‘垫子’有任何的怜悯和同情呢?
“有很可靠的证据表明,七八○年的夏秋时节的第二次征粮任务,完全是出于魔族上层对鲁帝的授意和命令。由于战争,当年魔族国内误过了春耕时机,粮食欠收,有出现饥荒的可能。
“根据我们手头的御前会议记录可以证实,当谈到如何应对这个问题的时候,魔族的二皇子卡兰提议:‘我们可以从远东的那群乡巴佬身上捞一些。’——他甚至没有费心劳神把他们称为‘远东友军’。御前会议以全票通过了这个提议。
“由此就可见魔族王国对于远东究竟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态度了,鲁帝的横征暴敛,不过是执行他们上层的命令罢了,只不过他选择了一种他认为是最简单、最有效的方式,也就是最残酷、最野蛮的方式。”
乡乡镇镇,到处响起了魔族守备军的马蹄声响,他们大声的吆喝着,宣布着最新的征粮命令:“每人四百公斤粮食,马上交出来!”虽然来自国内的命令只要求每人征收两百公斤,但是鲁帝也长了点私心,他想为自己的部队积攒点军粮,将征粮额度提高到了三百,而他麾下的总督和驻军头目则有样学样,层层加码,最后达到了这么一个令人震惊的数字:四百公斤,足够一个成年半兽人吃一年的口粮。
一片鸡飞狗跳之中,魔族士兵挨家挨户的搜查,将那些交不出粮食的人家搜了个底朝天,砸碎了所有的米缸锅炉,茅草的房屋被一把火点着了,熊熊烈炎中,冉冉上升的黑烟熏黑了黄昏的天际。老幼妇孺的半兽人、蛇族、精灵怪和龙人被吊了起来用棍子乱打,村子的上空回荡着一片鬼哭狼嚎的惨叫之声。
整个远东大地都在占领军的铁蹄下流血,呻吟……
为了粮草的征集已经搞得怨声四起了,但魔族的索取并不局限于粮草。在上次战争中他们已经发现了,虽然骁勇的魔族军在平地上打起野战来称得上所向无敌,但在对帕伊城的攻击中,近百万的魔族大军居然拿不下坚守孤城的少量人类守军,这暴露了魔族军队作战能力上的薄弱环节,不善于攻城。而魔族如果打算继续西进的话,所要遭遇的第一仗就是坚不可摧的瓦伦要塞,这可是比帕伊要强上数百倍的坚城。
魔族最高统帅部认为,攻城能力的薄弱,主要是因为武器装备的缺乏造成的。在魔族军中,云梯、冲车、登城车、攻城车、铁甲盾等攻城武器数量远远少于人类的,技术上也远比人类的要落后,这是限制魔族军队作战能力的一个瓶颈。
另外,上次的战争中,斯特林在帕伊城下横冲直撞的铁甲骑兵也给魔族的参谋总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魔族迫切的想拥有同样的战略性特种兵种,以图在即将到来的与人类大规模野战中取得优势。
所有这些新式工具和武器的制造,需要大量的金属和煤。
大批大批的远东种族青壮年平民在魔族兵皮鞭的驱赶下进入了新开辟的矿井去进行高强度、高危险的开采作业。在魔族开挖的矿井中——这些矿井比以前迄今为止挖的任何矿井更深——人们挣扎着,成群的病倒、死去。在不见天日的黑暗地下,成千上万的矿工因为塌方、冒顶的灾难事故而送命,他们的躯体被上亿吨的石头压成齑粉,深埋地下。
由于把一切的生产能力都集中到了另外一个国家的军事力量上去,造成了远东几乎彻底的经济崩溃。为了躲避劳役和征粮队,村民们背井离乡,丢下了刚播种的粮田,种了一半的土地开始荒芜,长满了野草,人们回忆起刚过去不久的饥荒,开始了极大的恐慌。
七八○年的十月,远东五大种族,也就是半兽人、蛇族、精灵怪、矮人、龙人各自推举自己的代表,联合向远东大总督请愿。代表们来到总督府,流着泪哀求鲁帝大人给久经苦难的远东人民一点点喘息的时间,请求能够减少征粮的任务数额(起码把能活命的最低限度的粮食和来年的稻种给留下来),能够把一部份抓走的青壮年壮丁放回家,哪怕就让他们回家几个月,到了冬季的农闲时节再过去也是好的。
鲁帝非常诧异,说远东的这群贱民,居然不想着如何回报远东各民族的解放者——我们伟大的神皇陛下和他忠实的臣子鲁帝大人,不想想有多少勇敢的神族战士为了解放你们献出了生命和热血,而是斤斤计较,说什么任务太重了承受不了!这完全是胡说八道!目前的任务已经是神皇陛下的优惠恩典了,是陛下对远东民众的最大关怀了!你们明明是企图蛊惑人心扰乱秩序!幸好,我火眼金睛的鲁帝大人一眼就识破了你们的企图,你们的阴谋是绝对不会得逞的,远东民众对神族的忠诚和热爱,你们是绝对动摇不了的!
