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长的另一面(他是严厉的夫子也是温情...)
池蕴之要出家?
嬷嬷听到了这句话,首先就是觉得乔宜贞弄错了什么,世子与世子妃已经有三个孩子,怎么会出家?
乔宜贞从秦嬷嬷的怀中挣脱,她的手按在秦嬷嬷的肩上。
“我进门那么多年,没见着他替我求掌家权,他也不曾顶撞侯夫人,怎么忽然替我求了起来?便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觉得自己已经还了母子情,可能还差我一些夫妻情分。所以才会顶撞侯夫人。”
秦嬷嬷急急说道:“世子爷不是这样的人,他很在意小姐,与小姐也有三个孩子。再说了,尘缘哪儿是那么好斩断的?”
相比于秦嬷嬷的急切,乔宜贞的语气显得不疾不徐,从容淡定,她甚至伸手捋了捋秦嬷嬷的抹额。
“嬷嬷,很早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有些佛缘的,可能对他而言,剃度只是需要找到冥冥之中的最好时机。他现在可能已经找到了。”
乔宜贞陷入到回忆之中,她未曾嫁他的时候,便见过僧人说池蕴之好面相,她还与那僧人说过话,知道池蕴之这种面相叫做天生佛相。
对了,还不光是佛家,道家也觉得他生得好,想带他去参道。
再来就是印尘大师了,这位大师来去无影,行踪杳然,权贵想要结交而不得,但池蕴之总是可以去福云寺就找到印尘大师,与他下棋。
最后就是她的那个梦了,池青霄喊他的大哥为高僧,商翠翠也一脸信服。
乔宜贞没说最后的梦境,她列举着一二三四其他的例事情作为佐证。
乔宜贞本来就是能言善道之人,加上秦嬷嬷也信服自家小姐,很快秦嬷嬷就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秦嬷嬷信了,所以她心中升腾起悲凉。
自家小姐也太苦了一些,娘家出了事,在夫家本就有强势而又偏心的婆婆,但这世子妃的名头,掌家之事根本不挨边,现在丈夫也移了心,打算抛下一切出家。
她想喊一声苦命的小姐,但小姐还病着,怎么可以和她一起哀伤?
秦嬷嬷哎呦呦地拍着腿,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乔宜贞见着秦嬷嬷脸上的难过之色,轻声说道,“嬷嬷,事情也没那么糟糕,我有三个儿子呢,嘉木都已经十岁了,要不了几年,他就可以参加科举了。有嘉木做榜样,子晋和长生也会有好的前程。”
秦嬷嬷见着乔宜贞含笑靠在软枕上,颤抖着声音问道:“小姐,你只打算靠三个孩子?”
“嗯,有孩子给我挣诰命就好了,我不指望世子带给我什么。”乔宜贞垂下眼。
秦嬷嬷连忙握住了小姐的手,她总觉得小姐虽然笑着,心中是在落泪的。
长青世子婚前连晓事丫鬟也没有,与小姐成亲多年不近女色,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让秦嬷嬷觉得世子虽说文不成武不就,但是好歹待小姐是真情实意的,小姐嫁的很好。
现在想来,长青世子还不如那些雨露均沾的花花公子,池蕴之简直可恶至极,小姐那么好,还有三个好孩子,他居然能够抛下?
秦嬷嬷想着,京都里不少嫡夫人守着孩子就可以过好日子,自家小姐也是打得这个主意吧。
秦嬷嬷听着乔宜贞的话,打心眼里心疼她家小姐。
但秦嬷嬷不赞成乔宜贞的决定,“小姐,这样的日子也太苦了一些。”
“长宁侯府的侯夫人、永安侯府的世子妃,礼部尚书之女李氏……她们是怎么过日子的?不也挺好的吗?”
乔宜贞举例的这几人都是丈夫薄情,几位夫人关上了院门,只管主院的日子,不管妾室争奇斗艳,生了多少庶子庶女。
秦嬷嬷看着乔宜贞坚定的眼,“可是……”
“嬷嬷,”乔宜贞笑了笑,没想着一口气说服秦嬷嬷,这位奶嬷嬷是真心实意疼她,怎会愿意她守孩子过日子。
“其实也不用想那么多,说不定他要出家的时机还没到,先关上院门,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秦嬷嬷看着乔宜贞的脸,小姐下定了这个主意,似乎比先前看上去状态更好。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化解开小姐和世子的事,只能够说道:“我会把竹香院打理好,小姐负责把身子养好,胡大夫看诊的本事很好。”
“柳叶才被敲打过,院子里的小丫头们也知道应该怎么做,嬷嬷正好把规矩给立起来。”乔宜贞说道,“我就按照嬷嬷说的,好好养身子。”
秦嬷嬷再次点头。
池蕴之带着三个孩子去百香阁吃饭,吃完之后两个五岁的孩子有无限的精力,他们吃完之后坐在了马车里,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让本来很想弟弟的池嘉木都得忍住想打他们的冲动。
两个孩子在马车上已经足够闹腾,下了马车更是撒了欢一样跑,他们两人你追我赶跑上了山,而池嘉木和池蕴之走得慢一些,在夕阳的余晖里拾阶而上。
飞鹿书院是在京都外的一座山丘上,书院坐落在山间自是清幽,适合学生读书。
