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阴郁导演
过往像电影一样在脑海上演,但这不是电影,而是一个人真实的一生。
一生黯然落幕,苏青喻低头又看到剧本上被血侵染的那句话。
【那只伸向他的手,灰蒙蒙的世界露出一个明亮的口,他感觉世界在对他呼唤。
这个世界不是可怕的东西。】
苏青喻抬头,看着镜子里苍白瘦削的脸,心想他的经纪人说的果然没错。
长得一样,确实很容易代入,看着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苏青喻薄唇微抿,眼皮耷拉下来,遮住里面正起伏的情绪。
苏青喻回过神,看到527正泪流满脸,呆呆的牛头上大颗大颗泪珠滴落。
527哭得很伤心:【宿主,打死他!】
“……”
苏青喻窒闷在胸口的情绪散了,他看着湿润的牛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好笑的同时,又有点心软。
苏青喻:【你先跟我讲清楚,我的行动有什么限制和需要注意的。】
苏青喻在跟系统绑定之前,已经看过了绑定协议,除了协议上的,他想试试还能不能多套点消息出来。
磨刀不误砍柴工,在真正开始做任务前,他要尽可能多了解,做好功课。
527:【没有哦!我们酆都系统,不像外面那些系统要求宿主不能ooc什么的,不过更符合人设,一般来说得到的功德会多一点。】
苏青喻记下了“功德”这一点,【我是说,我用许允寒的身体和名义,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527愣了一下,它上岗前接受过培训,一般新手宿主会问什么问题,怎么回答,这些都了解过。
那些统计出来的问题,还真没有这个,虽然它知道怎么回答。
他们要绑定的宿主,都是将死之人,一听还有活命的机会,二话不说就绑定了。
知道要完成十个世界的任务,他们都是直奔着任务目标去,其他完全不管不顾。
当然牛头马面家族对这些行为都有应对方法。
他的宿主是少有地会在刚进世界就问这个问题的人。
527接着想到他的宿主是个渣男,哼哼地问:【你心里打算用许允寒的身体做什么?】
苏青喻刚想回他,还没等他脑内开口,527就继续叭叭了,【在酆都地府角度看,许允寒实际上已经死了,“尊重遗体”可是写在酆都法则里的,你不要有一些不该有的想法,虽然你有想法也做不到。】
不怪他这么说,在酆都系统改革之前,确实有很多宿主这么做过。
苏青喻:【……】
算了。
他捡着有线索的问:【为什么我做不到?】
527刚才那么说,只是基于苏青喻渣男人设的一点怀疑,它知道一旦绑定了宿主,它就要无条件地忠于宿主,帮助宿主。
苏青喻这么问,它就认认真真,非常详细地回答了。
527:【宿主,你知道你为什么穿到了一个总体和你长得很像的人身上吗?】
苏青喻怎么也没想到,他看穿越小说一直好奇的问题,会在一个阴间系统身上得到一种答案。
527:【酆都系统匹配世界时,第一匹配原则就是宿主和委托者外在的相似。】
【这样,系统更方便把身体暗化成宿主自己的,只不过原主身上必要的特征要保留。】
【宿主,你此时用的身体,就是以你变成植物人在医院躺着的身体为原型凝成的,你可以理解成地府高科技身穿。】
酆都系统这么做,一方面是对酆都法则里“尊重遗体”的践行,防止宿主胡乱使用委托者的身体。
另一方面,也是给宿主的自由。
宿主在一个世界的长短不好算,有的可能几年,有的十几年,几十年的也有。
几十年不可能完全被任务充斥,除了任务,他们应当有自己的生活,用自己的身体更方便更自由。
苏青喻明白了,他因为长得和许允寒像,所以,穿越后潜移默化变成自己,也不会有人发现。
