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依赖
室内光线朦胧如薄纱,软被摩擦的窸窣声在房间里被无限放大。
夏淮将江初星裹严实了才抱出卧室。
他看着怀里的男生,脸颊越来越红,呼出的气灼热滚烫。
十分钟前夏淮给他爸爸夏承冥打了电话,现在救护车已经停在楼下。
救护车抵达明海医院,在一群医生护士的簇拥下,江初星被推进了急诊室。
急症室的门被关上,红灯亮起。
夏淮站在急诊室门前一动不动。
“夏淮,怎么回事?”
夏淮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过头,墨黑的眸看见来人转淡了一些,嘴唇紧抿:“爸。”
来人四十多岁,身穿白大褂,眼窝深,鼻梁高,有一双和夏淮几乎一模一样深邃的桃花眼。
夏承冥捏了捏夏淮肩膀:“我先去看看初星的状况。”
夏淮眼角眉梢都写着担忧的神色。
知道他担心,夏承冥眼角弯出一条褶皱,就像安抚所有病人家属一样:“没事的,有我在。”
急症室再次被关上,空旷的走廊寂静无声,夏淮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一个Oga的分化可大可小,主要是看对方的情况。
十七岁才分化,显然已经超出了自然法则。
随着时间的流逝,显然急诊室里的Oga情况特殊。
不知道过去多久,急诊室的红灯终于熄灭了。
夏承冥从里面出来,脸色黑沉,他对夏淮道:“你跟我来一趟。”
进入夏承冥的休息室。
夏承冥先让夏淮坐下,忍住脾气,从白大褂里将江初星的血检报告递给他。
“江初星分化成了稀有猫科,这是他的分化报告。”夏承冥说。
夏淮看着手里的报告单,哪怕他早已知道江初星分化成了Oga,
可从他爸爸嘴里说出来,夏淮才彻底认识到这一点。
夏淮看清最上面性别的一栏:Oga。
然后是信息素本体:猫科,稀有纯种白猫。
信息素编号:48H01,罕见的敏感O型信息素。
信息素香型:栀子花。
夏淮紧盯着Oga性别那一栏。
一向脾气很好的夏承冥,看着儿子难得露出正色:“你发现江初星分化,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
夏承冥因为生气胸口微微起伏:“你知不知道,他这种白猫分化期的Oga,一旦接触到另一种Alpha信息素产生的后果。”
夏淮掀眸,素来清冷的漆黑眼眸,有一丝担忧的情绪掺杂其中。
“什么样的后果?”他语气焦急:“他到底怎么了?”
听这语气,夏承冥蹙了蹙眉。
按照夏淮从小对江初星的态度来说,应该是不会做出伤害江初星的事。
那么……
夏承冥视线一晃,瞥到夏淮脖子上,那里有几道伤口。
夏承冥指着他的脖子:“你这伤怎么回事?”
在有Oga的情况下,Alpha的血液会渗出比平时强大一倍的信息素。
夏淮摸了摸脖子,无所谓道:“没事。”
他一心只惦记着江初星的事,着急问:“爸你刚刚说的后果是什么后果?他到底怎么了?”
听着语气和这紧张的神情,夏承冥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肩膀:“好在你也是猫科,不然麻烦就真的大了。”
夏承冥跟他解释:“猫科其实有一个致命弱点,特别是稀有猫科Oga。他们在分化时,接触到其他种类Alpha信息素,会让他们直接停止分化,如果是同类猫科,那么会让Oga永久产生依赖感。”
他静了几秒继续道:“Oga一旦产生依赖就宛如一种毒-药,一次便会上瘾,不使用非常手段永远戒断不了。”
说到这里,夏承冥神情更加严肃:“再加上他分化迟,可能依赖感会很深,戒断会很麻烦。”
夏淮拧紧眉头,抿唇问:“那他现在是对我的信息素,产生依赖了吗?”
“嗯。”夏承冥说:“应该是的。”
夏淮捏紧手里的报告单,眼睑低垂:“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解除这种依赖?”
夏承冥看了他一眼,作为医生应该有义务帮两个孩子戒断,但想起江初星的病,他犹豫了。
他实在没想到仅千分之一的几率,被这两个孩子给碰上了。
猫科Oga和猫科Alpha是多么的罕见,而且都是纯血这就更加的稀有了。
如果两个孩子的信息素匹配度高,或许能成为江初星治疗病症的一个突破口。
如果低那无论如何也要把这种依赖戒断,不然对江初星会造成极大的负担。
夏承冥开口的声音平静了不少:“有是有,不过最好等他身体稳定再说,毕竟他是晚分化,戒断对他来说风险很大。”
夏淮盯着手里的报告单,想到这两年江初星对他的态度。他微微蹙眉,喃喃:“万一他要是不愿意接受帮助呢?”
