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粒种子

在边境线上,巫族国也派有士卒驻守,可一些胆大的端正王朝人,还是会成群结队地偷偷越过边境线,溜进巫族国,抓些巫族国普通人,扫荡一座村寨的财富,然后悄悄地逃回国。

他们这样做,是将抢劫当成敛财手段,巫族国村寨的财富不说,那些被抓的巫族国人也是财富,都会打上烙印,成为奴隶,做为交易进行买卖。

因为端正王朝是个允许奴隶买卖的国家,家里养几个奴隶,是这个国家的传统。

有人被抓,自然有人逃跑。

据从端正王朝逃回来的人说,抓去的男人会送去开矿、开荒、种地,做些强体力劳动;女人则是给人做女仆,或者集中在工场做工,为端正王朝创造财富。

而这些只是表象,真正的事实让人觉得有些荒唐。

那些被抓的人,只要男的健壮,女的靓丽,有一部分会送到秘密的地方,大多数是被修罗人留在庄园,目的是帮端正王朝繁殖人口,这也是端正王朝人口快速增长的原因。

只不过被抓的人,有个身份不会改变,那就是奴隶。

他们的生命没有保障,修罗人可以随意杀戮奴隶,就算阿修罗人狂性大发,进行兽化时,也可以随意撕裂奴隶,让他们成为一堆白骨,而不受任何惩罚。

端正王朝虽然对外都叫修罗族人,可修罗人与阿修罗人外表与性格还是有区别的。

修罗人个个外貌英俊潇洒,有着极高智慧,在待人接物上讲究风度,跟大陆上其他国家没有区别。而阿修罗人却是未开化的野蛮人,长相狰狞丑陋,蠢笨,还好勇斗狠,常常会狂性大发。

阿修罗人只要一发狂,智慧等级降低,如同没有开智的山兽,会攻击人,并且食人肉,所以大陆上将这一现象,称之为兽化。

只不过阿修罗人虽然蠢笨,相貌丑陋,却是不错的战士,对修罗人忠诚,这似乎是种信仰,已经深入他们的骨子里。

所以,阿修罗人是修罗人永远的属下,整个端正王朝是修罗人的天下。

修罗人长相俊美,喜欢享受却不懂生产,阿修罗人只会战斗与破坏。所以端正王朝虽然占地面积不小,可整个国家三分之一是沙漠,而且这几年人口急剧膨胀,各类资源都很贫瘠。

没有资源,加上不会生产,不进行掠夺就无法生存,他们内部也是争斗不断,掠夺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是天经地义的事。从更深方面来说,扩展疆土,抢占资源,是端正王朝国策,这样才能保证国内平衡。

麻林龙一直认为,这是端正王朝人要掠夺的原因。

最早,他也是将端正王朝掠夺的事,当成故事来听。只不过是个恐怖的故事,像大人吓唬小孩,高喊着狼来了的故事一样。

当时的感觉,跟蒙绕赤龙现在的感觉一样,有些不相信这是真的,端正王朝人为什么要掠夺别人财富,抓别国的人来做事?

直到一天凌晨,一群高大壮硕、粗鲁野蛮的阿修罗人,在十几个英俊的修罗人带领下,携带着各种武器,杀气腾腾地冲进还在熟睡的村庄,对他那些没有防备的族人下手。

他才明白,这一切是真的,端正王朝人不但会抢夺巫族人,还会杀巫族人。他们所有的财富,在端正王朝人眼里,就是自己口袋里的钱币。

麻林龙是被一群山兽奔跑的蹄声惊醒的,他跳下床,冲出门时,就见到一个混乱的村庄,燃烧的村庄。

火焰从一些屋顶上升腾起来,蔓延成一片大火,慢慢地照亮整个夜空。

他看见一些穿着盔甲的人,坐在高大的山兽身上,追逐着自己族人。而族人们在四散奔逃,也有男人握着兵器,怒吼着冲向那些穿盔甲的人。

在一片火光中,那些狰狞的阿修罗人挥舞兵器,迎向冲来的男人,只见刀光闪过,鲜血飞溅,族人的头颅飞上了天空。

这场景引得族人更加愤怒,或者恐惧的叫声。那些狰狞高大的阿修罗人,却发出开心的笑声,杀戮对他们而言,竟然是种快乐。

更多的阿修罗人,跳下坐骑,冲进混乱的人群,抓捕那些无力反抗的人,掠夺村里所有的财富。

十几个俊美的修罗人,坐在骑兽上,堵住村庄的出口,不让族人冲出去,只要有人冲过去,他们会从坐骑上进行攻击,击倒或者杀死冲来的人。

这时候,麻林龙才觉得关于修罗人的故事是真的,不只是说说,引人哈哈一笑的笑话。

那些修罗人与阿修罗人对他来说,就是群魔鬼。

那天凌晨,端正王朝人不只是改变了麻林龙的生活,也改变了一个村庄的历史。

村庄虽然很小,只有五百多人,可这座村庄是麻林龙的全部。

在巫族国大多村寨是一个家族的居住地,只有镇子才是多种姓氏的混居地。所以村庄是麻林龙的家,他所有的亲人都在这里,所有的情感也在这里。

只是一夜之间,这座村庄没有了。

他记得村庄洗劫后的惨象,整个村庄空无一人,似乎一瞬间破败萧条起来,鲜活了千年的村庄,完全变成一片废墟。整个村庄只有一地的尸体与飞溅的鲜血,一些残破的房屋,还在房梁上静静地燃烧。

