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又是你们
藏在白云之后的红日渐渐露出脸来,越渐灿烂的阳光照耀着天地,也笼罩了山崖外凸起的石头上的一个年轻男子。
丁眼皮微动,睁开眼,又受不了强光、连忙眯着
他还没适应光亮,倒先迷糊起来了。
我是谁?我在哪?丁手撑着身体站起来,握了握拳头,感觉身体有点虚弱,拳头也不甚有力。
他打量着自己,一身多色旧布拼凑缝制的衣裤,光着脚,脚底板的厚茧都成鞋垫了似得,踩在尖石头上也不觉得疼。
他摸遍全身,只有半张啃过的面饼。
他吃着面饼,脑子里慢慢记起越来越多的事情
他叫丁,而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的名字不提也罢。
他跟这具身体的少年恰巧都是弃婴,都是在山上跟着师父长大。
前些天这少年的师父去世了,妥善了后事少年就决定下山看看外面的世界,少年的师父说过,凭他的本事,于大千世界之中必有一席之地!
对此这少年曾经问过师父:“天底下所有的事物都有一席之地,他的一席之地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然而,少年的师父却只是笑而不语。
丁怀疑这少年的师父根本就是胡掐、故作高深,因为这少年的师父总一副能预知未来的高深莫测之态,结果却连自己何时去世就没算着。
少年的师父临终之前去蹲一了回,蹲就蹲吧,还不去茅房非得蹲野外,结果人凉在了一滩秽物之上
不想这个了!丁缓了缓神,继续啃面饼,这具身体的少年替师父收拾后事的记忆实在影响胃口。
丁回想起昨晚跳下来的时候,不料石头上竟然有油!
山崖外的凸石上、竟然有油!
于是丁滑了一跤,脑袋磕石头上撞晕了
至今丁也想不通,这荒僻山林里的山崖外的凸石上为什么会有油!
“这少年的师父老说他练头撞树的本事没用,还真是禁不起撞!”丁吃完面饼,肚子里有了点东西,觉得力气也恢复了一截,徒手抓掉了块石头,用力一握,碎石纷落。
丁看着碎石落下的崖底,庆幸的嘀咕了句:“可惜了一大包老虎肉干。”
丁脚下的石头离着崖上有二十多丈高,但见他踩着凸石上刚刚徒手抓出来的缺口借力,一跃而起,再踩着上方的凸石借力再一跃,又一跃,接连四次就上去了。
丁踏足实地,感觉腹中仍然饥饿,寻思着包袱掉山崖下了,他还是得回去准备点吃的才能再出发。
丁倒没觉得晦气,只当是好事多磨了。
丁望着连绵山群的一面,眼里满是对外面世界的憧憬,不由张嘴,深呼吸,欲把满怀期待都化作激情澎湃的喊叫
咚!
一块石头从天而降,砸落丁身旁,把他呼之欲出的喊叫吓回了肚子里。
丁疑惑的侧目望去,山崩不至于这点动静。
但若非山崩石裂,山上唯一会扔石头的动物就是猿猴了,然而在记忆里早就被这少年收拾的服服帖帖,绝没胆量干这事。
那只报复心极强的乌鸦扔的?但都和解两年了,它不会突然失信啊这么大的石头它也拿不动!丁百思不得其解。
至于说人,他自动排除了,因为少年的记忆里,这片山群里长大至今,除了他师父,就没见过别的活人。
天上没有乌鸦,丁侧旁的林木上也没有猿猴。
但是林中坡地上却滚下来了一个人!
丁看见那人全无挣扎自救,就那么顺着坡地滚落,腿撞上了树身,滚动之势稍微改变,然后好巧不巧的、脑袋磕在石头上,身体一时抛离起来,凌空翻滚着再摔落低处,在铺满坡地的枯叶上继续翻滚、滑动着落下
摔晕了吧?丁看那人最后停了下来,头脸埋在凹陷处的枯叶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丁凑过去,蹲下,把那人推的翻转身,又推了推那人的胸口,边自奇怪的心想:塞什么了这么鼓!外头的人真奇怪,被老虎袭击的那几个也好像在胸口塞了许多东西。怎么塞的东西还这么软?
那人一动不动。
丁抵着那人胸口推动着喊叫:“喂?喂醒醒,还活着么?喂”
那人还是没有动静。
丁看见有血从那人肚子上流出来,扯起那人脏兮兮的衣服,发现是剑伤,伤口又长又深,他看着那人手里仍然紧紧握着的剑上有血,不禁叹气说:“被自己的剑割伤,你也够冤了。嗯?这把剑原来是你们啊!”