怪不得他穿过来后,除了传输剧情时头脑眩晕,身体没有其他任何排斥感。
保留原主必要特征,在这个世界,应该是指许允寒的胃癌,这是他的死因之一。
苏青喻的身体也要承受这一切,癌症的痛苦,身体的瘦削,容颜的憔悴。
还真是真实地体验不同精彩世界啊。
苏青喻记下新出现的“委托者”,继续问:【渣男改造系统里的“悔改值”有详细说明吗?】
527:【遇到改造对象时,系统会显示悔改值,悔改值70是及格,90分为优秀。】
苏青喻问的不是这方面,悔改值和通关,绑定协议里都有,但他没打断527,安静地它继续说,或许能听到协议里没有的东西。
527:【如果宿主急着完成任务,70分就可以离开,如果不着急想要多拿点功德,可以改造到90分,不过有的高纬世界很危险,渣男本身也具有危险属性,宿主要小心,不要贪图功德哦。】
苏青喻:【悔改值里的“悔改”,是渣男发自内心地后悔改正吗?】
苏青喻不知道研读过多少个剧本,他觉得人生无趣的时候就爱琢磨剧本,有时候是剧本中的人物心理,有时候是一个行为现象,就像穿越小说中穿越人和原主的相似。
有点小固执地,有时候他也会逮着一个词不放,是编剧最害怕接电话的演员。
看到“悔改值”这个词时,就觉得值得揣摩。
一般来说,悔改是一个人后悔后改正自己的行为,看起来是个主动行为。
但是很显然,他们的出现就证明渣男的悔改是由外力促成的。
如果把这两个字分开呢,“悔”是主动行为必须要由渣男发出,“改”就可主动可被动,可主观可客观了。
苏青喻不确定。
他不知道是他又疯魔了,还是确实可以这么想,所以他试试能不能从系统这里得到答案。
527:【请宿主自行摸索,自己决定一切行为。】
没得到答案,苏青喻没在这个问题上再说什么,继续问:【我的行为还有其他限制吗?】
527亲亲地说:【宿主自由度很高的,只要遵守所在世界的法规和酆都法则就好。】
【你们给的自由过了火,让我有点不安。】苏青喻脑内对527说:【酆都系统是专门做善事的吗?】
苏青喻一直相信,天下攘攘皆为利来。
不只对人。
他有身体自由,有行为自由,看起来连悔改值这个核心,都给了很大的发挥空间。
酆都渣男系统,目前听起来只有给宿主好处和便宜,系统本身没有利处。
527想了想,很坦诚地对苏青喻说:【不是做善事的,这得从酆都系统的成立开始说起。】
很多含恨含怨含憾而死的人,执念太深太重,缠缚在鬼魂身上,困于酆都地府,不愿意投胎转世。
之前酆都对这种鬼,都是用强制手段,逼着喝孟婆汤,扔去投胎转世。
孟婆汤能让鬼忘记前尘往事,短暂地压制执念。
实际上,很多人是带着解不开的执念和对酆都的不满去投胎的,这种情况多了会出问题。
后来,酆都地府发现一些发达世界非法系统的存在,开始打击违法系统。
对于不在酆都备案,肆意影响因果轮回的非法系统,酆都地府秋风扫落叶,一点不留,但酆都地府也在系统身上学到了点东西。
酆都地府历来事务繁忙,人手不够用,从系统那里得到启发,酆都对那些执念缠身不愿投胎的鬼有了新的处理方法。
功德是这一方法的运行基础。
不愿投胎的鬼可以在地府打工一定年限来赚功德,或者比较着急的,可以和酆都地府签订卖魂几年的合同,提前支取功德。
凭借足够功德向牛头马面家族申请,经由牛头马面家族审核、判官廷复审通过后,支付相应功德,就可以由系统带着宿主去他们的世界,完成他们的心愿,或解开他们的执念,让他们无怨无恨无憾地投胎转生。
527:【根据他们执念里感情的分类,酆都系统有不同部门,我们这个就是爱情中的渣男系统。】
【对于渣男,他们有的执念里是深沉的怨恨,有的是永恒的不解,有的是浓烈的不甘,有的只是需要渣男的一个道歉而已,酆都系统知道让宿主捕捉并区分这些不容易,细化运作也麻烦,根据酆都因果报应法则,统一设置了渣男“悔改值”。】