至于你们,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罪大恶极的家伙,哼,杀了你们还真是便宜了你们呢。鲁帝将军边说边动手把他们给杀了。
同日,总督府发布命令,宣布过几天就是伟大的神皇陛下的诞辰,每人再征收一百公斤粮食,以表示远东民众对伟大的神皇陛下的热爱和忠诚。
一般来说,远东的民众是淳朴的、忍耐的,他们可以忍受贫穷,忍受饥饿,忍受家徒四壁、一无所有,他们忍受了上千年的苦难,像骆驼一样的驯顺,又如老黄牛一样的忍耐,但是,这所有的一切忍耐都得有个最起码的底线:只要可以活下去。一旦这个底线也不能保障的时候,那他们就会变得非常的狂暴和桀骜不驯,也就是这个原因,他们可以忍受了紫川家长达两百年的统治,但如今面对魔族的暴政,他们却一年也受不了。
远东的沙罗行省的民众素以民风彪悍和热爱自由而闻名,当年,就是他们第一个起来反抗紫川家的暴政,如今,又是他们再一次给整个远东做出了光辉的榜样。为了抗议魔族的横征暴敛,行省的首府珑克市爆发了大规模的骚动,几万衣裳褴褛大叫大喊的半兽人和蛇族占领了这个城市长达两天之久。他们大声的讥讽和嘲笑当地的魔族总督,喊叫声淹没了魔族一位正规军的团队长的威胁喊话,愤怒的骚动群众向全副武装的魔族军队投掷泥块和发起冲击。
被激怒的当地总督要求驻军出兵镇压,冷静的驻军首领不得不给他指出,眼前这一片愤怒的人山人海足足有十几万人,而罄尽魔族在当地的全部武装力量也不到六千余人,一旦激怒了他们,胜负姑且不说,他们随时可以冲垮总督府门口那道薄弱的卫兵人墙,那后果,大人您可以自己想像。
明白以后,魔族总督浑身哆嗦着躲进了总督府总部的地下室里,自作囚徒。
远东总督府的反应是非常强烈的,紫川家因为疏忽和反应迟钝而导致小小的叛乱蔓延,发展成为席卷整个远东的大灾难,最终失去了整个远东。鲁帝决心不犯与自己前任同样的错误,二十个团队的魔族正规军迅速的被派往叛乱地区,通往那里的每一条道路、每一条小路都被封锁了,整个叛乱地区成为了一个与外界隔绝的真空地带,那里所发生的一切将永远不被世人所知。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位于沙罗行省下游的明斯克行省的村民发现,实在无法再饮用蓝河的河水了,往日清澈见底的整条河流都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色,还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凡是见到这一情形的远东民众,无不吓得脸色发白,噤若寒蝉。
魔族官员对此的解释说是上游正在进行大规模的水利修建工程,那种红色是一种特别的红泥溶解于水中造成的,但在民间的有些地方,特别是在一些与沙罗行省相邻的地区,那里的半兽人村民耳朵听力相当的好,视力也不怎么差,却流行着另外一种说法,魔族在沙罗行省实施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这种说法迅速的传遍了整个远东。
如果说对于先前鲁帝的横征暴敛,远东民众还提出了诸多抗议和不满的话,而对于这次的沙罗行省事件,他们则回报以沉默,压抑的、死一般的沉默。那是因为他们已经觉悟了,自己所面临的对手,不是可以用语言和道理来说服的。
一片沉默之中,仇恨的种子在一天天的生根、发芽……
帝国历七八○年的十一月,酷热难当的炎热天气渐渐的消逝,虽然第一场雪的踪迹还迟迟不见,但浓浓的秋意却已经清楚的表现在凋零的落叶和光秃秃的枝头上。
落日在西边的天际发出最后无力的光芒,映照在马蹄踏过的枯黄野草,骑兵侦察队迎着落日方向疾驰而过,落日的余辉在骑兵们跳跃的身影上镀了金亮的一层。
队列前头指挥的军官突然一举手:“停下!”勒紧了战马,马匹长长的一声嘶鸣。后面的骑兵也跟着一个接一个的停下,不羁的马蹄踢打着枯草,胡乱的原地兜着圈。后面的另一个骑手赶上来问:“白川,干嘛停下?”
