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第二块磨刀石
同样拥有丹境实力,强者们犹可御宝飞行;相较之下魔狼初成,尚未炼有称手的兵器,在空中只能靠梯云步改换方位。
一个随心飞遁,快。
一个相对笨拙,看似不甚便利。
如此悬殊的身法,按说高下立判,能蹭到万丈青等人一爿衣角都极为不易,遑论与之交手。
至于追打强者的情形,更无异于痴人说梦。
——偏偏“宠渡”做到了!
远比以前敏锐的兽性直觉。
洞察并抢占先机的斗战本能。
铜墙铁壁般的皮甲。
取用不尽的蛮劲。
每一次蹬腿儿都风云激荡,每一回出拳都力蕴千钧,“宠渡”踏着梯云步,在十余道宝光间反复横跳,纵跃,倏忽东西,时而南北,快似一道绀黑色的闪电。
无迹可循。
亦无章法可依。
狼影出现的时机与位置完全随机,令人无从捉摸。
如果之前还能勉强应付,那在“宠渡”破茧新生的当下,诸强者愈发束手无策,进而难以招架,只剩下被追着暴捶的份儿了。
其结果便是:
要么刚起飞就被踹下法宝;
要么被截在半路;
要么预感到危机却来不及反应;
……
更有甚者,索性收了宝贝躺平在地,佯装伤重晕厥,以期迷惑“宠渡”。
局面一边倒。
场外看客莫不哑然。
好家伙!
那不会飞的一直在天上就没下来过!
会飞的反倒一个个全趴地上了?
“干得漂亮。”
“这便是妖化级战力么?”
“恐怖如斯。”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老魔清醒的时候同境之内鲜有敌手;我不知道他妖化之后竟也这样无敌……”
“我是很听话的,大人们的话句句听。”
“即此所谓遇强则强嘛?”
“咦,长老们这是……要出来了?”
“事前就让认真些,却个个怕露底细,净想着捡便宜。”万丈青恨铁不成钢地恼道,“现在好了!这魔怪实力已非寻常丹境可比,就算咱们绝招齐出恐怕也难将其一击灭杀。”
“此法有待商榷。”有人接过话头,“妖化无极非是儿戏,若无一击必杀之把握,切莫轻易动手;否则必令其愈发可怖,说不得将你我折进去。”
“只能交由宗主来区处了。”
“那还留在这里作甚?莫如出去罢。”
“任其在此自生自灭也挺好。”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风紧扯——”
话音戛然。反是一道光柱冲天而起。原是“宠渡”落地追击,首当其冲的强者忙不迭开启传送阵,“我先行一步。”说着已出画而去。
其余强者争相效法,纷纷传送离场。“宠渡”虽强,却还不至于能破开空间壁垒,面对四下里接连亮起的传送阵光无可奈何,唯有望着万丈青等人不断嘶吼。
那吼声中有不甘,有狂怒,有对手下败将的嗤笑;似也因此,带着些许“高处不胜寒”的落寞吧!
然而更多的,则是对世间生灵一股天然的憎恶与敌视。
这种对立与生俱来。
它深深烙刻在“宠渡”的骨子里。
一如对血肉的本能渴望。
难怪场外看客乍听吼声,无不如坠冰窟;眼见留守强者紧挨着狼狈出局,终于对此前大人们关乎妖化的诸多介绍有了较为直观的感受。
其中最为深切的一点,莫过于——
妖化无极!
顾名思义,妖化战力没有极限。
准确些来说,有下限没上限。
即妖化后的实力最低与妖化前差不多;最高则上不封顶,完全取决于对战者的境界。但凡没有一击而毙,反会激发妖化潜能,使其越战越猛,不消多久便会抹平彼此间的修为差距。
故此才有了关于妖化的那句戏言:实力不详,遇强则强!
好死不死宠渡妖化前便已位列同境巅峰,而妖化之后,且不言身法、体魄、气力及灵压诸般上了不止一层楼,单肉身的强度就不是等闲之辈所能应付的;更别说还有某些未被迫出来的天赋手段了。
——谁敢保证“宠渡”战力就仅止于此了?
惹不起!
根本惹不起!
毫无道理可言!
所以当光幕画面里,某道孤高玉影意外地自天而降时,神照广场上一片哗然。
“这不"小白鲢"么?”
“那些个婆娘怎么跟疯了似的?”
