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霍妄身上穿着价值不菲的衣服,手上带着的腕表看起来也是能卖出天价的表，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久居上位者自然的压迫感。

但老板娘的直觉，还是告诉她在离开小镇后的那些年,这孩子过得并不好。

所以她也没多问当年的事情。

一行人有些沉默的来到镇上最大的墓区，在一处角落位置找到了那个小小的墓。

老板娘率先开口：“当初你父亲打击太大选择逃避,葬礼和下葬都是我亲自操办的。”

那时候她也才二十几岁，没有那家馄饨店，只是普通的在上班，手上没有多少存款,但还是给了发小最完整的葬礼。

只不过墓地选的位置有些偏僻了。

霍妄盯着那个墓，手指不自觉的摩挲了一下。

额发因为早上查档案没空打理而稍微垂下一部分,遮住了一点锋利的眉眼。

老板娘十分贴心的把刚刚在路上买的花放下：“樱子，我带你儿子和你儿子的朋友来看你了。”

她对着墓地碎碎念,好像也习以为常这个曾经最好的朋友不会回应：“虽然你当初看上的男人不怎么样,但是你儿子长得很像你，而且看起来是个大人物了。”

“而且还带着一个很漂亮的朋友一起来看你。”

“两个人都是大帅哥,你生前也喜欢看帅哥，现在儿子长这么帅,在底下一定偷着乐吧。”

她又说了一些朋友之间才会有的调侃,其中还夹杂着家常小事。

老板娘讲完了自己想说的，才看向身后两个人：“别怪我啰嗦,我以前和樱子两个人一凑在一起，就能说上一整天的话，上学时候老师都不让我们当同桌。”

说起了以前的事情，她眼角的细纹因为笑意压得更弯了些。

林郁摇摇头：“我们还想多听一些陶女士生前的事情。”

尽管霍妄没有开口,他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男人在听这些话时,心情也跟着愉悦了几分。

老板娘一拍手：“那扫完墓就来我家吧,刚好有点东西想给你。”

霍妄点了点头说谢谢。

老板娘摆摆手：“哪里需要说谢谢啊。”

她说完就退出了这里，将空间留给他们。

霍妄盯着这个墓，伸出手将刚插上的花给扶正了几分。

就在林郁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手突然被牵起来了。

霍妄垂眸：“这是你儿子的爱人。”

他说得很慢，也极其的认真，莫名像是在宣誓。

林郁的脸红了红。

霍妄笑了一下：“我们也算是见过家长了。”

他将林郁的手牵得更紧了一点，像是害怕他会离开。

林郁只是怔了一下，眼睛就弯了起来：“嗯，阿姨你好，我是你儿子的爱人。”

想了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结过婚的那种。”

霍妄眼底顿时浮现出笑意，手也松了点劲。

显然是都想到了之前两个人扮演黑白无常最后拜了堂的乌龙。

羁绊最后还是将他们的命运牢牢锁住。

风吹过墓碑，上面的花跟着点了点头，像是在赞同。

霍妄：“我想那个男人大概也曾想过和你葬在一起，可惜他没有勇气提要求。”

最后只能和霍家其他人一样葬在同一片区域，唯一同样的是，都在角落之中。

正如他懦弱了一生的结局。

又呆了一会后，风也不吹了。

霍妄：“走吧。”

他和霍妄都不是会往后看太久的人，所以林郁知道他们这次走了，下次再来扫墓就不知是何年了，忍不住问道：“没关系吗？”

他太了解男人了，知道他曾有一瞬想过移墓的事情。

霍妄：“她在这里就挺好的。”

林郁想了一下：“嗯。”

两人又看了一会，才从墓园里离开。

回去的路上老板娘指路，霍妄直接开着车到了她家楼下。

老板娘的儿子今年刚刚要上大学，看到一辆他的梦中豪车停在家门口的时候，瞬间激动得跑下来围观。

他以为只是有钱人刚好路过，没想到他妈也从车上下来了。

杨宇目瞪口呆：“妈！”

赶紧把他妈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这是谁，是不是家里终于要发达了。

老板娘翻了个白眼，用拳头轻轻打了他一下：“臭小子，当然是你老妈的客人，还不快点去准备一下点心和茶。”

杨宇还想说些什么，突然看到车上另外两个人也下来了。

那档综艺那么火，他一下子就认出了两个人的身份。

激动得差点结巴：“林、林郁？”

林郁冲他礼貌的微笑：“你好啊。”