白川没有回答,偏着脑袋侧过头去仿佛在倾听着什么,鼻子使劲的吸着气:“明羽,你闻一下,这里的味道有点不对?”
明羽使劲的吸了一下,空气中弥漫着草原特有的土地和干草的芳香,晚风吹过,他却感觉到了另外一种不协调的味道。他很快反应过来,迟疑的说:“有点血腥味?”
白川点头,指着位于他们南方的一个小树林子:“是从那传过来的,我们过去看看。”
明羽有点犹豫,白川已经掉转了马头直奔而去,骑兵们已经跟在她的身后了,他无奈何的叹口气,暗暗祈祷那不要是魔族的大部队才好。
越接近林子,血腥的味道就越浓烈。在林子的边上,白川发现了他们要找的东西,一道天然形成的浅沟里横着被砍死的魔族兵尸体,横七竖八的,足有十几具,可以看到黝黑的、嘴唇上血迹斑斑的脸,蓝棉裤外面黑呼呼的赤脚。在尸首的旁边没有武器,连身上的铁甲也给剥掉了,伤口里血还没有干,在不断的往外涌滴,显然死亡的时间并不长,凶手,无论他是谁,一定并没有走远,很有可能就是听到了马蹄声才匆忙走开的。
明羽皱着眉头,吩咐部下们:“挖个坑,把他们埋了。”骑兵们一片叫苦连天的埋怨,要收拾这么恶心的死尸,长官实在太多事了。明羽倒也不是具有菩萨慈悲心肠才替魔族兵收尸,他只是担心若是让魔族发现尸体,肯定会对这一带的居民进行报复的,说不定也会连累到秀字营的藏身之处。
侦察兵来向白川报告:“从血迹看,对方有几个负了伤,血迹一路滴进了林子里,血迹都是湿的,他们一定没有走远,脚印很杂乱。”白川点点头,里面很有可能是自己人,她挥手招呼一队骑兵:“跟我进去。”
这是一片桦树林,树木稀疏,在这深秋时节叶子都快掉光了,很适合追踪。骑兵们沿着林间的小路跟着血迹而去,秋天深深的一层落叶在马蹄底下咯吱咯吱的发着声响。
“他们就在那儿!”前面的骑兵叫喊道。
白川也看到了,浅白色的桦树林间有一堆活动着的异样颜色,非常的显眼。她精神一振,给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加快速度赶上去。马蹄响彻林间的小路,栖息的小鸟给惊得飞起。
知道自己绝对跑不过战马的速度了,对方不再躲藏,反倒朝着白川等人迎了上来。白川生怕有埋伏,下令骑兵们减慢速度,小踏步的前进。相隔不到二十步,已经互相可以看清楚了,双方警惕的相互接近,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对方。
这是一群衣裳褴褛的人类士兵,装束各异,有的人穿着军大衣,有的人穿着紫川家的士兵制服,胸腹之间处绑着一块残缺不全的护身甲,还有的人甚至就穿着魔族兵的战甲,上面沾着血。士兵们面目黝黑、精瘦、肮脏、饥饿,有几个身上还带着伤,连站都站不直了。他们手上都有武器,刀、剑、弓箭、魔族兵特制的勾式刺枪、钉了钉子的木棒、磨尖的铁片……
白川目光炯炯,她已经隐约猜到了面前这群人的身份了。她跳下马,把腰上挂的马刀放在地上,然后举起手,拍拍自己身上,示意自己是没有武器的,缓缓向他们走近,脸上带着微笑。
“站住!”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高大汉子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我们?再走近我们就放箭了!”这个汉子显然是这一伙人的头,他话音刚落,”咯吱咯吱“的声音就响起了,几个弓箭手已经把箭上了弦。
白川身后的骑兵一阵骚动,血气方刚的骑兵们齐齐拔出了马刀,一片蓝色的刀光闪烁,队长凶狠的叫骂道:“你们敢动我们大人一下,我把你们全部砍成肉浆!”
“别闹!”白川回过头,严厉的压制骑兵们。她又转过头,停住了脚步,把手摊得开开的,轻声说:“我没有武器的,只是想跟你们谈谈。能让我再走近点吗?”