“昨日他独闯毒圈,想来有两把刷子。”
“长老联手都要暂避锋芒,他一人儿能掀起啥浪来?同样没奈何。”
“嘿嘿。总有些不怕死的。”
“但愿能撑久些,也能多点热闹。”
“我赌这厮在老魔手下走不过三招。”
“宠渡”也有所感,侧首一瞥,眼角余光里,连续螓首高昂,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浅笑,与这边遥相对望,饶有兴味的模样。
——满目皆淡漠。
猩红的狼眼则是眯了眯。
“咝!这眼神!”
“似是察觉到了危险?”
“小白鲢这么棘手的嘛?”
“不对。爷爷我忽然想起一事儿……”
随着周围人的追问,消息不胫而走。道众想是被接二连三的变故迷了眼,直至此刻才回过神来:对呀,之前的先天符爆何其可怖,小白鲢是怎么活下来的?
能否据此以为,这家伙其实远比众人预料的还厉害?
台下热议纷纭。
台上有人面色凝重。
旁人兴许不知,但三大宗主却不乏推断。
上次为了敲定试炼细节,三大宗曾率众造访净妖,路过道秧峰时正赶上不器院血战,一看便知宠渡与连续堪称下一辈中的佼佼者。
此番历经决胜,也算见识了传言中老魔的手段,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至于连续,虽未见其更多出手,但既然敢直撄老魔——还是暴走状态下的!——锋芒,想来底气十足。
尤其桃栢栢。
彼时他横插一脚,却像个皮球一样被拍来踢去;今见双方再次对阵,当即暗想:“观此斗战,必然获益匪浅。”因之格外上心,以致暂时放弃了疗愈。只为避免错过任何精彩细节。
说时迟那时快,“宠渡”暴起发难,快似一道流光,只沿途留下连串飘忽且扭曲的残影。
咬人的狗不叫。
狼,亦然。
所以在“宠渡”手下,没有拐弯抹角的迂回,也无甚虚头巴脑的试探,更不见花里胡哨的技法。
就此一记铁拳!
直截了当。
朴实无华。
一往无前。
然……足矣。
砰!
拳头激撞的瞬间,原本的模糊兽影骤然清晰。
人怪对峙,定格般一动不动。
唯有:
那气儿訇然爆散。
那浪腾地漫卷。
那声儿响似炸雷。
那地儿应声中裂。
气浪划破土面,深入地下,随即往上、往左、往右震荡开去。
沙土与败叶齐飞。
灌丛与树木倒伏。
甚而大大小小的石块也稳不住,随风摇晃乃至翻滚。
与此同时,场外多少看客下意识屏息后仰,仿佛那狂暴的气浪随时可能破幕而出,生怕一着不慎殃及自身。
“我你姥姥!好快的身法!”
“谁看清了的?”
“小白鲢居然接住了?”
“有点东西啊。”
值此局外私语之际,画幕上的“宠渡”与连续各不相让,再次抡臂对轰。
大抵拳速太快,两边加起来明明不过四条胳膊,但映入眼帘的却有无数臂影,好似两只八爪鱼绞缠在一块儿,直教人眼花缭乱。
拳面、拐肘、脚跟、小腿儿……各部位不断碰撞,激起的涟漪每每如夏花一样绚烂绽放,一圈接一圈,里三层套着外三层,将一人一怪裹在当中。
这与当初不器院之战何其相似!
熟悉的味道。
熟悉的光景。
净妖弟子对此自然见怪不怪,但在场的猎妖客几时见过这阵仗?个个瞪大了双眼面面相觑,头皮止不住阵阵发麻。
不绝于耳的砰砰声中,想是连续抓住了破绽,将“宠渡”腰上来一下,扫飞在地。
众人来不及缓口气,却见弥漫的自烟尘里猛地蹿出一团蓬勃妖焱。
其遁速明显又快了三分,弹指间欺上近前。连续不防这一下,硬生生吃了一拳,倒飞而起,在毒圈上撞出一片裂纹来;却是无恙,掸去灰尘,伸了伸腰肢,仰天大笑,道:“痛哉!——哈哈哈!——快哉!
“筋骨总算活动开了。可叹入道近二十载,同侪之中从未有人能迫我倾尽全力。
“尔乃头一个!
“今日诛你,方不负这一遭历练之履。”
“哼!师尊昔年对你不吝溢美之言,正好教本座看看你到底还藏有多少能耐。”落云子手托下巴,五指遮映下的嘴角微微翘起,“奈何你再有手段,终不过是本座特备的第二块磨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