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吻错啦

陈熙见过陈濯动怒,但那几次,都是多年之前,最厉害的一次,父母车祸离世,爷爷病危,叔伯联络公司的几个高层想浑水摸鱼,陈濯从国外退学回来,拿了把刀,守在老爷子床头。

在那之后,他鲜少见他动怒,在公司待了几年,地位稳了,见长辈时也收起了那副冷硬心肠,到底都是亲朋好友,见面三分情,有时开开他的玩笑,他也不会说什么,像今天这样发火,实属少见。

可谁让姓赵的找死,随意试探他的底线,表面是和温月开玩笑,实际上不就是借力打力,想煞煞他哥的威风。

陈熙虽然不插手公司的事情,也知道董事会改组,威胁到不少老人的离异,赵韬作为和父亲一起闯荡的老人,自然觉得心里不忿。

陆野坐在陈濯身边,连忙帮着打圆场,笑着说了两句濯哥喝多了,叫工作人员过来打扫,陈熙连忙和赵韬碰杯,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过不去,也得过去。

陈濯说是玩笑,那就是玩笑。

只是吓到温月了。

回客舱的时候,温月昏昏沉沉的,只觉得鼻塞头晕,客舱部这边来了医生,测了体温,38度,不算高烧。

医生打了一针退烧针,让她先卧床休息。

温月趴在床上,眼皮开始打架,陈熙坐在床头看手机,温月犹豫着,还是问他:“不会有事吗?”

陈熙摇摇头,握住她的手:“没事儿的。”

她知道陈濯不仅仅是为她出头,也是为了敲山震虎,可毕竟人家是确确实实地把她当自己人看待,论迹不论心。

她烧得酡红的脸细看有些惨白,一双乌黑的眸子盯着陈熙。

陈熙安慰她:“他惹不起我哥,之后恐怕还要找我哥赔不是。”

“能不能替我转告你哥哥。”她盯着陈熙,“谢谢他。”

陈熙摸摸她的头:“一定。”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放心,在药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温月是电话铃声吵醒的,醒来之后,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晚上十点,她看了一眼时间,有点不相信自己才睡了几个小时。

四周漆黑一片,连床头灯都灭了。

停电了?

她慌乱地摸着手机,才发现是床头柜的座机在响,她连忙拿下听筒。

“你好?”

“温小姐?”对面人说话还夹杂着一点粤西口音,“很抱歉通知您,邮轮的发电机故障,正在维修,部分客房停电了,希望不要给您带来困扰。”

“不会。”她咳嗽了一声,裹紧了被子,“什么时候能修好?”

“预计要几个小时,请您谅解。”

“请问外面的大厅也停电了吗?”

“目前没有,但之后很大可能也会短暂停电。”

她挂断电话,忽然涌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温月垂眼,陈熙的外套还盖在她身上,但人已经不在套间里了,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几条未读信息,陈熙电话说被陈濯叫了出去,晚点回来。

聊了两句,她就挂了电话,试了□□温,已经退烧了。

她随便吃了点东西,手机响了一下,李抒给她发了消息,她连忙看了一眼。

【李抒】:下来透透风?玩不玩狼人杀?[图片]

看起来在顶楼,似乎没有停电,晚上就只有几场哄长辈开心的演出,交响乐一结束,年纪大的那些都回客舱休息了。

台上有DJ在打碟,下面的桌子已经撤了,一圈沙发,年轻人们围坐在一起。

【温月】:你退烧了?

【李抒】:没有啊,不退烧也不耽误出来玩啊。

【温月】:……

【李抒】:下来玩玩嘛,陈熙他们也在。

温月一愣,才意识到这是邮轮派对的最后一晚。

洛茜发来一句语音,问她进展怎么样,她愣了一下,按下语音键。

“还能怎么样,不怎么样。”

“那你还不着急?下周他是不是还要走?”

温月一愣,强行按住如同乱麻的思绪。

几乎是同时,陈熙也给她发来了消息。

【陈熙】:好点了吗?还烧吗?