或许是被白川温柔的语气打动了,更有可能是因为后面闪亮的马刀的效果,络腮胡子的语气柔和了些:“你过来,慢慢的。”弓箭手也把装上了箭矢的弓垂下,指着地面。
白川走了过去站到他们面前,双方已经可以随意的交谈了。白川干咳一声,问:“外面的那些魔族兵,是你们杀的吧?”
络腮胡子犹豫一下,点了点头:“是我们干的。”否认是没有用处的,身后很多人的兵器上还沾着血迹,还有人身上穿的就是魔族兵的盔甲。
白川点点头,带着赞许的神色问:“有没有人受伤?”
“有几个兄弟挂彩了……”
白川立即说:“稍等一下。”掉头往自己队伍方向走去,吩咐骑兵队长两句。骑兵队长从塞得鼓鼓的马鞍袋里面找出点东西交给白川,她又走了回来,将一瓶伤药和几卷干净的绷带交给队长:“赶紧给弟兄们处理伤口,不然等下就发炎了。”
络腮胡子连忙接过,这正是他们最缺少的东西。他转头把药交给一个披着魔族盔甲的小伙子,低声吩咐他去包扎伤口,转过头对白川由衷的说:“十分感激。”
几个伤员被扶到一边倚在树下进行包扎,他们也呻吟着七嘴八舌的表达了谢意。双方之间那种绷得紧紧的气氛已经松懈下来了,大家都长松了口气,松开了捏在武器上的手。
白川微笑着说:“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请问您的身份?”
“我叫杜克,是紫川家远东军第三十一师团第五大队小骑武士,”络腮胡子苦笑一下:“曾经是。”
周围的军官和士兵都沉默着,神色颇为尴尬。白川不解,随即恍然:“三十一师团?那不是原来驻扎在格洛克行省的……”
在两年前的远东动乱中,驻扎在格洛克行省的二十五个家族师团奉雷洪之命叛变,三十一师团也是其中之一。这批叛乱队伍加入了远东种族军,成为远东叛军中的中坚力量,后来在魔族入侵时候,他们成为了魔族侵略人类的帮凶和爪牙,同胞手足相残,这是紫川家历史上最为惨痛的一页了。
白川沉默了,好半天了才轻声说:“原来是这样。”那就是说,眼前站的人也是叛军的一员了。
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杜克轻声说:“是的,你想的没错,我们是叛徒。”他挥一下手,指着后面沉默不语的众人:“现在站在你面前的,都是叛徒——雷洪起兵时候,凡是忠于家族不肯叛变的官兵,全部给他杀了,现在活下来的,全部都是叛徒,紫川家的叛徒,也是人类的叛徒。”他面无表情,语调中却有难以掩饰的苍凉和无奈。
白川看着眼前这群人,憔悴、精瘦,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被人污蔑为叛徒时候的悲哀,自己也曾深深体会过。其实就是现在,自己和秀字营一行人也依旧背负着背叛者的污名,只是自己一行人是无辜的,而眼前的这些人则真的是货真价实的背叛者了,他们的感受又是怎样的呢?
她默默的点了点头,问:“那些魔族兵,外面的那些魔族兵死尸,又是怎么回事呢?”
“雷洪死了,魔族派鲁帝来做了远东种族军的首领,鲁帝对待部下太残暴了,我们不想再干了,开了小差。外面的那些人,是魔族派来追杀我们的执法队。结果,”杜克自嘲的一笑:“你都看到了,我们把他们给做掉了。”
白川有点惊讶,魔族执法队是魔族军中的督战队,往往都是由魔族军中的精锐部队担任,眼前的这一伙疲惫不堪的逃兵居然能反过来把对方给消灭掉,那么,眼前这群人战斗力就要比他们看起来的要强上很多了。久经沙场富有经验的战士,再加上优秀的作战指挥官,这些都是秀字营目前很需要的人才。她问:“你们下一步打算去哪里呢?有没有打算过返回紫川家呢?”
杜克摇头:“我们手上染过自己人的血,家族不会宽恕我们的。下一步怎么办,我们走一步算一步好了,哪天被魔族追上了,我们拼了也就算了。小姑娘,谢谢你的药,你们还有没有多余的药品和食物?我们用金币跟你买。”出于自愧形秽的心理,他不想与眼前的人类有太多的纠葛,大家虽然同为人类,却不是同路人。
白川叫住了他:“我们这里没有,但是我们基地有,食物和药品都很充足。既然你们没什么地方去了,你们愿意跟我们一起走吗?”
杜克十分惊讶,眼前的人类明知道自己的身份,还肯接纳自己?他反问:“你们是什么人?”
