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家大院所在的煜中城，位于妖国的最南端，再往南走就是大郑的地界了。妖国自然是北方的，但煜中城已经带上了些许南方的特点，比如，相比妖国大多数地方，这里的雨水更多，天气也更容易凉。

立秋以后，雨就没有停过。

一场秋雨一场寒，此言不虚。雨是细细绵绵不绝的，整个煜中城都浸透在一片白茫茫中，于是寒意就一点一滴地透了进来。李清明自然是更喜欢刚刚过去的夏天的……原因嘛，是可以少穿一点衣服，以及院子里的女性们也可以少穿一点衣服。

如今，要加衣服了。

走过街巷转角，就看到了辛家大院。李清明没有打伞，任由细细密密的雨将衣服打湿。此时他的手中提着一串葡萄，不急不慢地走着。

这个葡萄他只吃了一颗，因为太酸了。

身后的小卡看上去十分精神，一袭黑衣，又是黑色的耳朵和黑色的尾巴，看看去……蛮酷的。关于为什么要把尾巴露在外面这件事，小卡解释道：“大多数妖族，幼儿时期学走路的时候，都要靠着尾巴来保持平衡……后来就习惯了，放在里面……有点别扭，而且屁股上鼓着，也不太好看。”

有了小卡这样一个侍卫，很多以前难以启齿的、又确实很想知道的事情，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问他了。

对于小卡这个侍卫，李清明是十分满意的。自从跟了他，小卡便直接搬进了辛家大院。他们住的小楼，腾了一间房给小卡住。

小卡的生活十分规律，每日天还没亮，就会跑去练功，到了饭点时，规规矩矩地在外面侯着李清明。接下来的一整天，他便听李清明的吩咐做事。因为李清明大多数时候无事可做，所以小卡也只好无事可做。大多数时候，小卡做的事情只有一样，那就是跟着李清明。

小卡的身世清白，是不必怀疑的，辛小溪也很放心。

不过前一段时间开始，事情发生了一些变化。

比武论道大会过去没多久，辛小溪就带着李清明出去了。那次是他的首次出门，朵朵和小卡都跟着，一路上最兴奋的莫过于朵朵，反而李清明表现得十分淡然，甚至有一点点……失望。

因为嘛，煜中城只满足了他对古代城市的想象，却没有满足他对一座“妖”城的想象。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脚踩得光滑锃亮的石板路，以及慢悠悠的节奏……除了满大街都是兽耳、毛茸茸又轻轻摆动的尾巴，他或许都会忘了这个世界的属性……分明是个玄幻的世界。至此，他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是悠闲的古代啊。

其实，也挺好的。

不过，第一次出门却不是单纯的四处逛街……而是被辛小溪拉去看病了。

李清明身体里留了一点她的元力，闹得她耿耿于怀。他们拜访的是南方行省……甚至整个妖国都很出名的神医，猪族的。那位神医替李清明检查了身体，哼哼几声，说了结果，却让所有人都大感迷惑。

“身体里……哪里有元力？”

李清明是确信身体里是有一股不断循环的热流存在的。而且随着每次循环，他的身体似乎更好了……尽管细微，这种变化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那么神医的话是什么意思？

辛小溪也确信自己的的确确有一丝元力落在了李清明的身体里。就算自己的夫君没有如他所说那般元力自我循环生长，也不该消失……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神医没好气道：“不要消遣我。这个人类的身体，没什么毛病。”

辛小溪还想再说什么，李清明拉住她，说：“神医说没问题就没问题吧……”

“可是……”

“如果有问题，我会告诉你的。”

“那……那行吧。”辛小溪犹豫了一番，还是答应了。也只有如此了。她又叮嘱两句：“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嗯。”

关于自己身体的变化，李清明一时半会儿还弄不明白，但目前来说，是向好发展的。反而，要是一定要弄懂什么，万一检查出一些其他的东西，可能给自己带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李清明只想悠闲地生活。

那一次出了辛家大院以后，辛小溪又和李清明一起出了两次。再后来就允了他独自外出。

不过，李清明外出频率并不高。每一次出去，朵朵都要跟着，又有小卡跟随，显得太过高调。而在煜中城中，一个人类本来就十分扎眼，又这般外出，吸引太多目光，其中还有些不怀好意的，李清明自然有些别扭。但变故发生在最近，他不得不每日出去一趟了。

关于他工作的事。

立秋了，李清明也正式成为了起文书局的供稿人。这几日他就是在忙着去书局办一些手续……

此时，李清明和小卡主仆二人站在门口。

“小卡，你喜欢吃葡萄吗？”

“不怎么喜欢。”

“哦……我还以为狐狸都会喜欢呢。”

小卡没有说话。李清明没有问他，他一般不会主动开口。

这个酸葡萄……不好处理啊。

回到小楼，朵朵欢快地跑了过来。此时她穿着一件绿色的底衫，外面还有一件薄薄的小棉袄，尾巴照例在后面飘着，显得十分可爱。

“姑爷，你回来啦！”

“嗯，这个给你。”

李清明递过去那串葡萄，三人一边齐向小楼走去。

朵朵接过，疑惑地问：“姑爷怎么突然买这个？”

“哦……以前听过一个故事，讲得是从前有一只狐狸，看见葡萄架上挂着一串串晶莹剔透的葡萄，狐狸试着吃葡萄藤上的葡萄。但是它们太高了，狐狸够不到。所以狐狸说葡萄可能是酸的。”

“咦？”

李清明忽然停下脚步。拍了拍朵朵的脑袋，还趁机摸了摸她的耳朵，然后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道理？那就是可见狐狸是最爱吃葡萄的动物了。”

“哦……是这个道理吗？”

“嗯。我猜想，狐妖虽然不是狐狸，但毕竟有一点联系的，就买了点葡萄，我想朵朵会喜欢吃的。”

“好吧……谢谢姑爷！”

“嗯……你去哪里？”

“我要把葡萄给小姐，再给小姐讲讲那个故事……”

“咳咳，这个不用了吧……”

朵朵已经跑了进去。

烟雨中的小楼，一路小跑的少女，在眼前变成一副水墨画。

李清明不由得撑起一丝微笑。

多好啊。

随后，隐约听到小楼里女孩子的声音……

“好酸啊……”

“姑爷说，狐狸最爱吃葡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