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深蓝中间人
离开后,秦悟仍旧不死心地回去找,但地上除了一滩滩泛着油光的黑色污渍之外,什么也没留下。
周围暴乱的痕迹很明显,到处都是飞溅的铁皮和土块。
就在这短短一个小时,也是最有可能爆发感染的一个小时里,又有拾荒者回来捡垃圾了。
他们甚至比秦悟提前一步,扫荡残垣断壁,把残破的铁器和尸体的遗物当做战利品。
这个时代的人很极端。
只要有力气,吃什么都能果腹;反之死路一条,没有折中选项。
但秦悟不收破烂,他要找的是黑雾里的东西。
悬赏令上的内容通常不是虚无缥缈的雾,而是所谓的“污染源”。每次出现黑雾传闻之后,都会有新的悬赏令贴出。
总有神秘客户要“调查”黑雾里的东西,秦悟就是吃这一行饭的。
规则,就是有什么买卖接什么买卖。
“怪了啊难道被人捡走了?”
找不到,连渣都没有。
大约又在垃圾场里耽搁了十几分钟,周围的拾荒者越来越多了,秦悟只得暂时离开这里,去给客户送货。
第二节点城坐落在中央城脚下,是上流社会与底层的交界处。基于其特殊性,这里戒备森严,出入城门也需要审批,仅供贸易往来和务工人员出入。
秦悟失去了工作,同样,也失去了正当进城的资格。
不过这对他那双红眼来说,根本不是难事。
轻车熟路地找到来时的通风管,秦悟身子一缩便钻了进去。
城市与城市之间的通风管略有差异,从下向上,每一节管道在拐弯处都会写明所属地区和编号,这样的小细节不只有建筑工人知道,秦悟也对此了如指掌。
没了制服,他在狭小地形里走得飞快,借内壁的扶手攀爬时反而更加轻松了。
不过又要麻烦妹妹洗衣服了
按照弯头上的编号,秦悟很快就从另一端钻了出来。
此地早已远离了地沟,到了城与城之间的未规划区,街道上空空荡荡,穿着制服的操作员在车间里忙碌工作,机器轰鸣声连绵不绝。
秦悟迅速找到了一截废弃的绳索,拽了拽,结实,干燥。
“腾”,没费力气就窜到了顶。
目光聚焦之后,眼前再次出现了一条清晰的路线。
没有任何迷茫或设卡,秦悟又是第一次走,就找到了一条专属于自己的,进城的路。
按照货单上的地址,秦悟抄了条熟悉的近道,很快就找到了一幢不起眼的二层公寓。
看到周围的环境,他的心安了一大半。
这片街区的商铺齐全热闹,不像其他地方,店主只想守着自家的货,看谁都像扒手和抢劫犯,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这里的住户,算得上是节点城里排得上号的富人了。
只有有钱人才能住得这么体面,却低调。
沿着楼梯上行,秦悟来到公寓二层,意外发现左手边的第二扇门留了一道缝。
“梅恩·李女士,有人给您寄了货物,请签收一下。”
“你进来吧。”
屋内响起一个温柔的女声。
秦悟有些迟疑,站在门口不敢进。
“我记得留门了呀”
嗒,嗒,嗒,脚步声响起。
门打开时,女主人的神情有些惊讶:“天呐,从地沟跑一趟,真是辛苦你了。”
说着,秦悟被请进了屋内,坐在玄关的椅子上歇脚。梅恩·李拿来一条沾湿的毛巾递给他,这才伸手将货物接下。
“谢谢。”秦悟心头一阵暖意,用力抹了把脸。
他从没碰到过这样好心的客户,失业之后,这才遇到第一个。
先前他在盘算,踩脏一块地毯需要赔掉几双胶鞋。
“稍等一下。”
客户转身回到了房间里,趁此机会,秦悟开始四下环视。
屋内的陈设令他不禁赞叹,桌上陈列这各式各样的科学仪器,叫不上名的材料块、各色溶液试管不计其数。
最令他吃惊的是,正前方的玻璃板上,贴着几则有关雾鬼病的新闻报道
秦悟越发觉得自己遇上的事情不简单了。
“你的送货速度很快,这是西塞尔先生承诺给你的报酬。”声音由远及近,女客户走了过来,递给秦悟一个牛皮纸信封,“看起来你经历了不少磨难,所以比原定的报酬多一些,算我力所能及的帮助。”
一个中间人,甚至还会为了生计做猎杀行当
梅恩·李听得出他对物资的渴望。所以秦悟拿到手的钱,比加价30之后还要再多一点。
“这是你应得的,”见少年一直盯着那些新闻报道,梅恩微微一笑,“这些都是我从事的研究项目。”
秦悟不答反问:“那些悬赏令,是你们发的?”