事实上,他们早就有这个疑惑了,魔族已经开始胜利进驻远东各地,许久以来已经见不到曾经统治远东的紫川家军队了。而眼前的这个年轻女军官身着紫川家特有的呢子蓝色军大衣和高筒皮靴的军官制服,她身后的部下也通通身穿黑色的骑兵制服和披风,肩膀上缝有部队番号的红色肩章,一言一行流露出那种受过严格训练的军人举止,身手矫健,气质沉稳,很显然这是某支正规部队的一部份。
白川看出了他的疑惑,笑说:“你放心,咱们是同路人,我们也是叛军。我们是秀字营的。”
“啊!”“哦!”叛军士兵齐齐发出了惊讶的呼声,杜克颤抖着问:“你们是秀字营的……那紫川秀是你们什么人?”
“紫川秀是我们上司。”白川奇怪对方的反应,问:“怎么了?”
杜克激动的说:“他是个大英雄!他的事情,我们军营里都传遍了——魔族最初想封锁消息,但是死了那么多的高级军官,他们实在无法解释,消息最终还是泄露了出来。听到他的名字,魔族连从睡梦里都会吓得哭起来呢!因为他,连我们都沾光,跟着扬眉吐气了好一阵子,我们都把他当偶像来崇拜呢!他是我们紫川家族的光荣!”激动之下,他忘记了自己的叛逆身份,脱口而出“我们紫川家族”。
另外一个叛军士兵补充说:“整个人类世界的光荣!”
白川和秀字营的骑兵们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自己的上司在家族内地臭名昭着,在远东却是这么的名声显赫。有人小声说:“英雄……有赌输了就赖帐的英雄吗?”话没说完,有人已经把他的嘴给堵上了。
“我跟你们走!”杜克毫不犹豫的说:“跟着秀大人,哪怕死我们也干了!”
他回过头去,急速而响亮的一个口令:“敬礼!”
衣裳褴褛的汉子们齐齐向白川行军礼,杜克嘶哑而响亮的对白川喊话:“原远东军第三十一师团第五大队,全员请求归队!请长官指示!”
白川缓缓回礼,说:“杜克小骑武士,欢迎你和你的部下归队。我是秀字营旗本白川。你说这是第五大队全员?其它的人在哪里?”
“报告长官,我们整个大队全部都在这里了!”
白川倒吸口冷气,按照紫川家的正规军队编制来说,一个大队应该有五百多人的,而眼前的人最多不过五十来人,而且几乎个个带伤,可见这队人经历的战斗是多么的残酷。她也不多说什么了,带着他们与明羽等人会合,一起撤退。
队伍一直往西走,由于路上耽搁了些时间,等队伍离开草原进入山区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里。
这种森林是一般人难以想像的,那密匝匝的荆棘和枝条,交错纠结,钻在里面就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那望不到边的灌木丛,就像一个城市,没有比这更僻静、更幽深、更阴森的地方了。
在黑暗的丛林里经过一夜的跋涉,新加入的士兵被不见天日的黝黑树林弄得昏天暗地、不辨方向,他们不能理解,秀字营士兵怎么能在黑暗中这么准确的辨认方向和道路呢?
到第二天的上午时分,队伍脱离了丛林,进入一个险要的山谷,那谷口狭窄到只能容纳两骑并行。谷口处修建有一个简单的石头堡垒,一个嘹望的弓箭手在堡垒顶上看见了过来的队伍,远远就中气十足的大喊:“站住,什么人?”
白川停下了马步,她知道这时候应对得只要稍有不善,谷口两边的伏兵会立即对他们放箭的。她扬声回答道:“口令:三河旗本,我是直属师团长官白川,奉大人命令,刚刚执行完侦察任务归来,请放行。”
弓箭手的身影消失了,骑兵们耐心的在原地等待。过了一阵他又出现了,大声说:“欢迎归来,白旗本,您辛苦了!”
队伍接着前进,通过了谷口,走了大概半个小时,眼前豁然开朗。杜克等新加入的官兵被眼前的景物惊得目瞪口呆,眼前出现了一座小小的城镇和军营,他们如同梦游般慢慢走进了小镇子里面。道路的两旁是新搭建的木房子,街上非常热闹,道路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商人在路边卖力的叫卖着,两旁的店铺琳琅满目,商品十分丰富。在其中,杜克等人看到了产自家族内地帝都地区的红花薯、狼果等水果特产,这些产品甚至还保持着新鲜呢。
人群中有军人,更多的是不穿军服的平民,其中有不少的老人、妇女和孩子,有人类的,也有半兽人的,这令杜克等人十分惊讶,人类和半兽人竟然在同一个城镇中和睦的居住、交流和买卖?在目前的远东,这种景象是让人难以想像的。半兽人历来是魔族军团中的主力,在先前的远东叛乱战争中,他们对紫川家、对人类怀有最深切的仇恨,历来是见人类就杀,怎么可能这么和睦的相处呢?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也给杜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里的人,无论是半兽人也好,人类也好,通通面色红润,神态中流露出一种富足平和的味道。相比于外面的千里饥荒、饿殍遍野,杜克不禁感叹:“这里真是个天堂了!”