等到了书院里,平时最为闹腾的池长生也安安静静地,一直到看到留着山羊胡子的山长,小声跟着大哥喊道,“王山长。”
王山长看着两个胖乎乎的孩子,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而池长生就冲着对方笑。
池长生有藕节一样的手和腿,这个年龄胖一些最讨人喜欢,加上他眉目精致,旁边还站了一模一样多了一点红痣的池子晋,让人觉得是一对画中走出来的福娃娃。
王山长也下意识地一笑,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般,连忙板着脸,不过也没有一开始那么严肃。
池长生正好跑得有些累了,他观王山长可亲,双手支在桌子上,对着王山长说道:“王山长,我想喝水。”他还用手肘撞了撞自己的双生哥哥。
池子晋也开口,走到弟弟的旁侧,“山长,我也想喝水。”
双生子的这句话可以说是石破天惊,像是惊雷一样炸在池蕴之的耳边。
他看着王山长就发憱,当年他念书可以说是一塌糊涂,时常被这位山长打手心,还一度因为这位山长的严厉教诲偷偷躲在被子里哭。
这位山长给他留下极大的心理阴影,他被训斥的委屈,难过,一度想要回边城,不想继续在京都里住了。
勾起了不堪回忆的池蕴之连忙对山长行礼,“不必麻烦王山长了。”他随即对双生子说道:“让你们当时乱跑,等会下山了在马车上喝。”
说话太急,池蕴之的背上都起了一层毛汗。
王山长看了池蕴之一眼,“长青世子何必对幼子苛责?书院里还是有水的,稍等。”
王山长喜欢喝茶,不过也知道五岁大的孩子不合适喝茶,他让书童去取了烧沸又凉却的水,
他从柜子里取出了一罐腌制山楂,先用开水冲泡,等到凉开水开了,再勾兑进去,一直到试过温度不烫,才把瓷杯放在三个孩子面前。
池嘉木有些窘迫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杯,也弟弟们一样,也是山楂水,“山长……”
王山长不再摆出严厉的面容,和缓说道:“喝吧。”
至于池蕴之,他面前也摆放了茶杯,里面盛着的则是清茶。
“多谢山长。”池嘉木看着爹爹愣愣的,就开口替爹爹言谢。
王巽燮想着,这池蕴之还是和当年一样愣头愣脑的,摇摇头对着两个小一些的孩子说道,“这水的温度可好?”
“好的很。”池长生摇头晃脑说道,“多谢王山长,山楂也好吃。”
三个孩子的茶盏里还放了小勺子,可以让他们喝过了水,再舀里面的腌山楂吃。
池子晋也说道,“我还以为会很酸,结果甜甜的。”
王巽燮抚须道:“这是我女儿做的,用蜂蜜腌制的,所以会有些甜味。”
池嘉木捧着茶盏,有些惊异山长的表现,他是严厉的夫子,居然也有这样温情的一面。
“若是喜欢,我晚些让人送到贵府,你们今后可以泡水喝,是健脾胃的。”
池蕴之简直是坐立难安,他想要开口拒绝,又怕山长来一句他对幼子苛责。
两个孩子相视一眼,看向了爹爹,发现爹爹像是鹌鹑一样缩头缩脑,就看着大哥池嘉木。
池嘉木不明白爹爹的表现,想了想开口说道:“多谢山长,那就却之不恭了。”
秦嬷嬷也会做各种各样的小零嘴,到时候可以回赠给王山长。
王巽燮对着池嘉木问道:“你娘好些了吗?”
“多谢夫子关心,我娘气色好了不少,今天还教了学生功课,我虽说缺了一天半的课业,有娘亲的教导,课业上不会落后的。”
王巽燮:“你母亲的学问很好,若是她能够提得起精神教你,身子确实应该好了大半。”
想到了乔御史(乔老太爷现在的官职),王巽燮对着池蕴之说道,“长青世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想要问问看乔家的状况,还有乔宜贞的事情,有些话不好当着孩子的面问,就准备私下里问问看长青世子。
“是。”池蕴之应诺。
王巽燮在房中就觉得,池蕴之有些太过于敬畏他,等到出去私谈,池蕴之那种畏惧的神色没变化,而且离得近了,他清楚地看到了对方频频擦汗,这样的表现让他有些失望。
“这里有一封信,你记得给世子妃。”
“是,我回去就给她。”
天色已经擦黑,书院的下人们用竹竿取下灯笼,点燃之后悬在长廊里,晃晃荡荡的灯笼里透出朦胧的光亮笼在池蕴之的身上。
长青世子确实是好样貌,不过他答得快让王巽燮觉得,乔老太爷出狱的事情只能靠着乔宜贞,而不是靠着池蕴之。
捏了捏眉心,王巽燮忍不住说道:“你与世子妃夫妻一体,她又与你生下三个好孩子,乔老太爷的事情,你也应当费心思。”
池蕴之听到了这里,对王巽燮施礼说道:“我不过是空担了世子这虚位,在朝中并未有官位在身,也没有钱财可以疏通天牢。这次乔祖父受难,我并无他法,只能够靠着内人费心。幸而内人饱读诗书,才学机敏。”
提到了妻子,眼前人语气不像是先前惶惶,宛若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
池蕴之继续说道:“宜贞与我说她有些想法待病好之后去做,我会陪着她一起努力让祖父出狱。等到祖父度过这一劫难,我也会替自己找一门出路,不再这般荒废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