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离魂

他见周清破题迅速,还以为言之无物。没想到人家

尤其考虑到江州的科举水平着实不高,能在童生里见到这样一篇八股文章,分外难得。

陆涯捧着卷子看了又看,心中生出惜才之意,又问周清一些经义的内容,发现周清对经义虽然不熟练,却颇有见地,只是少年人天真,不免有些话太过想当然,但这放在一个童生身上,并非缺点。

即使再苛刻的老学究,对于这样的少年,也顶多说一句年轻气盛罢了。

而且这也说明,周清没有名师教导,因此对经义没有系统的学习和理解,才会偶尔冒出几句奇谈怪论。

如此更说明对方是个可造之材。

何况十几岁的少年,曲解经义太正常了。

莫说十几岁,便是七老八十曲解经义的也大有人在。

经义的解释对不对,看的还是身份、地位、名声。

但是短时间的接触,还不足以让陆涯当场收徒,而且他收徒,也不能用收徒的名义。

不过要是能说动周清去喝酒,倒不是不行。

周清一低头朝

哪个年轻人经得住这样的考验?

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姿势并不讲究,随意舒服就好。

一本书出现在“周清”的眼前。

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有轻微的阻力,周清本能地冲破了阻隔。

他现在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自然不会浪费力气。

打坐可以静心定神。

“出类拔萃!”

“王兄,很抱歉,小可不能去。”

这是一件很令人震惊的事。

身体生出燥热。

周清敷衍一下,其他人随即散去。

听着咯吱咯吱的床板声、喘息声、呻吟声……

“是谁?”

乃是一碗鸡汤,鸡肉还不少。

“离魂?”

他借着透过窗户的月光,打开食盒。

如此一来,包括参加道试的费,二百二十文钱竟然没撑过几日。

王海一想着光明正大喝酒,还能理直气壮回去,心里想想挺美的。

见得家里来了不速之客。

而且古人娱乐活动极少,基本是夜晚关灯就上床开始造人,左邻右舍的隔音也不好。

周清刚准备生火做饭。

喝了一大碗水,身上的颤栗,才慢慢止住。

可是刚刚灵魂出窍,同时“看到”脑海里莫名其妙多出一本书,依旧将周清的世界观进一步粉碎。

朋友是秀才之间的称呼。

虽然刚刚一遭经历,让他大病一场,可到底是个男子。情急之下,一下子闪开。

他又不傻,瞧得出周清很有才学,才得了姑父重视。姑父大概是想收人家做弟子,才让他考察对方人品才学。

刚刚的经历,让周清心中产生了别样的想法。

不过王海很自信,他和周清马上都是秀才了,提前用“朋友”的称呼没啥问题。

本来考完就去喝酒的计划只能泡汤。

如今心里一放松,自然开始关注周边的事。

哪怕周清看过许多大作,久经考验,可少年人的身体,血气方刚,稍一撩拨,便有反应。

这次回家,还能理直气壮让母亲给他报销这次酒的开销。

没想到那女子二话不说走进屋,将食盒放下,往周清怀里钻去。

如果守得住,那当真是正人君子。若是守不住,他也不跟姑父说,只跟周清挑明,往后大家是同道中人,关系更铁。若是周清往后真能中个举人进士,王海也能沾沾光。

至于周清,更不用说了。都在姑父那里留下深刻的印象,还能考不中秀才?

科举虽然制度严谨,可是在道试这一步,提学作为主考官的自由裁量权很大。

但周清还是严词拒绝。

当然,陆涯为人清正,不可能“徇私舞弊”,所以王海要是写不出八股文,绝不会被录取!

这世界上还有比勾栏更能考验人品才学的地方?

考验,须得考验。

周清已经多日不知肉味了。

这时明月在天,月光皎洁,如流水般注入窗户纸烂得七七八八的窗户。周清披着薄被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未来,总是睡不着。

周清双手颤抖不已,浑身早已被汗水打湿,他去取桌子上的碗。手颤颤巍巍,好不容易才从茶壶里倒出一碗凉开水,还洒了不少出来。

“应该是灵魂出窍的缘故。”

“梦魇?”

他那点小算盘,哪里能瞒得过啊。

在默诵这篇儒家经典之作时,周清心里杂乱的念头开始平息,思绪也不再飘忽不定。

“王海?”周清不知道王海这是搞什么把戏,收买人心吗?不过既然是一番好意,他也不好推辞。

他这具身体正值发育期,原本每日的消耗都不少。

女子直接扑倒在地上。

哪有拿去勾栏来考验年轻人的?