白川轻描淡写的跟杜克解释说:“这地方本来没有这么多人的,自从我们在这里定居以后,收留了很多在远东战争中流离失所的人类难民,渐渐的就聚集成了这么多人了。后来,大人又大力发展商业,用我们的粮食与远东各种族贸易矿产,又用矿产与人类交换粮食和武器,渐渐的,跟我们做生意的人就多了起来,这里就繁华了起来——当然了,我们发展的时间还不长,半年不到,所以这里的设施都还很简陋的。”
队伍从城镇繁荣的街道上通过,引起了路边小贩们一片卖力的叫卖。队伍没有在城镇中停留,直接进入了军营。军营就建在城镇的边上,几百间外墙粉刷成浅绿色的木房子排列整齐,一行接着一行。房子盖得跟城镇中的建筑一样的规格,只是比起城镇建筑的杂乱无章,军营的设计就显得比较整齐。一批批身穿浅褐色制服的士兵在列队出操,有的在进行空手格斗训练,喊“杀”之声轰鸣天际;有的在跑步;有的在空地上进行马术训练。校场上,整齐的队列一行接着一行,看也看不到尽头。
杜克等人看得精神一振,许久已经不见紫川家的军队了,今日能重见如此军容鼎盛的兵马,他们实在感到非常兴奋。
周围的人看到白川回来了,态度也非常友善,不时有人过来跟白川打招呼:“白川长官,这次出去有什么好收获回来?”白川微笑的一一响应。
杜克身边的一个士兵小声的跟他说:“长官,不知怎么的,一站到这里的人身边,我就像矮了一个个头似的,怎样都不自在,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杜克小声的“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他本身武功虽然不是很高,但眼光却很不错,他早发现了,在这里他所见到的无论军官或者士兵,都有一身不弱的武功。特别看到有些人步履沉稳,行起路来片尘不起,眼中神光含而不露,这分明是已经到了宗师等级的高手境界了,但看他身上的标志,不过是小队长的军衔。杜克暗暗心惊,这里的一个普通士兵,放到紫川家任何一支别的部队去的话,起码都可以担任军官了。
刚见到白川等人的时候,他已经发现对方骑兵无一是庸手,远远强于其它的部队,这固然很难得,但想到一般来说斥候部队都会挑选军队中最精锐的好手担任,所以也可以理解的,但是到了他们的大本营一看,更是高手如云。
路上,他看到了一个洗马的士兵举起水缸就往马身上淋水,马匹受凉水一浇,惊得要跳起来,另外一个士兵马上一手按住马身,硬是把一匹高大的军马压得动弹不得,一个劲的长嘶不停,蹄子胡乱的踢打着地面,浮土飞扬。大家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看那装得满满的缸子,怕不有个百十来斤吧?还有另外一个能力压惊马,这是多可怕的力量?可是看他们那举重若轻的轻松样子,就像是捻着根稻草似的,一边干活还一边哼着小调。
杜克一个劲的拉着白川的袖子:“白长官,白长官,快看,快看哪!”
