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这个…看不出来

果然,听到曲冠文的话,冉文年意动了。

不是因为钱,而是正如曲冠文想的那样,单纯技痒。

他走到《子夜赏兰图》前,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一点一点的观看,琢磨。

王富贵从鉴定到结束,总共用了十分钟。

而冉文年……

哪怕王富贵鉴定时他已在暗中不断揣测,依旧又看了近一个小时。

终于,冉文年抬起头。

曲冠文连忙凑过来:“冉教授,这画……”

看着满脸渴望的曲老板,冉文年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啊?”曲冠文一愣。

他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

毕竟从鉴定角度看,评价一件古玩的真假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正品,要么赝品。

至于真话假话……

那不是朋友间开玩笑才会说的吗?

犹豫片刻,曲冠文小心问:“真话怎么讲?假话又怎么讲?”

冉文年和自己不是朋友,所以他的“真话”“假话”必然另有深意。

果然,冉文年淡淡一笑:“假话的话,它就是件赝品。”

曲冠文先是一呆,接着大喜:“您的意思是,如果说真话,它是用修先生的真迹?”

冉文年摇摇头:“不,说真话的话,它也是赝品。”

曲冠文:“……”

旁边王富贵开口道:“冉教授,你会不会看错了?”

他脸色有些难看。

要知道自己刚才可信誓旦旦的表示,这画就是杨慎做的。

结果对方不仅说是赝品,还来个假货双连。

这是嫌打脸打得不够轻吗?

冉文年神色自信:“我不可能看错!”

“你……”

“冉教授,您说‘真话假话都是赝品’,我不太明白,能详细解释一下吗?”曲冠文终于回过神。

冉文年道:“很简单啊,你要听假话,我直接告诉你它是赝品,本次鉴定结束。

你要听真话,我可以证明它为什么是假的,但会损坏这幅画。

所以你还是自己斟酌吧!”

原来是这样……

曲冠文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要知道他来时可充满了信心,然而……

长时间的犹豫和挣扎,

最后,曲冠文咬咬牙:

“冉教授,我想听真话!”

对文物收藏爱好者来说,收藏被打眼是常事。

很多时候打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根本不知道眼睛是怎么被打的。

如果能得到高手的现场指点,别说损坏一幅画,就算十幅,那也是赚的。

冉文年点点头,对冉星月道:“把我的刀拿来。”

冉星月进入冉文年卧室,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木盒。

冉文年接过,打开。

入眼是各种奇形怪状的金属件,针形、勾形、弯形、L形……

最夸张的一个,简直就是百变小樱魔法棒的同款。

冉文年拿起勾形金属件,小心翼翼的将尖勾插进古画的宣纸层。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他手腕轻动,这幅《子夜赏兰图》竟然硬生生被揭下来一层。

被揭下的那层薄纸上,画的是《子夜赏兰图》。

与画轴相连的宣纸上,依旧是《子夜赏兰图》。

将两幅图并排放在一起,冉文年问王富贵:“现在你还认为这是杨慎的真迹吗?”

“这……”王富贵脸色苍白如雪。

他在古文字画上还是有些造诣的,不然也不敢开“古玩珠宝店”。

也正是如此,当冉文年将《子夜赏兰图》揭开时,他也发现了此画的问题。

冉文年又问曲冠文:“曲老板,你买这幅画花了多少钱?”

曲冠文苦涩一笑:“120万!”

冉文年点点头:“120万虽亏,但并不是特别严重,因为这两幅赝品本身,也有一定的价值。”

他指着那层薄纸:“如果我没猜错,这上面的《子夜赏兰图》应该是造假者将纸放到真迹上临摹出来的。

只是此法虽然可以最大程度的将真迹还原出来,但因为纸张太薄,并不好操作。

所以他又另选一张宣纸直接作画,再用精湛的技巧将薄纸贴到宣纸上。

这样一来,宣纸画便可以为薄纸画添加三分厚重,而薄纸画也能掩盖宣纸画勾勒时的瑕疵。

两者相辅相成,便起到了以假乱真的效果。”

听完冉文年的分析,所有人目瞪口呆。

众人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作假操作。

曲冠文忙问:“冉教授,碰到这种情况,那该如何辨别呢?

实不相瞒,当年买这幅画时,我反复研究,又请了很多鉴定师鉴定,得到的答案全是真品。

不然我也不可能花上百万将其买下。”

他本以为冉文年多少会指点几句,谁知对方摇摇头:“没有很好的办法,你若非要问,我只能说多看、多学、多思考。

我能发现这幅画有问题,并非看出它有夹层。

事实上,一张用来作画的顶级宣纸,本来就是由很多薄纸用特殊方法粘到一起的。

它的问题出在造假者身上。

名家古画之所以珍贵,除了作画者自身精湛的绘画技巧,更重要的是,他能将自己的感情融入到画作中。

比如杨慎的这幅《子夜赏兰图》,名字用的是博南山人。

据考证,博南山人是他流放慎南期间取的。

也就是说,这幅《子夜赏兰图》也作于这段时期。

杨慎虽然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但他造诣最高的并非作画,而是诗词杂剧等文学作品。

他之所以喜欢画画,且尤爱兰花,是为了寄托自己对妻子黄娥的思念。

黄娥与卓文君、薛涛和花蕊夫人并称蜀中四大才女,自身更是花容月貌、倾国倾城。

杨慎与她感情甚笃,可惜被贬谪后,他和黄娥一个在云贵,一个在燕京,整整45年不得相见。

所以每次思念妻子时,杨慎都是极度痛苦的。

也正是这样,他画的兰花,均充满离别、衰败和萧索。

但你再看眼前的《子夜赏兰图》。

上面只有兰花本身的神韵,却无半点对妻子爱人的思恋,和对颠沛流离的无奈。”

听冉文年说完,曲冠文连忙拿起放大镜对着画上的兰花琢磨。

他看了半天,才松了口气般抬起头。

冉文年笑着问:“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谁知曲冠文的表情突然有点尬,他期期艾艾道:“我……这个……看不出来。”

冉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