夏承冥捏了捏他肩膀:“等会我问问他愿不愿意,如果不愿意再想想别的办法。”
“好了,他也快醒了。”夏承冥站起身:“你现在需要跟我去做一下血检。”
夏承冥一边走检验室,一边跟他说Oga的注意事项。
比如像江初星这种稀有白猫,在这段时间信息素十分不稳定,需要注意他本体露出,他们还不能控制,频繁露出对身体伤害挺大。
如果稍有不慎沾染上除他以外的Alpha信息素,可能会有反弹之类的情况,遇见这种情况应急措施是用他的信息素进行安抚。
Alpha的血检等待时间稍长,需要十来分钟。
夏承冥看了看手表,对夏淮道:“你去二楼大厅帮初星拿一下药,这个是药单。”
夏淮嗯了一声,接过药单。
“等会儿你拿完药直接去307房。”夏承冥说:“我拿到血检报告,先去看看他的情况。”
夏淮:“好。”
等夏淮走后,夏承冥从兜里拿出一小瓶血浆,递给血检的护士:“再帮我看看,他跟这个Oga信息素匹配率是多少?”
—
307房内,江初星愣愣地看着天花板,瞳仁涣散,有几分茫然。
直到房门被推开,他侧头看过去。
是夏承冥和林清灵,两位都是信息素专科的教授,也是夏淮的爸妈。
同时,夏承冥也是他的主治医生。
江初星看向穿着白大褂的林清灵,身形窈窕,皮肤白皙,气质儒雅不凡,她的模样完全看不出年纪。
江初星对这两个长辈像对自己家人一般,他对女人笑了笑:“林阿姨怎么也来了。”
他手臂撑起,实在无力又跌了回去。
“你别动。”林清灵快步走到他床边,将枕头垫在江初星背后,扶着他坐起来,温声问:“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空中一丝清淡的栀子花香飘过,林清灵恍惚一瞬,直接被引导出了兔耳朵。
林清灵抬手摸了摸头,还好在进来前她和夏承冥都带上了手术帽。
在发情期间,纯血本体会影响别的种类,特别是纯血的Oga。
这么一来,林清灵面对江初星,眼神更温和了。
江初星摇头:“一点小感冒而已,没事的。”
闻言,林清灵一愣,回头与夏承冥对视。
夏承冥点头,表示对方现在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分化的事。
林清灵在江初星床边坐下,张了张口,最后又不知如何说起。
她看着江初星长大,从小有多努力,有多懂事,多招人疼惜,她都知道。
可偏偏让这可怜的孩子得了这种罕见的病,现在又分化成了Oga,完全是雪上加霜。
江初星看出他们的犹豫,笑着说:“夏叔叔,林阿姨你们有话就直说吧。”
夏承冥叹了口气,这个孩子天生对别人情绪敏感。
斟酌了一下语言,发现他也说不出口,最后索性把血检报告递给他。
江初星打开折叠的单子。
他盯着仅仅只有一个表格的单子,看了许久。
上面的字他都认识,偏偏感觉哪里对不上。
确认了无数次性别的那一栏。
Oga,江初星。
江初星,Oga。
江初星抬眸,眼里流露出绝望和慌乱的神情:“夏叔叔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我明明……”
他明明是Beta,怎么会变成Oga?
他不是感冒吗?怎么会变成Oga?