白川转过头去,漫不经心的望了下,又转过头来:“洗马有什么好看的,我们每天都洗的。”
“啊,洗马?啊,长官,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
白川已经走得远了。
杜克等人站在那里发呆,他们暗暗心惊,如果这么一支部队每个人都有这样近似的武学水准的话,再加上训练有素的默契配合,这么几千人的战阵组合起来的威力,将会以几何级数增长的。印象中,这样可怕的部队,在人类军队中是没有第二支的。即使在魔族这边,恐怕也只有它们最强悍的精锐部队,宫廷近卫旅(装甲兽军团)可以与之抗衡了。
在营地前,白川跳下了马,叫来军需官吩咐道:“今天有五十几个新加入的,给他们每人准备衣服和武器,有伤的先去医务室,其它人可以进营地,先洗个澡,然后休息。杜克,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大人。”
杜克连忙应是,统御如此强悍军队的将领、单枪匹马杀入魔族大营、视千军万马如无物的英雄人物,应该是怎么样一种相貌的呢?他已经在头脑里勾画出他的样貌了,魁梧高大的中年人,不苟言笑,严肃的眉头总是蹙得很紧,不怒而威,目光锐利得连墙壁的背后都能看穿,说起话来声音洪亮浑厚能震得整个屋子嗡嗡回响,口口声声:“小鬼,不错嘛!”并用力拍打部下肩膀表示鼓励,部下们过后要去看骨科医生涂跌打药水,身体弱一点的还有可能当场内伤吐血而亡,一看就知道是那种信心十足能给全人类指示前进方向的领袖人物。
想到就要见到自己心目中的偶像,不知怎的,杜克紧张得心脏怦怦直跳。他挺直了腰板,整理下已经破旧不堪的旧军装,努力想第一眼就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
“快来人啊,有流氓又在偷窥女更衣室了!”
远远的传来惊呼声音,中间夹杂着女子的尖叫,杜克还没反应过来时,“呼啦啦”一大群镇民就拿着菜刀拐棍杀气腾腾从面前冲了过去。
望着镇民过去的方向,白川旗本的脸色立即变得十分古怪,咬牙切齿的小声骂道:“这个混蛋,趁我不在……”
杜克没听清楚,问她:“长官,您说什么?”
“没什么,你跟我来就是了。”
白川在前面带路,方向跟镇民的方向相同。走不到一百米,前面人声鼎沸,一大群镇民围聚在一起,中间是一个样子很清秀、带一脸贼笑的小伙子,正很镇定的跟大家说:“各位父老乡亲,你们误会了,我并不是在偷窥。”
“那你趴在女更衣室的通风窗台上干什么?”
“哦,这个是因为更衣室的玻璃坏了,我正在修理,顺便考察一下我们隆乳技术的最新成就罢了……”
群众一拥而上,将偷窥的淫贼打翻在地,一群人将他围住使劲的拳打脚踢。
“该死的淫贼,这次我们总算抓住你了!”
“这个月我女儿丢了三件内衣,一定是他干的!”
“好好的教训他!”
“打!我打!我踢!我踢!”
连经过的杜克也顺便走过去踢了这个流氓几脚。
流氓发出了惨叫:“各位父老乡亲,不要误会……救命啊……哎哟,白川,是你啊,快来救我,白川!你这个死婆娘,居然见死不救……”
杜克有点惊奇:“长官,他好像在叫你啊!”
白川头也不回:“那是错觉,不过你不应该那样子打他的。”
“啊!对不起,长官,我是一时忍不住……”
白川猛地拔出马刀递给杜克:“用这个砍了他!”语调中杀气腾腾。
杜克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愣愣地看着马。
白川忍不住一笑,收回马刀,把杜克带进军营中间的一个很普通的房屋:“这是大人的会客室,你在这里先等着,我去看看大人回来了没有——那种程度的打击应该还搞不死他的。”
杜克不明白她的意思,还是恭恭敬敬的回答:“是,长官。”
白川点点头,从房间的后门走了出去。杜克在椅子上坐下,环顾下四周,房间并不是很大,墙壁刷得很白,带有新房子的那种特有的木头味道,房间中的家具却不多,只有简单的一张茶几和十几张椅子,还有一张大桌子,样子都很简陋,连油漆都没有刷,露出了木材本身的淡白色。屋子里唯一的摆设是墙壁正中挂的龙飞凤舞的一幅字了,杜克看了半天才明白,原来这是:“制霸天下”四个大字,但挂反了。
等了一阵,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正在接近,杜克立即站起肃立恭候。白川领着一个人进了屋,介绍说:“这就是我们部队指挥官,紫川秀大人——杜克,杜克,你怎么了?”
她过去探探鼻息,抬起头来:“他昏过去了。”
“奇怪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说昏就昏呢?”紫川秀滋滋的吸着冷气,面上青一块肿一块的,满是伤痕。
清醒过来的杜克眼神直勾勾的,白川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小声安慰他说:“偶像破灭的感觉很难受吧?慢慢你就习惯了。”
白川吩咐他说:“把你知道的情况都给大人说一下吧,我们现在很缺魔族方面的情报。有一件事我就很奇怪,你们部队的伤亡率怎么就那么高,一个大队就剩你们几个人了?”