“悬赏吗?不是,不过我们也调查这个。”梅恩提起了兴趣,“那些单子都是调查什么,赚得多吗?”
秦悟粗略地解释:“就是黑雾,没别的。找到值钱的东西,就赚得多。”
“你一般都是找什么东西?”
没想到女客户居然兴致这么高,但下意识的,秦悟会把她和悬赏令的雇主联想为竞争关系,于是也含糊答道:“一些残渣,会从黑雾里掉出来。”
梅恩浅笑,“看来,你对黑雾还蛮了解。”
旋即,她语气很轻松地说道:“我这边有份工作,也跟黑雾有一定联系,感兴趣的话,可以细说给你听。”
“我?”秦悟有些茫然,“我没读过书,不懂。”
“当然不是搞科研,”梅恩失笑,“还是送货,做深蓝中间人。”
这句话令他更茫然了。
中间人,深蓝,两个熟悉的词,组在一起却不知道什么意思。
“从科研角度来说——你,很特别,这个岗位非你不可。”她继续说着,“雾鬼病人越来越多,但我们的研究速度已经追不上扩散速度了所以,我们急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秦悟略感诧异,那个长得像鬼一样的詹森·西塞尔,不就是个雾鬼病人?
雾鬼查雾鬼病,听起来就很以怨报怨。
梅恩·李侧了侧身,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黑皮证件,“我们隶属于联合军团中的前锋军。你可能对驻守各大城市的贮备军比较熟悉,性质是一样的,我们的工作大多危险且神秘。”
秦悟连连点头,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惊惧。
贪钱贪到军方头上,若是追究下去,够他吃一壶的。
“我能为你们做什么?”
“很简单,我们需要一个既能帮忙调查,又能输送物资的工作人员,与你们‘中间人’类似,不过制服是深蓝色的,所以被称作‘深蓝中间人’。”
秦悟明白了,就是他之前两种职业的结合,既要跑腿送货,也有点像协助调查的侦探,战斗所得不拿来换赏金,而是上缴给军方。
所以这铁碗装的饭,香啊。
秦悟承认自己有点心动,这年头工作太难找,只怕错过了这一次,就再也遇不到这么好的条件了。
梅恩凝视窗外,微笑着补充道:“军方工资还有补贴,很丰厚,但不按照钟塔的务工时制了,需要随叫随到。”
“额”听到这句话,秦悟有些犹豫了。
妹妹还需要人照顾,工作时长不能太苛刻。
但无论怎么说,他们不像是带有恶意和谈崩封口的决心,所以仍然有一些回旋的余地。
“可以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一下吗?随时待命有点困难。”
听到了预料中的答案,梅恩点点头道:“当然,我理解,有顾虑是很正常的。这份报酬,就是前锋军团给你的承诺。”
这一刻,她从桌案上取来一个手环,递到秦悟面前。
“你带着它吧,军方通讯装置,可以在公共场合使用。里面预存了我的通讯号码。”
“深蓝中间人,随时等你加入。”