夏承冥知道这件事情对于江初星来说很难接受,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夏承冥用医生告诉患者病情的语气道:“初星,其实你是因为得了厌A过敏症才会晚分化。”
“这个过敏症,它把你原本的信息素给压制在了体内,因此你才会现在分化。”
夏承冥尽量用简单的句子解释:“好在你顺利分化了,如果再迟两年恐怕你腺体会坏死在体内,到那时就是真的晚了。”
江初星蹙眉地听着,喉咙发不出一个音节。
夏承冥看着他发怔的表情,竟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知道江初星厌A过敏症的源头,回想起这孩子的经历,夏承冥又心疼又生气,真是可怜的孩子。
不过为了他好,夏承冥不得不做好一个医生的职责:“你分化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瞒着你妈妈了,还有你的病也找个时机和她说了吧。”
“我不能告诉她。”江初星垂下头,说话的声音很缓慢,像是很艰难地从喉咙挤出来的。
“她心脏不好,要是知道我的病,她一定会难过,万一……”
他不敢去想那个万一,在这个世上他的亲人只有妈妈了。
再加上,江初星知道他妈妈对他有很深的愧疚,一直都在弥补他,如果得知得病的源头,江婉诗肯定会情绪激动,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这就是为什么,他会自己硬抗下来的原因。
夏承冥叹了口气,林清灵早已经湿了眼眶,抬手摸了摸江初星的脑袋:“没事孩子,阿姨和叔叔都会帮你的。”
江初星哽咽了一下,最后很低的说了一声:“谢谢。”
他太久没有情绪波动这么大过了,就好像身体被掏空,虚虚浮浮。
江初星此刻都觉得荒唐,十五岁确认他是Beta时,他甚至还松了口气,偏偏上天弄人。
林清灵捏了捏夏承冥的手,两人对视一眼。
夏承冥叹了口气,知道这样做不对,可他们实在心疼这孩子。
“初星你分化成Oga的事,我和你林阿姨会帮你隐瞒下来,你自己也注意一点不要暴露。”
江初星抿了抿唇,再次道谢:“谢谢。”
夏承冥和老婆对视了一眼,语重心长地开口:“初星,夏叔叔跟你说个事。”
“嗯。”江初星还没从他分化成Oga这件事中回过神来:“夏叔叔您说。”
夏承冥斟酌道:“我不知道这个到底是对你好,还是对你坏,我说出来你先有个心理准备。”
夏承冥从白大褂里拿出两张报告单。
一张是夏淮的信息素报告,另一张则是两人匹配率的报告。
他犹豫片刻,还是递给了江初星,“你自己先看,等会叔叔再跟你解释。”
江初星注意到夏承冥略感愧疚的神情,他接过来一看。
是一张信息素AO匹配率的表格。
上面赫然写着,夏淮和江初星的名字,还有双方的信息素本体和各项匹配指数。
黑豹和白猫匹配率:100%
双方信息素匹配率:100%
江初星扫视两张表格,视线怔怔落在那两个100上。
实在太匪夷所思,他眉头皱起。
他和夏淮的信息素怎么会……
夏承冥叹息一声:“因为你是纯血白猫Oga,夏淮送你来医院之前,他并不知道你分化时,如果吸取Alpha的信息素会产生依赖,所以叔叔先替他跟你说声对不起。”
“本来作为医生我应该帮你们戒断依赖,可是你的病你也知道,最近这段时间你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已经严重到影响生活了。”
“药物对你病的作用也越来越小,你现在服用大量的药物我也不建议。”夏承冥试探道:“我想,或许夏淮的信息素,可以起到安抚你的作用。”
江初星蹙眉,前面的话他没怎么听懂,只听到最后那句夏淮可以安抚他。
一下子接收到这么大的信息量,他人有些恍惚:“他是Alpha,我有厌A症,我怕是接受不了。”
而且他也不想夏淮看见他狼狈的一面,更不想夏淮知道他得病了。
不然当初他也不会伤害他了。
“我知道。”夏承冥知道他没听懂,耐心再解释:“你的厌A过敏症确实限制了太多,所以我才说夏淮的信息素最适合你。”
“再此期间,你也能尝试和Alpha接触,看看厌A症能不能有好转。”
夏承冥走过去捏了捏江初星肩膀,像是在鼓励他:“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你这个病多半是因为你的心理原因,只要你克服了你的心理原因,可能就会好起来。”
夏承冥对他点了点头:“尝试去接触一下吧,如果病好了,你妈妈那边也好说。”
江初星不喜欢这样被束缚,而且更不希望利用夏淮。
但更多的是后怕,江初星说:“我一开始对他的信息素反应挺大的,可能不行。”
“那会儿你是Beta又没有对夏淮产生依赖感,反应肯定大。”夏承冥说:“现在你是Oga,而且你们两个信息素很匹配。”
林清灵温声说:“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阿姨和叔叔都会支持你。”
江初星沉默半晌,下意识想要去证实。
“是我发情期的时候,让夏淮帮我度过吗?”
他话刚落,病房门从外打开。
夏淮站在门口,眯起眼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