527:【所以,酆都系统不是做善事,他们给地府打工了,同时支付了功德,这功德一部分由地府收取,一部分分给完成任务的宿主。】
苏青喻听完后,有太多想说的,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而哑口。
人活着被资本割韭菜,死了还得被地府资本剥削,但和阳间资本相比,阴间资本竟然有一点点温度。
经过527这么一说,刚在他特意记下的“功德”和“委托者”就都明了了。
功德,应该是酆都地府的流通货币之一,也是他完成任务回到现实世界所需的东西。协议里写了,他需要完成十个世界的任务,或者赚满十万功德。
委托者,就是那些执念缠身不愿投胎转世,支付了功德的鬼们。
苏青喻:【消除了他们执念,他们再去投胎,也就是说许允寒还没有转世投胎?】
527:【对呀,宿主如果能完成任务,说不定可以见到他。】
这点苏青喻知道,在绑定协议里有,每完成一个世界任务,根据难度,他有5-50天的休息时间,休息地点可自行选择阳间和阴间。
527已经开始畅想了:【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后,宿主想去哪里?】
【去阴间。】苏青喻看着镜子里的脸回527。
一个世界有无数人,一个人有一个世界,那么多人那么多世界里,他们长得这么像,或许有什么缘分。
苏青喻回想许允寒的一生,【如果可以,我想送他去投胎转生。】
苏青喻收拾着桌子上的剧本,【现在就开始吧。】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527以为他至少今晚先睡一觉,没想到现在就要开始。
527为宿主的勤奋点赞,【好哎!】
很快,527想到了刚才苏青喻的行为,顿时蔫了,【可是你已经把他拉黑了,你还一副渣男心虚模样,说了那样的话。】
它想了想,【现在要把他加回来了吗?那有点丢人吧。】
苏青喻:“……”
我的傻白甜笨蛋系统。
酆都系统为什么给他分了这么一个小系统?
苏青喻:【确实好难办哦,那怎么办?】
527听他这么说,转了转牛头,【宿主你别担心,我这就去给你探探情况。】
苏青喻:【勇敢牛牛,不怕困难。】
梦想就是成为牛头马面家族一员的527,听到别人叫自己牛牛,有亿点开心,【宿主,我去啦!】
他们穿来的时间,正好是许允寒拿着剧本去找任鹤鸣那一晚,一切都来得及。
任鹤鸣一看是同性剧本就炸了,根本没仔细看剧本内容。
他在愤怒之下,跟许允寒坦诚了他有多讨厌同性恋,回去之后依然愤怒痛苦,质问了许允寒好多句,坚决表达他是绝对不会演这部戏的,最后留下那句[我不想多说了,我们分手吧。]
在这一场恋爱关系中,任鹤鸣一直占据主导地位,他深知许允寒对他的感情有多深,就好像许允寒的世界里,只有一个他,全然充斥着他,一切围着他转。
发完这句话,他毫无心理负担,也不担心许允寒会因此做出什么事。
好久没有收到消息。
这很正常,许允寒可能还没反应过来,他讨厌同性恋对他冲击一定很大。
任鹤鸣这几天正在北方影视基地拍戏,前两天许允寒说他写个剧本给他演,要拿来给他看,任鹤鸣的经纪人也跟过来了。
此时,他们正在酒店里,任鹤鸣给许允寒发分手消息,他的经纪人韩林也看到了。
韩林叹气:“唉,还是走到一步了,这是没办法的事。”
“许导可能很难接受这件事,一时也不会跟你说什么了。”
经纪人和明星站在一条船上,聪明的明星会把自己的过往和恋情告诉经纪人,提前做好一切准备。
韩林是知道任鹤鸣和许允寒在一起的,从任鹤鸣口中了解到他们的恋爱模式和不同态度。
他希望许允寒能为任鹤鸣写出更好的剧本,拍出更好戏,但是任鹤鸣发出分手的消息,他也并不怎么担心。
他刚说完这句话,许允寒的消息就发过来了。
许允寒:[你都知道了?]