丁前几天从异化虎口下救助脱困的人拿的就是这种制式的剑,他连忙探了探脉搏,发现已经死了,打量着这人鼻青脸肿的模样,也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就觉得这人原本光鲜的衣服脏破成这样可惜了。
正这时,山上又有人摔了下来!
这次是个活的。
那人摔下来的途中极力自救,试图抓住什么减缓坠落之势,甚至几度想用剑插地,奈何总是没有合适的角度,一次次都失败了。
但途中那些石头、树木的撞击却都被躲了过去,眼看着那人落下时主动撑地、提前让身体抛甩出去,及时避开了一块凸起的石头,最后在坡下翻滚了一段,很快就顽强的单手撑着重伤的身体,半蹲半跪着直起腰,抬头望着摔落下来的方向。
林中,陆续跳出来一群人,全都拿着弓箭,腰上挂着长刀。
“你们怎么回事?摔跤还一个跟一个?”丁朝摔下来的人走过去,奇怪这群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罕有人迹的群山之中突然来了这么些人,他很高兴,只看背影就知道是那天虎口逃脱的人群中模样特别好看的那位。
这人瘦的很过份,而且头发留的很长,丁不由暗自嘀咕:师父总说我头发收拾的不勤快,没想到外面的人比我还懒,这么长的头发得留多少年啊!
摔下来的人猛然回头,瞄丁的那一眼,杀气腾腾,却又在下一个瞬间消减了猜疑,而后迅速回转,仍然望着那群从山坡上下来的人。
匆匆一瞥,丁只看清那人脸上的血污,还有那双困兽死斗般的眼神。
丁走近了才看见那人腿上有血,上身在不由自主的抖动、似乎在极力忍耐疼痛,不由关心的问了句:“还有哪受伤了?”
那人又瞥了他一眼,看见他的目光在自己胸口,冷冷然道:“你能助我脱困,待我伤好时,即可成全你的心愿,权当报答。”
丁有点疑惑第一,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心愿需要这人帮忙成全;第二,他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有这样的求助。
他疑惑的工夫,那人的语气更急切,催促说:“还愣着做什么?快背我走!等他们下来绝不会留你活口!”
丁望了眼那群人,又惊讶的问那人:“你是被他们打下来的?”
“你才明白!”那人又急声催促说:“快带我走!”
丁却不着急,追问说:“他们干嘛要追杀你?”
那人眼看着下来的一群人加快了步子,前面的几个都已经张弓搭箭,便没有功夫搭理他,自顾坚持着站了起来,举剑面前。
跑在前面的人张弓,正待射击,后面一个额头上有刀疤的男人大笑叫道:“留着活的啊!咱们先尝尝天上仙派玄女的滋味!这辈子恐怕都没有第二次这样的机会咯!不玩够了怎么舍得弄死啊?”
最前面那人诡秘的笑着,稍微调整箭头方向,脱手射击飞箭直往丁射至!
摔落下来的玄女正待挥剑搭救,却见丁随手一摆,已然把那支飞箭打飞上天,那支箭凌空翻旋了片刻,落下,插进了地里。
一旁的玄女眉目微沉,眼里透出几分惊讶之色。
那群追下来的人本来没把穿着一身多色破布拼凑、连外头的乞丐都不如的山野匹夫放在眼里,这时却都动容。
前面几个人松了弦,等到后面带头的疤脸男人上前了,才又分散了呈半圆包围之势,举起了弓。
疤脸的男人知道玄女腿伤不轻,也不怕她能跑,只管打量着丁,见他身形健壮,比一般的户更强壮结实。
然而,也仅此而已,到底还是地界的凡人肌体,并非仙门的仙体,于是就笑着说:“小兄弟既然是地界的人,看你有点本事,今天这仙门的玄女也让你享受滋味,以后跟着我干,何苦呆在沉默岭这种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啊!”
“你别听他们的!今天你如果能助我脱困,我可以让你成为晴天仙派的弟子!”玄女本来就只能指望身边的乡野匹夫能带她脱困,发现他很有些本事,更不敢错过救命稻草。
“师父说外面人心复杂,本来我还担心你是坏人,但是现在我可以确定,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被他们追杀,这群人肯定比你更坏!”丁早就有了判断。
因为这群人二话不说,对着他就是致命的一箭,如此不以为然的滥杀无辜,还有什么可想?
“小兄弟,我们都是地界的人,所以我才跟你啰嗦这些。你别以为她是仙门的玄女就当她是善类,她这话就是欺你不知道外头的事情。活在天上的仙人不会这么容易让我们地界的人上去”
那刀疤脸话没说完,丁就不耐烦的喊话打断说:“你不用说了!我师父说过,坏人的话就像狐狸的装死,一次都不要相信。我不会帮你们,这个人我救定了,你们可以走了。”
刀疤脸愣了愣,然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