周清哪里能让她得逞。

“朋友,这有什么不能去的?这可是风雅之事。你我刚出考场,自当大醉一场,不醉不休!”

“我是王公子的丫鬟,王公子让我送一碗汤给公子暖暖身子。”

即使已经经历了穿越这遭大事。

至于不找父亲。

“王兄想请我去勾栏吃酒听曲?”周清饶是两世为人,也没见过这样离谱的考察人的方式。

书上浮现了“养生主”三个大字。

可是周清居然一点情绪都没有滋生,内心里一派寂寞无表,昏渺徐然。

他的灵魂是被那本唤作《养生主》的书摄回身体。

只是……

王海自是不敢辜负姑父的嘱托。

他前些日子,刚穿越过来,一开始是理清脉络,然后是专心科考,浑然忘我,自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若是秀才对童生,则以小友相称。

原本他的目标是读书科举,走上一条光明的正路。

陆涯不由拿王海和周清的对比,怎么看都觉得周清才该是他陆某人的晚辈才对。

他要是考不上秀才,这是对姑父的辜负!

只是姑父让他考察周清的人品才学,王海也不能无功而返。他心生一计,拱手道:“既然周朋友要守孝,王某便不打扰了,再会。”

周清正打算接食盒,说些感谢的话。

豁然间。

然后周清被自己身体脑袋的光亮吸引。

“应该是拿美色来考验我。”

他想着废物也有废物的价值,王海平日里交了不少狐朋狗友,极为擅长交际。他让吏员找来周清家的地址,对王海道:“你去和周清认识认识,看看他私下人品才学如何。”

即使没有镜子,他也肯定自己的脸色必定苍白无比,很是不好看。

这理由简直无懈可击,让他三寸不烂之舌都无用武之地。

女子正准备嚎嚎大哭,对上周清在透进窗户的月光里的锐利眼神,一下子被震住。周清见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女子手抓住,轰了出去,然后紧紧关上房门。

“王兄慢走。”

自是一阵狼吞虎咽,肉汤下肚,此前那种虚弱感一扫而空,感觉身体里有一股极微弱的热气冲向头顶,转瞬消失不见。

周清送王海到巷子口。

先前王海请他去吃酒,周清自然是有些心动的,如此可以大吃特吃一顿。只是心动归心动,他如今在孝期,进入了烟场所,那可是百口莫辩。

女子骂骂咧咧远去,周围邻居也有人开了门过来询问。

他当然记得这家伙叫提学官陆涯姑父的事,周清于是大致猜到对方的来意。

陆涯心中再次给周清以极高的评价。

等到王海交卷时,看了看对方那狗爬一样的字。

可是经过和后面几个考生的谈话,周清的形象在他心中愈发深刻起来。

这时他才有闲暇,想到那女子是王海叫来的,肯定不是什么丫鬟。

他不由地想到脑子里的那本书,只是一时间琢磨不透,于是暂时放下。

正在这时,周清听到有人敲门。

周清仍是心有余悸。

周清心里默诵《大学》: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姑娘,请自重。”

王海离开后,找了平日里相熟的妓女先喝酒。他打算等喝完酒后,再让妓女去周清家投宿,看周清能不能守得住童子身。

陆涯问完了话,先让周清离开。

鼻梁还顺势磕到了一下床沿,一下子酸楚涌上心头,眼泪鼻涕直流。

同时周清的身体出现极不舒适的反应,如同大病了一场似的。

而且这趟酒喝得理直气壮,回去后有姑父背书。

周清起来,盘膝打坐。

听得动静。

渐渐地,来到一个临界点。

光吃粥,加一些菜市买回的青菜叶子,根本不顶饿。

周清指了指父母的灵位,叹了口气:“王兄,还请见谅,小可正在守孝期间。”

周清恍恍惚惚间,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轻,似乎有一种力量牵引着向上,仿佛不停在上升。

周清强忍着饿意,躺在床上,没有再默诵科考的内容。

周清打开房门一看,乃是一个涂脂抹粉的女子,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接着又问了后面交卷的几个考生,先前和周清聊天,虽然惊叹,但还不至于让陆涯有无比强烈收对方为徒的冲动。

周清用过晚饭,瞧着又开始见底的米缸,摇头叹了口气。这几日,他每每读书之后,虽然神清气爽,但每次读完书,都消耗很大,需要吃许多粮食才能补充回来。

王海不由石化。

何况半大小子,饿死老子。

周清猜出王海的用意。

不过送来的鸡肉汤倒是解了周清燃眉之急,否则刚才那情况,他指不定明天会大病一场。

以他目前的处境,真要是生了大病,无人照顾,怕是……

周清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