“是!大人,白长官,一直以来,魔族的军队都分成几个等级,其中,塞内亚部族的军队是最受优待的,他们待遇最好,武器装备最精良,供给也最充足,饷银最优惠。而魔族其它种族的军队就被分为第二等级,待遇次了一点,但也远远比远东种族军的好;在远东种族军里面,魔族最看重的是半兽人和龙人军队,前者的人数最多,后者的战斗力最强,其次是蛇族的军队。”
杜克语带悲愤,接着说:“而最受歧视的军队,就是我们人类了,哪里危险哪里伤亡大,他们就派我们哪里去。像上次攻击帕伊的时候,我们被派在第一攻击轮波,后面跟着魔族的督战队,很多弟兄连受伤了都不许后退,只能活生生的被后续部队踩死了,他们成心是想用我们的尸体帮他们铺路的!我们的待遇,说起来连军中做仆役的精灵怪都不如,不但饷银经常被克扣,他们发给我们的都是发霉的粮食,我们连吃都吃不饱……
长官,魔族军成心不把我们当人看。其实不光是我们,种族军里的所有人类官兵没有一个不希望能返回的,就是没有机会。雷洪死了以后,我们大批大批的逃亡,魔族派出执法队来追杀,他们抓到逃兵要吊在树上活生生烧死的!在杜莎行省一带,到处都是烧焦的死尸味道。我们以牙还牙,你要我们的命,我就先杀你!那天我们设下了埋伏,把追来的执法队杀得一个不剩,出了一口气。”
紫川秀点点头,赞许的说:“干得好!问你个事情,杜克,现在在魔族军中,像你们一样的人类士兵还有多少呢?”
杜克非常健谈,问一答十:“大人,当初雷洪起兵叛变的时候,一共是二十五个师团的兵力,其中十个是骑兵师团,大概有二十万人的兵力。但是打了这么久的仗,各部队伤亡都很大,特别是雷洪死后,又有很多士兵自己偷偷开了小差的——现在魔族军中大概也只有个十万左右的人类傀儡军了,但编制上依旧保留着二十五个师团的编制,实质上一个师团连以前的一半兵力都不到了。各部队军心极其不稳,管理混乱,纪律极差,经常有士兵逃亡的,军官们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做没看到算了,甚至有的军官干脆就带了自己的部下一起走的,比如说像我这样的。”
紫川秀满意的点着头,与白川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在对方眼中的喜悦。躲藏于瓦格的深山密林之中虽然相对来说比较安全,但也有不足之处,就是比较缺乏外界的信息,现在他们最缺的就是关于魔族军队的情报了。正如紫川秀开始预料的那样,高峰过后是低谷,在征服了远东的狂喜以后,魔族这部庞大的战争机器也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士气的低落。
“现在魔族在远东各地的兵力分布情况,你可清楚吗?”
杜克有些为难,皱着眉头想了一下,犹豫的回答:“这个,大人,在魔族军中我们人类的地位是很低的,很多重要的情报我们都接触不到的。只是我倒是听到了许多传闻,也不知是真是假……”
“你说就是了,我们不会怪你的。”
“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魔族现在的兵力已经不比刚开战时候了。在远东战争中他们虽然赢了我们,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特别是斯特林大人在帕伊城的那一仗,大家都说,魔族军的伤亡一定很大,不然魔神皇是不会那么轻易答应和谈的。据说损失了好几万的精锐军队,还逼得不得不阵前换将,将皇太子也撤了。
“战争结束以后,他们国内的农业生产需要人力,魔族又将大批的军队抽调回去复员。魔神皇的行宫撤消了,战斗力最强的宫廷近卫旅回国了,王国各主力军团也都跟着离开了,比如说像卡顿、卡兰、云浅雪、叶尔马、罗斯等重将,听说都已不在远东了。
“现在魔族在远东留下的主要力量只剩下鲁帝军团和凌步虚军团了。鲁帝是新任命的远东大总督,他的部队大多已经分散进驻远东各地了,而凌步虚军团则部署在西部的瓦伦要塞周边,专门负责监视和防御瓦伦要塞里的人类守军。除了他们以外,魔族手头上的兵力就只剩下远东的种族联合军了。”
紫川秀吃惊的说:“鲁帝已经任了远东大总督?不是云浅雪?”
“这个是有原因的,当初开战以前,魔神皇就与部下诸将约定,谁杀敌最多,谁就是新任的远东大总督。结果到战争结束以后,大家一比较,发现虽然在帕伊城下有战败的经历,杀敌最多的还是鲁帝军团,光是在月亮湾一战他就全歼了十几万家族民军,光凭这个他就远远超过了别的将军。所以,魔神皇也遵守诺言,让他当了总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