最强烈的感觉是安静,一种不同于安宁的静,而是一种死寂的静,感受不到一点生命力。

山风卷起浓重刺鼻的血腥气,弥漫整个村庄,刺激麻林龙所有的感觉。这种感觉使他麻木,也使他感受到一丝丝杀意,因为他心里有了痛。

他不相信熟悉的亲人都不见了,只留下他一个人活在这座孤独的村庄。

那些天,他无声地流泪,流干所有的泪水,剩下的只有仇恨,这种情绪如同山野间的火焰,在心里猛烈地燃烧。他无法,也不想熄灭这种仇恨的火熖,只是由着它在心里越烧越旺,烧成无尽的杀意,直冲云宵。

麻林龙逃过阿修罗人的抓捕与杀戮,完全是个意外。

当他被村庄的喧闹声吵醒后,阿爸要他们跟着阿妈一起逃,而阿爸自己却冲向阿修罗人,挥舞起一根铁棍,一棍砸碎一个咧着嘴大笑的阿修罗人脑袋。

麻林龙在阿修罗人的惨叫声中,牵住了阿弟的手,跟在阿妈身后,朝村外奔去。

在绕过一个墙角时,他回头看了一眼,也是最后一次看见阿爸。就见阿爸被一个一丈多高的阿修罗人击飞出去,阿爸的嘴里喷出了血,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应该说麻林龙的阿妈选择是正确的,当她见村口被修罗人堵住后,带着孩子们朝村庄的后山逃去,那是片茂密山林,只要逃进去就有活下来的机会。

只可惜他们忘了,端正王朝人是坐着骑兽来的,两条腿的人跑不过四条腿的骑兽,所以一个个又被抓回来,或者被阿修罗人杀死在山林里。

只有麻林龙是幸运的,跟在阿妈身后,牵着阿弟奔逃时,一名骑着山兽的阿修罗人冲来,一把抓住他的阿弟,并且拎了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抢夺自己的阿弟,快速奔跑的骑兽,就撞在他的身上。他只觉得整个人腾空而起,然后失去了平衡,往下方坠落。当脑袋受到强烈撞击后,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那是个被草丛隐藏的深坑,草丛遮挡住了阿修罗人视线,再加上他晕过去后,没有发出任何声息,那阿修罗人也没心思寻找,因为还有很多的猎物在奔逃,所以他躲过了阿修罗人的抓捕。

那年他刚刚十四岁,跟蒙绕赤龙现在年纪差不多。

当他在黑暗中醒来,挣扎着从坑中爬出来时,只看见一道阳光从天空泻下,照亮已经阴冷的村庄,空气中没有了往日的清新,只有浓烈刺鼻的血腥气。

他根本不在意这些,只想看他的族人如何,村庄如何,因为那是他的全部。

可村庄空了,阿修罗人临走时,点燃了所有房屋,一片火光映亮整个山林,还有阵阵浓烟飞上天空。他们不只是抢光了这座村庄,还要烧光这里的记忆。

麻林龙看见村庄里,有很多倒在血泊之中的族人,那是他们村强悍的勇士,因为反抗端正王朝人掠夺,被杀戮,他阿爸就是其中之一。

他又看向远处,阿修罗人挥舞着刀枪,骑着各种骑兽,兴高采烈地朝边境线跑去。

族人如同牲口一样,拖在骑兽后面。有的族人被拖倒在地,发出惨烈的叫声,可阿修罗人不管不顾,只是得意的狂笑,继续往前奔驰。

看着这一切,他无能为力,因为年幼,没有抗衡端正王朝人的能力。而他已是这座村庄最后的一个生命,如果他死了,这座村庄真的消失了。

在后山的山坡上,四周是被火烤得枯黄的草地,麻林龙深深地跪倒在地,村庄腾起的火光与浓烟,还有远处族人痛苦的喊叫声,使他紧闭双眼,捂住自己的耳朵。

可捂不住自己的心,那种彻骨疼痛使他又一次晕过去。

一粒种子在这时候,悄悄地种进了他的心里,并且生根发芽,他要为族人报仇。

而报仇的前提是必须强大起来,这是解决仇恨的唯一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