温月一愣,鼻头酸酸的,低头回复。

【温月】:不烧了。

【陈熙】:下来玩会儿吗?我有话想和你说。

温月蹙眉,有些迟疑地看着屏幕。

她犹豫一下,还是套上了外套,往外走。

温月走到顶楼的时候,看见李抒和沈悦可居然也在。

她穿了条黄色碎花的棉质长裙出来,连高跟鞋都没有穿,踩着一双低帮的帆布鞋,怕空调温度不够,还套了件薄开衫。

陈濯也在,和身边的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但很明显,并不融入陈熙这边的圈子。

她愣了一下,走了过去,连忙打招呼。

“陆野哥。”她侧头看到陈濯站在一边,连忙冲他打招呼,“哥哥。”

他点点头,就算打了招呼。

她没化妆,细看脸色还是有些不健康的潮红。

陈濯看她一眼:“感冒没好?”

温月一愣,摇摇头:“已经好多了。”

看到温月过来,陈熙冲她招了招手。

李抒男友也是陈熙圈子里的,沈悦可则是一直和港城圈子里的几个二代关系不错,在这里的基本上都是半生不熟的关系,千丝万缕地缠在一起,陈熙靠在沙发一角。

陈熙拽了她一下,拉着她到角落的沙发坐下,顺便摸了下她额头,确定不再烧,才放心地移开了手。

“玩不玩海龟汤?”

她点点头,接过陈熙递过来的温水,点点头:“玩。”

陈熙点点头,拉着她的手,问陈濯:“哥,你玩吗?”

他话音刚落,在场的几个女生眼神齐齐看向陈濯。

陈濯低头看着手中的iPad,摇摇头。

倒是陆野来了兴致,撺掇着他加入。

陈濯斜睨他一眼,眼神看起来有点嫌弃。

陆野笑笑,露出大白牙:“uncle陈年纪大了,玩不转年轻人的东西。”

几个女生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

陈熙抬头,看他一眼:“野哥,你觉得激将法对我哥有用?”

几个人打算凑在一起,却见陈濯起身,走了两步。

温月一愣,感觉到沙发的一端有些轻微的塌陷。

男人端坐在一边,声音清落有致,仿佛只是临时起了兴致,轻笑一声,“有用。”

陈熙一愣,连忙给陈濯介绍玩法。

李抒坐在她对面,忽然偷偷和温月感叹:“好帅哦。”

温月笑她当着男友面就要这么大胆,李抒轻快地吹了声口哨。

李抒嚷嚷着要当上帝,温月犹豫片刻,还是拉住了李抒,李抒眨眨眼,看着她。

“师姐,帮我个忙。”

温月小声问她:“一会儿能不能关灯呀?”

李抒疑惑:“游戏结束的时候吗?”

温月点头。

关灯之后的十几秒,她可以借机偷吻陈熙。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节拍,荒唐念头在心里生根发芽,她不禁叹服自己的胆大。

她心里有点慌乱,犹豫要不要问陈熙下周出国的事情,但话嘴边转了转,还是没说出口。

等一会儿散场,单独问,也许更好。

海龟汤是一种推理游戏。

沈悦可兴致勃勃地说着细思极恐的小故事做“汤底”,温月漫不经心地划水,陈熙却非要和陆野杠上,结果两轮都没说对,被禁言了。

第三轮温月猜出结果,第一个回答出来了,赢得全场喝彩。

陈熙黑脸了,站起身:“不玩了。”

温月低着头偷笑了一下,陈熙懊恼地看向她:“你也不偷偷告诉我一下。”

表情要多幽怨有多幽怨,温月忙不迭地端了杯果汁过来。

“不至于吧。”她拉拉他的手,陈熙把手抽了回去:“弄得我出丑,被禁言了两圈。”

温月连忙卖乖:“对不起哦。”

他扭头,小声嘀咕:“你也不关心我。”

温月一愣,连忙安慰般地勾着他的手,声音软糯:“我关心你呀。”

他垂着头不说话。

“你想让我怎么关心?”