这是一句完全出乎两人预料的话,看到这句话两人都懵了一下。
他们都觉得许允寒面对任鹤鸣分手的消息,应该不会回什么了,他就是有点逃避心理,像个缩在壳里的蜗牛。
即便他回消息,也应该是挽回,最不济是质问。
这是什么意思?
尤其是在一方提出分手时说这句话?
任鹤鸣在娱乐圈各方面条件都不算优越,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绝不可能是什么城府浅薄的人。
他的经纪人当然也一样。
城府深,又心虚,有时候就想的多。
他们正思考时,这句话忽然被撤回了。
撤回这一举动,非但没打消他们的疑虑,反而更让他们觉得这里面有什么。
他们都从这一举动中看到了“做贼心虚”。
两人都没动,他们都想知道许允寒说的是什么,但是他们也都知道这种时候不能急,先看许允寒怎么解释。
聊天页面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两人紧盯着聊天页面,看他到底要说什么。
一直输入中却没发出什么话,这也有问题,对方可能在心虚、紧张或者纠结,这里面可能不是什么小事。
还是没发来什么话。
“对方正在输入中”也消失了。
“……”
韩林有点犹豫了,“这是不是他的小把戏?有的人在被分手后,会故意做出奇怪的行为引起对方的注意。”
任鹤鸣莫名烦躁,“他不是那样的人。”
两人盯着聊天页面许久,确定许允寒是不会发消息来了。
应该是没法对任鹤鸣开口。
越是没法开口,越不是小事,他们越是在意。
如果是普通人也就罢了,这可是娱乐圈,任鹤鸣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的位置,不知多少人盯着。
他们恨不得掌控一切,生怕有什么和他们相关,他们又不知道的大事。
过了好久,韩林无奈说:“你给他发条消息问问怎么回事吧?”
他从任鹤鸣此时的表情就能看出,任鹤鸣心里堵着一股烦躁的气,并不想发。
刚才还那么强势果断地说分手,说不想再跟许允寒多说了,现在又主动发消息过去算什么。
韩林:“这没什么,实在不想说话,就发个问号。”
问号这种代表多种姿态的符号,任鹤鸣能接受,他犹豫了一下,勉强发了个问号过去。
黑色问号发出去后,前面出现一个红色圆圈包裹的感叹号。
他被拉黑了。
他被许允寒拉黑了。
一片沉默。
两人都不敢相信。
韩林:“今天晚上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把他刺激成这样?”
“不对,不只是被你打击的,你想想他发的那句[你知道啦?],一定是有什么事没法跟你说又怕你继续问,许允寒确实有点逃避性人格!”
韩林头头是道地分析着,越想越觉得自己分析的有道理合逻辑,就是这样没错。
他在房间里走了一圈,说:“你给许允寒打个电话吧?”
任鹤鸣冷着一张脸,“不行。”
韩林:“你不要这么幼稚行不行?万一有什么事呢,你不知道如日中天的顶流,也会被突然出来的爆料毁掉吗?说句话能死?”
任鹤鸣:“我签公司签你是干什么的?如果有这样的事,你不会查不会应对?”
“其他人都行,许允寒不行!”
韩林被他莫名的坚持气到了,“不问清楚,你今晚能睡好觉吗?”
他们都一样,今晚别想睡好了。
两人都抓心挠肺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沉默僵持着时,都不知道自己脸色有多难看。
窒闷的空气中一道空气欢快流出。
527:【嘻~】
527美滋滋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