真人长得比直播时还要好看！

杨宇顿时脖子都红了：“我、我去给你们泡茶。”

说完一溜烟跑了。

老板娘疑惑的嘟囔了一句：“平常怎么没那么积极。”

霍妄眯起眼睛，站在他旁边的林郁似乎闻到了一点醋意。

赶紧伸手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角，安抚一下。

霍妄朝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老板娘将两个人带着到了楼上，在房间的抽屉里翻来翻去，翻出了一个老相册。

老板娘：“我搬过一次家，樱子的遗物剩下的也不多，但是唯独这个东西是我一定不会丢的。”

她翻开那本厚厚的相册，里面居然全是两个年轻女孩的照片。

有单人照也有合照。

林郁一眼就认出了哪个是霍妄的母亲。

尽管叫着陶樱这么可爱的名字，但她其实长得很英气，神态之间和霍妄有几分相似，眉眼更是很像。

老板娘又说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在她的描述中，一个胆大心细的女人形象也渐渐变得立体，存在在他们脑海中的形象不再是只有苍白的一个名字。

她说着说着便翻到了相册最后一页，上面夹着一张照片：“这张我想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吧。”

那照片上难得出现了第三个人。

霍妄的父亲和陶樱手挽着手，一个带着点腼腆的书生气息，一个笑得十分开朗，两个人看起来有些不搭调，却又莫名互补的出现在了镜头里。

哪怕只透过照片，也能看出他们当时一定是一对心意相通的情侣。

霍妄沉默了片刻才接过那张照片。

老板娘起身：“我去看看茶泡好了没有。”

说完就走下了楼。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霍妄：“为了爱情来这个小镇，短暂脱离霍家的掌控，大概是我父亲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事情。”

可惜等到陶樱去世后，他又被打回了原型，狼狈的回到霍家，再次背上“废物”的名号，整日嗜酒最后离开人世。

“他们不是一夜情。”

而是认真、轰轰烈烈的相爱过。

他也曾是在期待中出生的。

这个认知让霍妄感觉到莫名的一股轻松，从小到大他都被霍家人嘲讽是废物父亲和人一夜情的产物，指责他的母亲是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而此刻当他握着这张照片时，终于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母亲。

知道她的过往，明白她是一个很好的姑娘。

这便足够了。

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证明什么，他只是想看一眼，这个给自己创造了一次人生的伟大女性。

他们在楼上呆的时间很短，霍妄将照片妥帖的收好后就下楼了。

杨宇正好端着曲奇从厨房里走出来，不小心就和他们迎面撞上了。

霍妄手疾眼快的拉住了林郁，让那些在空中低飞的饼干全打在了自己身上。

衣服上瞬间多了很多饼干碎屑。

杨宇慌乱：“对不起，没事吧？”

老板娘闻声赶来：“臭小子！”

杨宇赶紧哎呦一声撒腿就跑。

老板娘没空管他，转过来看着霍妄：“衣服脏了，快跟我去用水洗洗。”

霍妄说了句没事，还是跟着她去了厕所。

林郁便自己走到客厅去坐着。

突然门口传来了一点声响。

他以为是跑出去的杨宇回来了，没有防备的去开门。

却在打开门的那瞬间瞪圆了眼睛。

口鼻都被捂住，挣扎之间不小心吸进了一些气体，顿时手脚发软连呼救都发不出来，只能拼尽全力的踹倒门口的一个花盆。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他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里透露出的笑意，浑身遍体的发寒。

...

直到五分钟后，清理干净走出来的霍妄，在发现林郁没有乖乖等在客厅时才察觉不对。

他的面色冷沉得几乎出现杀意。

老板娘看了一下自己家大开的门和门口明显有发生过挣扎的痕迹，整个人都愣住了：“这是怎么了？”

她是个看多了狗血剧的人，几乎是瞬间自己就脑补了一处绑架犯偷人要挟要钱的大戏，把自己吓得六神无主。

“怎么办！？”她急得团团转。

霍妄给林郁连续打了几个电话都关机，他深吸一口气反倒显得沉稳：“先报警。”

老板娘慌乱的脚步停下：“对！先报警！”

她拿起手机赶紧拨通了电话，第一次报警让她十分紧张。

霍妄面无表情，浑身气息却变得极其可怕，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观察着留下来的现场痕迹，眼底浮现让人不寒而栗的血色。

如果有心人注意就能发现，男人此刻连握紧手机的手，都在细微发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