他侧身看向她,腔调依旧轻松,但明显含着不满意味,“我在说其他事。”

她怔了一下,垂着眼睛,隐约猜出他话里的意思,于是松开了拉着他的手。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温月。”灯光下,他的褐色的瞳仁漾着情绪,眼神温柔,话却一针见血,“我下周出国,你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像是酝酿了很久,才说出口,等她回应。

温月微怔,下意识摇头:“不是的。”

“我只是觉得现在时机不合适……”

她原本,是想在一会儿灯灭之后,偷偷给他一个惊喜的。

“可我在等你的回答,温月。”

他垂眸看向她,眼神中低落与不满交织。

明明是很轻松的语气,可他的神色却有些冰冷。

温月看向他,轻轻喘了一口气,忍不住有些难过,心脏仿佛被攥紧又松开,只是涨涨地疼,攥紧的手又松开。

“不是的。”

她就知道,两个人的关系还是绕不过这个问题,缓和也好,恶化也罢,不过都是徒劳。

他还在怨她,怨她死要面子地固执。

委屈与仓皇扑面而来,她心里总有种滞涩的难挨,酸痛苦楚就这么忽然涌了出来。

她知道陈熙的不满。

两个人谈恋爱几年了,可未来的规划,她从来不和他谈。

他想知道她确切地回答。

从她知道自己航班延误之后给自己来的那通电话开始,他就知道她在服软,千方百计地上了船,她又邀请他和她跳舞,可她却不愿意真的给他一个答案。

陈熙看着她红了眼圈,终究还是硬下心肠,没说话。

她一直在和他示好,他却不领她的情,她知道不是他的错,她艰难地张开嘴,喉头滞涩,想解释几句。

温月看向他,他向来温和的眉眼隐在昏暗的一角,突然变得有些冷硬陌生,心突地跳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毕竟姓陈,是港城陈家的少爷。

他对她失望了。

陈熙沉默良久,忽然笑了,声音很轻,除了两人之外,恐怕没有第三人听到,“你的回答到底是什么,温月。”

她下意识去牵陈熙的手,他却骤然抽离,要往外走。

第四轮海龟汤结束,李抒偷偷关上了灯,沈悦可说完汤底的一刻,大厅的灯全部灭掉,大厅一片昏暗。

“卧槽!”

“怎么回事?”

不知道谁叫了一声,沈悦可嚎了一嗓子,大声嚷嚷:“怎么回事?”

“闹鬼啊?”

“停电了?”

李抒一愣,按了一下灯的总控开关。

“真的停电了。”

温月心头一怔,忽然想到客舱部的人说发电机故障。

几乎整个正厅都被无边的黑暗吞噬,看不清对方的脸。

所有人慌乱的瞬间,她鼓起勇气,摸索着走向刚才的位置,惊惶失措地碰到那人,吻住他的一瞬间,心跳如擂鼓。

“陈熙。”她忍不住轻声喊他,“这就是我的回答。”

她几乎是撞在他的嘴唇上的,没有甜蜜和羞涩,嘴里甚至有一点腥锈味道,她低头,蓄满眼眶的泪终于承受不住,滴落在手背。

“我就努力这一次了。”

能感觉到他的抗拒,可她却执意地抓住他的右臂,用尽毕生的勇气,吻了他一次。

她哭得用力,泪水淌在他的衬衫前襟,担心着一会儿灯亮,原本想快点起身,却被他轻轻按在怀中,带着压迫感的吻和他的气息就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不像他平时那样克制,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亲吻,他轻轻搂住她的腰肢,摩挲到她的纤瘦脊背,她走神的一瞬,就被他撬开了牙关,清冽的气息与浓重的欲念灌了进来。

温月抬头,只能看到光影下他模糊的一个轮廓。

就这样陷入了眩晕的夜晚。

不知道是谁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细长的光柱扫了一下四周,吓得她挣脱他的怀抱,跌坐在地上。

第一个注意到她摔在地上的是李抒。

“温温,你还好吗?”

灯柱扫在她的脸上,苍白惶然。

陈熙坐在另外一边,看她跌倒,连忙走过来把她扶了起来。

刚才和她接吻的男人不着痕迹地偏过了头,相似的身形和眉眼,同色系的西装外套。

男人一脸淡然地看向她,衣服穿得一丝不苟,除了衬衫的领口有一点松散之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的坦然,琥珀色的眸子却跳动着莫名的情绪,薄唇上隐约可以看到亮晶晶的水痕。

是她涂的唇彩。

她宁愿相信这是场荒唐梦境。

她,吻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